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小葵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赵小锤笔尖，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困惑，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担忧。她看着他，原本只是粗略扫过的文件，此刻却被他逐字逐句地审阅，确认无误后才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
“老板~”欧小葵犹豫了一下，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干啥？”赵小锤头也不抬，笔尖在文件上沙沙作响，随口反问。
“就是……”欧小葵歪着头想了想，组织着措辞，“你为什么总跟那些……那些老板、商人有那些不一样的想法。”
赵小锤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欧小葵脸上，又很快垂下，继续签字，语气平静：
“不一样？我把人当人，有错吗？跟那些人不一样的原因不该问我，你应该问那些人，明明大家同胞同源，为啥就不能把人当人看。”
“可是……”欧小葵抱着头盔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急切，
“你这样做，会被他们排除在圈子之外，对他们来说，你就是异端！”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老板，你知道历史上的异端都是什么下场吗？”
赵小锤没有立刻回答。
他神色平静地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将笔帽扣上，动作一丝不苟地整理好，递给欧小葵。
同时，他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头盔，以及那份被特意标注为‘贷款、账期’的文件。
他接过文件，指尖轻弹了一下，语气平静：“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能烧死我的存在！”
似是而非的话，并没有消除欧小葵的担忧，她看着赵小锤收好那份文件，并没有签字的打算后，叹了口气：“老板，办公区大家伙都很感激你，也了解你的能力。但我们有个共识……”
“什么共识？”
欧小葵认真地看着赵小锤：“如果轻松慢行出现困难了，大家不会一直被你养着，增添你的负担的。”
赵小锤一怔，讽刺的笑笑：“大难临头各自飞？”
欧小葵‘噗嗤’笑了一声：“以老板你的本事，会遇到什么大难？”
赵小锤：“……”
“大家伙只不过会怕被人拿来做威胁你的筹码，把你拖在这座泥潭里磋磨！”
“泥潭？你说轻松慢行是泥潭？”赵小锤气笑了，“你们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欧小葵再次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的清醒：“这个社会里，普通人咋可能‘轻松慢行’起来啊？老板，泥潭里走的慢，可并不轻松啊。”
“……”赵小锤瞪了欧小葵一眼，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大门走去，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行了，今早技师考核改为听你汇报工作，不过要抓紧时间，另外，别多想，我上面有人！”
他抱着头盔，向上举了举，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噗嗤~”欧小葵被逗笑了，抱着文件跟在赵小锤身后，同时小声抱怨道：“三天两头有人找麻烦，可不像上面有人的样子。”
她的话让赵小锤突然在大门口停住，对敬礼的保安做了礼貌的回应，随即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道：“二楼没人吗？”
欧小葵跺跺脚：“老板~”
“是你先开玩笑的，”赵小锤瞥着她，“走路不是时间吗？还不赶紧开始。”
“一会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开玩笑了。”欧小葵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赵小锤，语速飞快地汇报起来。
“轻松慢行用半麻袋老破小房产证的代价，完成了人才公寓和办公楼交换，目前高雅和一众供应商正在看现场，不过老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装修交付时间可能会很长。”
赵小锤：“原因？”
“账期！”欧小葵踱着急步跟在赵小锤身后，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京城市场上有很多大甲方对外包施工队放话，接了高雅的单子，以后就别想再接他们的工程！”
赵小锤突然停下了脚步，让小助理一头撞在背后。他扶住她，眉头微蹙：“为什么？我记得现在经济形势并不好吧，轻松慢行现结现付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欧小葵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乙方而言是这样的，但他们没有话语权。如果做了轻松慢行的生意，意味着失去未来无数重大工程项目，现结现付并没有那么吸引力。”
赵小锤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对甲方呢？”
欧小葵似笑非笑地答道：“用官方协会的说法——轻松慢行不遵守社会规则、破坏市场环境，对行业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赵小锤沉默片刻，转身继续行进：“继续。”
欧小葵等老板多迈两步才跟了上去：“受此影响，华侨城几套大平层宿舍的施工会延期交付。”
“继续。”
“受此影响，街道办三层大物业的装修工程同样会延期交付。”
“继续。”
“同样的理由，地下一层布草洗涤中心的设备采购同样无法按计划进行。”说到这里，欧小葵顿了顿，略带自嘲地说道：“老板，您的国产替代的好心，要被那帮人辜负了。”
赵小锤摇摇头：“没什么好心，一家小小的洗涤中心妄图什么国产替代，那就通知店长，以采购进口顶尖品牌的二手设备为主吧。”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赵小锤在办公区的办公室。一路上遇见了很多同事，见欧小葵正在汇报，所以并没有人打扰两人。
“明白了。”欧小葵在笔记本上迅速记下老板的指示，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继续汇报：“还是同样的理由，轻松慢行在南通的两家代工企业，已经开始面临原材料采购问题，提醒老板一下，以后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
第243章 我等着你们手动
赵小锤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个是账期问题？”
“不！”欧小葵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老板，我们给基层纺织工人的待遇，开的太高了，引起了所谓的‘行业震荡’！”
赵小锤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欧小葵，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引起震荡？”
欧小葵只是‘呵呵’一笑，没有多言，但那笑容里却充满了讽刺与无奈。
赵小锤抿了抿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您也知道现在经济下行，”欧小葵低头拢了拢耳边的秀发，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赵小锤的目光落在窗外。
如果半个月前，赵小锤去当地，可能会有警车开道，高官接待的待遇；现在去，所有人只会避而不见。
赵小锤头疼起来，揉着太阳穴问道：“我们得罪了多少个行业了？”
欧小葵一怔：“老板，您是让我统计数据吗？”
赵小锤摇摇头：“有人带头搞事吗？”
“这就是大家伙担心的原因，”欧小葵神色凝重地摇摇头，“这些只是挑战规则所带来的正常负面效应，如果有人带头搞事，那轻松慢行真就会变成泥潭了。”
赵小锤：“凭啥变泥潭？我做一个国际客户，就能养大家一年！”
“我们凭什么让你养着？”欧小葵低着头沉声问道，“轻松慢行所有副业停滞的情况下，除了技师和后勤们，我们办公功能区的全体员工，对您来说全是废物！包括财务部门！”
赵小锤不想跟小助理讨论这个，因为很显然，今天小助理消极的态度并不符合周雅琴的风格。
她抛开了工作，正以朋友身份做劝告！
赵小锤承这个人情，但是……
欧小葵还是有点年轻，她也有点低估轻松慢行了。
于是赵小锤转移话题：“如果真遇到那种极端情况，自然会让大家有事干，说说技师招聘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几天HR程锦躲着他，显然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进行的并不顺利，符合轻松慢行条件的技师，显然非常难招的。
欧小葵想到了已经忙得不成人样的程锦，忍住笑汇报：
“刚开始招聘科班出身的9个应届毕业生，受不了老店的环境和客户评价系统，已经全部离职！”
赵小锤：“……”
“目前还有3年以上从业经验的科班技师在老店实习，大乔他们等抓紧下一轮教学，争取两周内，让他们的好评率上升到80%。”
赵小锤：“盲人技师呢？”
“85%以上的淘汰率！”欧小葵垂下头，“老板，这不是歧视，而是现实——绝大多数残疾人的心态，都存在各种问题，连正常人都达不到。相比于他们，目前看来，科班出身的预计成材率更高。”
“那科班出身的转正了几个？”赵小锤问道。
欧小葵：“……”
“无论他们有什么问题，”赵小锤坚定地说道，“1000个盲人技师，转正一个都算我们赚了！”
盲人技师看不到短视频里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只要心态正常，符合轻松慢行的成材率绝对更高，赵小锤坚信这一点。
“好的，我会把您的指示转告程锦主管。”欧小葵在笔记本上记了两笔。
“还有~”赵小锤想了想，交代道，“和周总说一声，把音符橱窗上的预售停了，我们以后只卖现货。”
“收到。”欧小葵知道这是为了规避退款挤兑风险。
“还有~”赵小锤想了想，补充交代道，“和周总说一声，把音符橱窗上的预售停了，我们以后只卖现货。”
“收到。”欧小葵知道这是为了规避退款挤兑风险。
“对了，如果我……”赵小锤犹豫着，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接受采购款账期，不过需要三方银行托管制度，你看能解决这些问题吗？”
“老板，不行的~”欧小葵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乙方可以直接快速拿托管单贷款，这和现结现付没什么区别，根本解决不了他们被‘封杀’的问题。”
听到这里，赵小锤彻底放弃了妥协的打算。他眼神一凛，语气果决：“和周总说一声，查一下所有风险，把所有涉及金融账期的项目全部砍掉！”
“收到！”欧小葵立刻应道。
…………
对于一个网红IP，尤其是刘丽和十一个姑娘正带起的热潮中。
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掀起很大的波澜。
所以当艳丽四射的刘丽，在最新的短视频里，用歉意的声音宣布取消预订重回现货售卖后，再次上了热搜。
除了某些行业相关人士，所有人都疑惑，轻松慢行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钱不赚。
按照它这些天夸张的销量，这些预付款就算放银行都有不少利息。
没人在意普通人的疑惑。
但对相关人士来说，却非常明显的感受到了轻松慢行的某种姿态——
破坏规则的负面效应？
你TM的还给我来个全自动？
不好意思，全自动搞不死我，要不换个手动试试？
我等着你们来个牵头人搞事！
所以从小学好语文的阅读理解是很重要的事情。
由此带来的连锁反应，让赵小锤十分意外。
因为率先做出反应的是两个熟悉的女人——江莹和俞小宁。
无论跟轻松慢行最新政策有关无关，她们在此时做出了反应，赵小锤都认为有关！
一前一后的商务邀请，变成了一后一前。
江莹在后，俞小宁在前！
更让赵小锤惊讶的是，在轻松慢行政策宣布一个小时后，江莹用掉了她疗程剩下的唯一一次免预约特权。
时间，就在今晚。
看着平板后台里刺眼的‘加班’字样，赵小锤无奈地给郭校花发了个夜宵爽约短信，耐心等待着江莹的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