这叫斧头俊不免有些不快。
许家炎那边可是叮嘱过他,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家这衰仔好似捏准了自己命门,口水话是一句都不肯多说,专等自己提条件出来讲数。
“好了,我们还是聊点实际的。
我知道你最近想在东九龙一代,搞条小巴专线。
这样,我让万新荣把这边的小巴生意让给你,你想在尖沙咀这边做什么生意,可以和我商量。
我在这边生意不少,兴许可以让你入股。
但是我把话讲在前头,入股可以,带人过来睇场不行!”
斧头俊觉得自己的诚意已经给的够足了,如果对面这衰仔再不接话,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必要了。
“那太子刚的事情呢?我哋佐敦话事人还在医院躺着!”
“刚才和你讲的不就是太子刚的事情吗?!”
何耀宗摇了摇头:“刚才和我讲的,我只算作这两日砸出去的利息!”
“扑街!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斧头俊一拍桌子,直接将面前的酒杯震倒。
何耀宗把手从椅背上放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依旧直直地注视着斧头俊。
“可能要劳烦俊哥你从尖沙咀搬出去,当年带着和联胜多少地盘过档,现在就还多少地盘回来!
二十年了,没有收你分毫利息,这很公道吧?”
一番话,直接把斧头俊给气笑。
当年他过档新记,带走的地盘确实不多,也就尖东码头一带的地盘。
二十年来,他在尖沙咀的地盘早已扩大了好几倍,再加上现在的尖东码头一带,战略意义远没有当年那么重要,要说把地盘还回去实际上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但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像他斧头俊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如果因为一点压力就把地盘交出去,那还不如直接把他给杀了算了!
他不像四眼龙那般有学问,做不到四眼龙那般儒雅有气度,他就是打仔出身。
一个打仔如果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那和一个废柴没有什么区别!
“何耀宗,你够犀利的!
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种犀利的年轻人,出门在外容易挨黑枪啊?”
何耀宗嗤笑一声。
“身无长物,全靠一条命来博。
和俊哥你开打之前呢,我就做好了准备,留了笔足额的钱,给到我的一个信得过的朋友。
同时我还给了他一份名单,但凡日后我遭遇不测,凡是和我有过节的,名字都写在那份名单上。
每当有人替我干掉名单上的一个人,他就能从我朋友手中拿走一百万。”
何耀宗说着止住笑容,眼神也变得冷漠。
“我在想,是不是也要把俊哥的名字加进这份名单里面!”
“你吓唬我!!”
“如果俊哥够了解我,就该明白我只威胁人,却从不吓唬人。”
何耀宗的语气异常地冷淡,但着实让斧头俊不敢轻视这番话的分量。
他也年轻过,这两日何耀宗这种近乎癫狂的打法,比起当年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双方都已经把话聊到这种地步了,今天的讲数自然没有谈妥的可能。
斧头俊也望着何耀宗,阴恻恻的笑出声来。
“好!钟意玩,我就同你玩到底!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底气,能在尖沙咀这边和我玩几天。
就是要警告你一句,什么时候你玩不动了,到时候就该我去深水埗搵你了!”
何耀宗挥手打翻了面前的酒杯,兀自起身。
懒懒地答道:“那就玩到底喽,我哋深水埗,做的大抵是一些小本生意,比不得俊哥在尖沙咀家大业大。
俊哥钟意,我今天就可以全部关门。
以后我哋从早打到晚,打到惊动警务处,打上各大报社头条,打上亚洲周刊封面,打到一齐去街上要饭为止!”
说罢,何耀宗已经抱着手朝着宴客厅外边走去。
声音不大,却仿佛于无声处听惊雷。
和联胜众打仔,几时听过这么提气的话?
一时间所有人齐刷刷站起,哪怕是佐敦堂口的马仔,也不由自主跟在了何耀宗的身后,簇拥他一齐朝外边走去。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肥邓,此时表情复杂,脸上阴一阵晴一阵。
在跟班马仔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望向何耀宗的背影,心中已是前所未有的忌惮!
第97章 不是不让你们生存,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从尖沙咀回来之后,肥邓便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今天和联胜的面子没丢,他的脸却丢完了!
斧头俊与何耀宗的话语余音在耳,和联胜一众打仔簇拥着何耀宗离去的场景历历在目。
坐在昏暗的卧室,肥邓抚摸着自己那支黝黑锃亮的拐杖。
他明白,这二十年里,这支拐杖才是和联胜真正的‘龙头棍’!
但是现在……自己真的要沦为吹鸡那种吉祥物了吗?
他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当年斧头俊过档,他尚且年富力强,还有余力掌控全局。
但现在老而昏聩,如果不是凭借这么多年,扶植那些本没资的分区领导坐上龙头宝座,拉起一大帮子元老院叔父辈,和联胜哪有他指手画脚的资格?
掌握加冕话事人的权力,本就是这些年来,他在和联胜大搞一言堂的根本。
可是现在这个根,现在也快要被何耀宗给挖断了。
社团共济会,他是真的肯拿钱出来!
深吸口气,肥邓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让他唯一感到些许安慰的是,何耀宗今天并没有向斧头俊妥协。
新记与和联胜的火并依旧还在继续。
他不能让何耀宗独揽全功!
待在屋子里思索良久,肥邓才拄着拐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招呼跟班马仔过来,对其招呼道。
“去通知其他七区堂口的叔父辈,斧头俊要继续打下去。
叫他们也别躲在陀地看戏了,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
尖沙咀这块地盘,这次一定要打回来!”
要说和联胜现在谁比肥邓更急,那肯定是林怀乐无疑了。
当他收到何耀宗要继续和斧头俊打下去的消息之后,只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只两天不到,他佐敦的场子几乎就被差佬扫荡一空。
大笔的汤药费,保释金都还没凑齐,现在阿泽告诉他,何耀宗决定继续加码。
他只觉得照着这个趋势再打两天,佐敦堂口都可以原地解散了!
“乐哥,实在不行算了吧,我们佐敦是真的没钱没人了!”
阿泽耷拉着脑袋坐在林怀乐的病床旁边,无可奈何地说道。
林怀乐靠在床架子上,脸色颓然。
但还是摇头:“不行!深水埗不撤,我哋无论如何都不能撤!
我哋佐敦本来就势弱,再丢了名声,以后选话事人就真的没机会了!”
阿泽只是叹气,都什么时候了,林怀乐还在惦记着他那话事人的位置。
他就搞不懂了,话事人这届不选,以后再选不行吗?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段时间林怀乐在医院躺着,堂口的大小事务都是他代为处理。
有些话,阿泽却不得不向林怀乐挑明。
“乐哥,现在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今天我们堂口又有三十八个兄弟被差佬带进了班房,加上昨天被带走的那些,我们至少还要凑八十万出来交保释金才行!
现在堂口的公账已经见底了,而且何耀宗还要继续开打!
不把这些保释金拿出来,外边的兄弟谁敢去尖沙咀为我们卖命,人都要跑光了,我们顶不住的!”
这番话听得林怀乐心中又是一阵犯堵。
“顶不住也要顶!没有钱,就去找人借。
借不到,就把我的房契拿出来去抵押!
我不知道深水埗有多少家底,但我估计何耀宗也撑不了太久,什么时候他顶不住了,我们就可以撤下来了!”
林怀乐此时双眼通红,看似有些癫狂。
阿泽无语,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正当他抓耳挠腮的时候,林怀乐摆在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
阿泽帮他把电话递了过来,旋即林怀乐摁下接听键,贴到耳边。
“哪位?”
旋即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林怀乐再未对着电话讲多一句话。
直到挂断电话,林怀乐把电话递给阿泽的同时,才悠悠开口。
“阿泽,我给丹尼报了个拉丁语补习班。
还有不到半个钟他就要放课了,你不用在这边陪着我了,一会揸车替我去中环那边接他回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