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不断交锋,而路易斯的意识被推到第三视角。
他仿佛站在一片虚空战场上,看着光与血在自己体内搏杀。
那种感觉极度诡异,这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可他却像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给原初之心加油,因为他看上去比较像正义那一方。
赤红雾气翻腾成花,怒花在虚空中盛放,血藤蜿蜒而下,如同无数触须。
想要将那心脏紧紧缠绕、勒碎。
原初之心却化作一条浩瀚星河,脉动之间,白金光流宛如烈焰长河,每一次震荡都将血藤焚成灰烬。
赤雾与星河的碰撞,犹如毁天灭地的棋局。
愤怒狂乱、无序、混沌的冲击,仿佛要将自己整个身体碾碎。
怒吼声轰鸣在耳边,仿佛十万亡魂同时咆哮:“愤怒!燃烧!毁灭!!”
声音震得路易斯几乎要失去自我,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随那赤雾跳动,濒临失控。
但很快原初之心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
如同一颗恒星在脑海中引爆,赤红雾气发出最后的咆哮,随后立刻被彻底吞噬。
路易斯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怕这股红气会将自己变成提图斯那种怪物。
然而还没缓多久,他的意识再一次被某种洪流卷走。
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骤然涌入脑海,将他拽入另一段的幻象之中。
画面一转,天地之间是燃烧的天空与染血的大地。
一名黑发青年正手持一柄巨剑,在空中与一头漆黑巨龙厮杀。
龙息如烈焰席卷天地,剑光却在虚空中开辟出一道道炽白裂痕。
他们的脚下,铺满了尸山血海。
无数巨龙的残骸与成片的人类遗体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座永无止境的修罗场。
画面骤然一转。
八个人影围绕在一具躺卧的尸体旁,各自伸手取走了遗骸的一部分。
有人取走了头颅,有人取走了骨骼,有人取走了双臂……
而最后一人带走了心脏。
最后的画面骤然撕裂,化为一片灰白色的雪原。
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正是提图斯·霜烈。
他双目空洞,脸上布满了矛盾与扭曲的挣扎。
在他面前,矗立着一株倒吊的灰烬荆蔓树。
怒花在枝头盛放,血藤低垂,仿佛在低语。
“想要力量吗……?”
提图斯浑身颤抖,但终究伸出了手。
下一瞬间,血藤猛地缠绕上他的躯体,钻入他的血肉!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而怒花在他背后盛开,他的眼神,从此被赤色的疯狂彻底点燃。
记忆的洪流如断堤的江河,在路易斯的脑海里激荡而过,但几乎没有留下什么。
路易斯凭本能地抓住了那三个片段,但它们所代表的含义,他一时间无从解读。
只有一种直觉在悄悄升腾,这并不是结束,而只是序章。
…………
“呼啊!”
一声短促的吸气声猛地响起,路易斯的眼睛蓦然睁开。不是烟雾弥漫的战场,自己应该是在新霜戟城的房间。
而意识清醒的一瞬,他便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体内魔力流动得更加平顺而充盈,仿佛旧有的瓶颈被打破,某种未知的通道已然贯通。
并且他能感觉到获得的一些新的能力,比如若自己在透支状态下释放全部潜能,足以短时间内达到接近巅峰骑士的速度与力量!
还有愤怒共鸣,那种在战场上只要自己怒喝一声,就能激发周围士兵情绪的感应。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魔力总量、转化效率、施法流畅度,都提升了一整个层级。
像是老旧的引擎被更换成了新的核心。
“……这,就是灼恸藤庭给自己带来的能力吗?”
他自语着伸出右手,握紧拳头,指节发出清脆声响,筋肉间有种奇异的饱和感。
但好像没有任何副作用,也没有任何被愤怒所操控的感觉,甚至内心十分平静的。
难道副作用都被原初之心压制了?
他皱起眉,一边思索,一边轻轻坐起身来。
就在此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大人!”熟悉的声音带着急切。
兰伯特大步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疲惫。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还有几个人也跟了过来,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兰伯特……”路易斯露出微笑,声音沙哑却温和,“你也还活着啊。”
兰伯特愣了一瞬,旋即一笑。
他单膝跪下,伸手扶住路易斯的手臂,生怕他身体还虚弱到坐不稳。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睡了多久?”路易斯轻声问道。
兰伯特神色微顿:“五天整。”
“五……天?”路易斯睁大眼,“你说我昏迷了整整五天?”
“是。”兰伯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您只是体力透支。医生检查之后也说只是过度消耗,并无外伤。但……没人能解释,您为什么会沉睡那么久。”
路易斯沉默了几秒。
确实诡异,那场记忆洪流在他意识中只持续了数分钟,而幻境中时间更是支离破碎,仿佛不过几个瞬息而已。
可他居然昏睡了整整五天……
“大人?”兰伯特问道。
“没事,可能只是太累了。”路易斯摇头,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医生刚刚又来过,说您虽然没有任何内伤,但最好还是多休息一日。”兰伯特语气缓和了些,“另外艾米丽大人也在赶来的路上,大概还要个五六天天的时间。”
“她来了?”路易斯有些惊讶。
“当然来了。”兰伯特点头,“战争一结束,知道您昏迷,艾米丽大人就立刻赶来了。”
路易斯沉默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
他当然没死,甚至变得更强了。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那团红雾真的钻进了他脑海。
若非原初之心,他或许早已和提图斯一样,沦为愤怒的傀儡。
“兰伯特。”他忽然问道,“现在……战争如何了?”
兰伯特眼缓缓点头:“结束了。提图斯死的那一刻,整片战场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点巨人、蛮兵、甚至魔兽,全都像断线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如今我们只是在清扫战场,焚烧残骸、处理尸体,还有……救回那些发疯却未死的士兵。”
“我们……赢了。”兰伯特轻声说。
“我们……赢了。”路易斯轻声重复。
外头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穿着灰蓝医袍的男子快步走入房中。
医生没有多言,小心翼翼地将手贴在路易斯的脉搏处,随后又靠近他胸前,听了听心跳。
片刻后,他从盒中取出一枚暗金铜石,在路易斯眉心处微按。
那是斗气反应石,能感知骑士体内是否存在失控的斗气波动。
“……奇怪。”
“怎么了?”兰伯特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不是坏事。”医生连忙摆手,“只是……您大人的脉搏与呼吸虽偏弱,但稳定无比。
体内斗气流动平稳,看不出任何异常。按理说,像您这样的体质,不可能昏迷五天。”
“那你的意思是?”路易斯问道。
“……我无法判断。”医生低下头,“若说重伤没有,斗气失衡也没有。”
“没事,既然确定我没事,那你可以退下了。”路易斯摆了摆手。
“是。”医生躬身退去。
“兰伯特。”路易斯转过头,声音带着点疲惫,“帮我叫人准备些热食,然后……我想去盥洗间。”
“大人,您身体……”
“我还能走。”路易斯咬牙站起,脚步确实有些虚浮,但强撑着没跌倒,“昏睡五天醒来也该洗个脸吧?”
兰伯特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上前搀扶着他,一路将他带往内厅的盥洗间。
“我在外边等您,有事喊我。”兰伯特低声道,随后轻轻掩上了门。
等门关上,路易斯靠着水池边站稳,略微喘息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向正前方的那面铜镜。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隐隐泛青,嘴唇几乎失了血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病后初愈的贵族少年。
“……就这?”他凝视着自己的倒影,眉头轻轻蹙起。
没有血藤攀附,也没有怒花绽放。
他的皮肤没有裂痕,骨骼也未突变,甚至连气息波动都被原初之心压制得几乎不见。
就连他自己,都快怀疑那些事情不过是一场梦。
但没有被控制总归是一件好事情,至于藏于自己体内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副作用,只能以后再去解决了。
路易斯低头将脸浸入冰凉的洗面盆中,冰水顺着脸颊滑下,仿佛要把五日的昏沉一口气冲刷干净。
但他真正关心的,从来就不是脸。
“盥洗间当然不是为了洗脸用的。”他低声咕哝。
确认兰伯特没有闯进来后,他右手悄然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