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用了。”
他缓缓低头,额抵神链,宛如祈祷,实则堕落。
那不再是向神明请愿,而是向深渊打开了门户。
禁咒随之低声咏出:“心跳的流逝,鲜血的归巢。女神啊,原谅我亵渎您的子宫。”
一瞬间,空气仿佛被掏空。
周围的声音、热浪、乃至火焰的咆哮都在这一刹凝固,只剩下地底深处。
“嘭!嘭!嘭!”的心跳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巨物正在蠕动、挣脱、苏醒。
“退!!”一名骑士看到路易斯的指令大吼。
喷火小队毫不犹豫地迅速后撤,火焰熄灭,铁靴翻起焦土。
即使身经百战,他们也感受到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压迫与恐惧。
那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东西。
而此刻地面突然“咔!嚓!”一声裂开。
紧接着是一场令人作呕的诞生仪式。
从地脉中蠕动钻出一整片灰白色的树脂巢体,潮湿、剥皮般的质感令人心惊。
巢体表面布满活体结构,半透明空腔在缓缓收缩,像正在喘息的肺叶,又像一个巨大的……蜂巢。
而地面上的四根巢柱像扭曲的四肢一样缓缓蠕动爬行,所过之处,大地崩裂、石板化泥。
母巢,如活着的神祇,亲自降临!
巢体开口处,一枚枚虫卵迅速膨胀、变形,随即如腐肉肿块爆裂开来,咕哒一声溅出混浊体液。
从其中爬出的,不再是普通的虫尸,而是进化过的巅峰个体!
穿着骨甲,四肢如刃,口器裂至耳后,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盔甲与衣饰碎片!
它们发出扭曲刺耳的尖啸,扑入火线,狂奔追杀骑士。
好在骑士已经撤出来一段距离,不然怕是喷火器也不是这精英虫尸的对手。
祭司仰天狂笑,笑声如钉锥般在火光与尖啸中撕扯空气,令人心烦意乱。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
他踩着仍在蠕动的树脂巢体,袍角在高温炙风中狂舞,如同旌旗猎猎,整个人仿佛被火焰镶边,站在地狱之巅高唱颂歌。
“你们知道吗?这就是雪誓者的真正力量!这就是‘女神的神恩’,你们以为区区火焰就能撼动她?”
他一边嘶吼,一边高举双手,眼中布满血丝,喉咙几近沙哑,却越喊越狂,越喊越癫。
“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在这神圣而痛快的血祭中,死得其所!!”
这是一场属于他的盛宴!是女神对于他的恩赐!
而就在他肆意狂笑之际——
远处高地上,路易斯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掌心斜指前方。
“发射。”
话音落下,骑士扣下发射器扳机。
轰鸣骤起。
一声仿若雷神怒吼般的啸响划破长空,震裂耳膜。
沉重的三脚架骤然后仰,魔爆发射器释放出的不是弹,而是一束坠落的怒火。
它拖曳着长长的光焰尾巴,炽热得像要将夜空撕裂!
在阿隆的瞳孔中,那枚比所有火焰都明亮千倍的橙红火球仿佛跨越空间而来,自天穹坠落!
心底那点残存的狂喜骤然冻结。
他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尖锐的“呜——”尖啸,如利刃刺入耳膜。
下一瞬——
天空轰然炸裂。
一枚橙红色的重型魔爆弹拖着数丈长的火焰尾迹,咆哮着从夜空坠落。
那不是普通的火球,而是一颗装载着末日的陨星,直直砸向虫群核心,落在祭坛与母巢交界的地带。
“轰——!!!!”
爆心炸开的刹那,地面仿佛被掀翻了。
整片山脚剧烈塌陷,方圆五十米内直接被灼热的火核吞噬,地表岩石在高温下瞬间熔化,化作赤红的浆流翻滚如血。
母巢所在区域首当其冲,数根粗如碉楼的触手在冲击波中直接折断,骨节炸裂、表皮翻卷。
数以百计的虫尸尚未发出哀嚎便已碳化,接着汽化,连残渣都未留下。
八十米内的爆压随后涌出,冲击波裹挟着扭曲的高温气浪,如同一堵燃烧的巨墙猛扑过去,将山坡上的第二圈虫群连同泥土、碎岩和尸块一起抛向空中。
那些强化过的虫尸本可独斗一骑,如今却如落叶般翻滚着焚毁,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母巢中心区域更是如炼狱重临。
它庞大的心囊在热浪中鼓胀至极限,虫液沸腾,外壳龟裂,数秒后轰然炸开。
里面的孵化囊与寄生组织被彻底粉碎,翻腾的虫浆带着黑烟涌出。
火焰还未散尽,整座祭坛周围已成为一片焦黑死域。
地面塌陷形成了一个深逾三米、直径数十米的焦坑,熔融岩石从坑底翻滚上涌,夹杂着碳化虫尸的残渣。
空气扭曲,血肉焦糊的气味混着硝烟灼烧着人的喉管,百米开外仍能感到灼痛难忍。
一位虫尸在边缘挣扎爬出,它全身焦黑,骨骼裸露,左臂已熔为一块畸形的炭块,右腿骨折几处仍强行拖动。
它刚撑起上半身,一片火鳞膏的余焰自地面卷来,瞬间将它裹入焚风,“嘭”地一声,它四肢炸裂,化为一堆焦屑。
至此虫群的核心被一举撕碎,虫巢的再生能力也在烈焰中被彻底终结。
而魔爆弹落下的那一刻祭司阿隆站在爆心边缘,整个人仿佛被千钧巨锤碾压。
热浪冲面而来,撕裂他的皮肤,灼烧他的眼珠,他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血管爆裂的声音。
他张大嘴,想要尖叫,却只吐出一口炽热的黑血。
身躯在烈焰中迅速干瘪、焦黑、开裂。
像一块被丢进熔炉的湿布,在高温中炸成了无数焦碳碎片。
他最后的意识,是眼前一切都在燃烧、崩塌、崩解。
连带着他的信仰、骄傲与性命,一同在火光中化作灰烬。
灰烬飘落,炽焰渐息。
但余温犹在,战场上只剩下一片焦黑,寂静得像完全虚无。
爱德华多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间竟忘了合上。
他望着远处那片地面被轰塌的焦黑炼狱,残火腾起如火山喷发后的蘑菇云,炽浪如海连空气都仿佛被炸得变形。
“这……这是什么……”
他回头望向路易斯,声音低哑而带着难以置信。
身边的年轻领主却仿佛对这一切早已预料,脸色平静如湖水,只淡淡答道:“魔爆弹。”
“……魔爆弹?”爱德华多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脑子像是卡壳了,“你确定你说的是魔爆弹?不是什么……禁咒遗物?失落神器?教廷神恩?”
他心中原本已经准备撤退了。
眼看母巢觉醒,那诡异巢体和那些高战力的虫尸都已经不是凡俗武器能对付的。
毕竟他见过的最强规格魔爆弹,也不过是眼前这枚的五分之一威力!
他还没从那场轰然震响中回过神,脑海里就猛然冒出另一个念头:
等等……那玩意儿是怎么击中得那么远,那么准的?
他猛地回望了一眼那还在余热中颤抖的发射器,三脚架稳稳支着,尾焰刚刚熄灭,炮口冒着白烟。
居然还能控距定点发射……?
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母巢的核心心囊上。
爱德华多咽了口唾沫,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那点潇洒从容,转而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疑。
“我们一般魔爆弹,都是用手扔的啊。”
那种扔法,只能靠运气和近身换命;炸是能炸,可打不中也常有。可这东西?
这不是作战,是手术。
一发入魂,整颗巢心直接炸穿。
帝国有这种武器?他敢说没有!
哪怕是帝都都也还没研发出这等小型化、远程精准控制的爆破武装。
并不是他们无能,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种武器。
爱德华多望向那仍立在高地上的身影。
战火映照之下,路易斯·卡尔文的侧脸泛着一层冷冽的光,宛如刀锋在火焰中淬炼出的寒芒。
“这家伙……又来了。”
爱德华转身看向路易斯,明明已经一次次地刷新了认知,可每次都还是会被这个弟弟狠狠惊一把。
“路易斯,你到底还藏着多少张牌啊?”他心中这样低语,却也忍不住叹服。
上次对抗母巢,他还记得他们那时还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诱引、火攻、硬啃。
即便成功了,也是损失了不少骑士。
但才过了多久?才一个多月!
现在这家伙就搞出了什么……重型魔爆弹,战术火投,热流封锁?
而且一看就不是临时拼凑的,而是早就算好角度、算好落点、连虫尸撤退路线都掐死了。
明明已经给他打了很高的评价了,但现在他又得把那评价表再往上添几行才行。
对敌人冷酷无情,对自己人心思缜密,还懂战略兵器投放时机,这哪里是年轻领主,根本是战争机器吧?
“这种怪物级的人才……不,怪物级的弟弟,他的未来不只是北境了。”
爱德华多转头,看着火海中虫尸焚毁的一幕,心底浮现出一个念头:“再过几年,整个帝国都要记住这个名字路易斯·卡尔文。”
不仅是爱德华多,就连那些赤潮骑士也都震撼无言。
他们中的许多人曾亲眼见过魔爆弹的试验,知晓那种烈焰的威力。
然而当这枚沉重如陨星的魔爆弹在实战中划破夜空、焚天裂地地砸下时,那种震撼感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