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偏执与嘲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虔诚的肃穆。
他走到办公桌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凡哥。”
他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尖锐的,像是铁片摩擦的公鸭嗓,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沙哑的沉稳。
“我阿妈同个仔,我已经用你俾嘅钱,安排好咗,送去加拿大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双手捧着,递到周凡面前。
“这里面,仲剩低一千万。”
“我知道凡哥你唔缺呢啲小钱,但这是我鬼船张,最后的身家。”
“从今日起,我条烂命,就交俾你。”
“上刀山,落油锅,绝无二话。”
郑丹瑞看得目瞪口呆。
他跟鬼船张打过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瞎子有多难缠。
五十万定金不到账,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懒得理你。
现在,竟然主动把钱送回来,还要卖命?
周凡没有去看那张卡。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鬼船张那双瞎了的眼睛上。
“钱,你留着。你阿妈和孩子在外面,处处都要用钱。”
“我这里,不养闲人。”
“你那双手,还有用。”
鬼船张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燃烧。
周凡接受了他的效忠。
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怜悯。
而是因为,他鬼船张,还有价值!
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技术狂魔来说,这,是比金钱和生命更重要的,最高的认可!
“多谢凡哥!”
鬼船张再次深深鞠躬,然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站在了屠夫的身边。
一个,是昔日飞虎队的王牌。
一个,是纵横港澳的船匠。
此刻,如同两尊最忠诚的门神,一左一右,守护在周凡的身后。
周凡的目光,转向了屠夫。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推了过去。
“你的东西,办好了。”
屠夫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一本崭新的,从未被使用过的葡萄牙护照,一张澳门的身份证,以及一张瑞士银行的不记名本票。
这是周凡对他的承诺。
一个全新的身份,一笔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飞虎队屠夫。
只有一个在异国他乡,享受阳光与沙滩的普通人。
屠夫拿起那本护照,摩挲着上面崭新的烫金国徽。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的,带着和善微笑的自己,沉默了许久。
然后。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
他伸出双手,抓住护照的两端,猛地一用力!
“嘶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那本可以带给他新生,带给他自由的护照,被他硬生生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纸屑,如同纷飞的蝴蝶,飘落在昂贵的柚木地板上。
郑丹瑞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操作?
屠夫将撕碎的护照,扔进垃圾桶,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周凡,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长官。”
他依旧用着在飞虎队时的称呼。
“旧的屠夫,已经死在希望七号了。”
“新的我……”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
“只想为您,清理屠宰场。”
……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郑丹瑞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那个撕毁了自由,选择追随的屠夫,看着那个献上所有,献上性命的鬼船张。
他再看向办公桌后,那个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从心底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这,就是凡哥的手段吗?
不,这已经不是手段了。
这是一种人格魅力。
一种能让过江猛龙低头,能让地狱恶鬼臣服的,王者气场!
他正要开口,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来打破这凝重的气氛。
周凡却先开口了。
“丹瑞。”
“是,凡哥!”郑丹瑞立刻站直了身体。
“查得怎么样了?”
郑丹瑞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知道,正事来了。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绝密文件,双手递了上去。
“凡哥,查到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震惊。
“大马集团在崩溃前,马世昌,通过一个由十几家离岸公司组成的,极其复杂的网络,将一笔天文数字的巨额资金,转移到了瑞士一个不对外公开的秘密基金里。”
周凡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扫过。
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郑丹瑞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那个基金的名字……”
“就叫创世纪。”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创世纪……
这个从夜莺口中吐出的,代表着超级士兵计划的代号。
这个从简志华嘴里撬出的,MI6在港岛的最高机密。
现在,它竟然变成了一个,藏匿着巨额财富的,秘密基金!
周凡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钟摆。
“继续说。”
郑丹瑞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们……我们动用了您给的资源,通过一个在瑞士银行内部的线人,冒着天大的风险,查到了这个基金的……持股人名单。”
“我们发现……”
“那个基金最大的持股人,占股百分之五十一,拥有绝对控股权的……”
“竟然是……”
郑丹瑞抬起头,看着周凡,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头皮发麻的名字。
“林青玥的父亲。”
“林良!”
第249章 摊牌夜莺!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话,也都是谎言!
林良!
当郑丹瑞用一种近乎梦呓的,颤抖的声音,吐出这个名字时。
办公室里那由胜利和权力催生出的,滚烫的,喧嚣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成了一块冰。
死寂。
一种能让人听到自己心跳的,绝对的死寂。
屠夫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眉心微微蹙起,握着撕碎护照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鬼船张那双灰白色的,空洞的眼球,猛地转向了周凡的方向,仿佛想用他那早已失明的双眼,看穿这层层叠叠的迷雾。
郑丹瑞自己,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砸在昂贵的柚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他知道自己抛出了一个何等惊世骇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