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着手,嘿嘿笑着,接过那几个红果子翻来覆去地看,愣是没敢下嘴。
“建安,这……这东西怎么吃啊?连皮带籽一起啃?”
他捏着那草莓,有些无从下手。
周围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王建安也笑了,拿起一个草莓示范性地咬了一大口:“就这样,直接咬就行!皮也能吃,籽也能吃,都好吃着呢!”
张老四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把草莓凑到嘴边,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瞬间,他眼睛瞪大了,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秒,然后猛地加速,三下五除二就把整个草莓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
“唔……甜!真甜!真香!”
他含糊不清地嚷嚷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还沾着点点红色的汁水,意犹未尽地看着手里剩下的草莓,似乎舍不得马上吃掉了。
后面的人看他这副模样,更心急了,笑着催促前面的人快点。
张春城领了他家那份,先没顾自己吃,转身就把一个最大的草莓递给了眼巴巴瞅着的儿子。
他儿子接过草莓,想都没想,一口就咬下去大半,清甜的汁水顺着他下巴往下流。
“慢点吃!兔崽子!”张春城笑骂一句,他自己也拿起另一个,仔细端详了一下,才放进嘴里,细细一嚼,脸上立刻露出惊奇的表情:
“嘿!真不一样!这甜味儿跟西瓜、苹果那些都不一样,水滋滋的,香得很!”
刘寡妇领了她和女儿小丫的那份,自己没舍得吃,全给了女儿。
小丫两只小手捧着那颗红艳艳的草莓,像捧着什么宝贝,看了又看,才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得极其认真,吃完还把手指头舔了又舔。
她仰起脸,嘴唇染得红红的:“妈,真甜!明年我们还种这个好不好?”
刘寡妇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又酸又暖,摸摸她的头:“好,好,多种,让我家小丫以后能吃个够。”
心里却盘算着,这一个草莓怕是能买好几斤粮食了。
老人们牙口不好,尝了这软糯香甜的草莓,更是赞不绝口。
“没牙也能吃,耙和!”
“嗯,味道是好,清香清香的,怪不得城里人喜欢吃。”
“建安就是本事大,这东西都能种出来,我也跟着开洋荤了!”
有个老汉吃完,舔着嘴唇开玩笑:“这吃一个怕是能多活一年哦,建安,以后这宝贝得多吃点!”
大棚外的空地上,弥漫开一股清新甜蜜的草莓香气。
人们吃着,笑着,议论着,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孩子们吃得满手满嘴红彤彤,互相比较谁吃得更慢,仿佛吃慢点就能多占几分便宜。
大人们则细细品味着这从未尝过的滋味,脸上洋溢着惊奇和满足,不时有人发出“一口一块钱”的感慨,既是玩笑,也透着对这昂贵水果的珍惜。
王建安看着眼前这热闹而温馨的场面,心里暖暖的,充满了成就感,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分尝完草莓,王建安立刻组织起提前安排好的人手,开始给剩余的草莓套上柔软的泡沫网套,他反复叮嘱动作一定要轻,别使劲捏坏了果肉。
下午,尹彬的货车再次开来,专门来拉这批精心准备的草莓。
看到那十几筐包装得一丝不苟的草莓,尹彬眼睛都直了。
他拿起一个套着泡沫网的草莓,啧啧称赞:“这看着就上档次!跟那些地里胡乱摘的完全两码事,一看就是好东西!”
王建安仔细交代:“三哥,这第一批草莓,品质最好。
你拉回去,主要供应给蜀香园那些老关系户送点尝尝鲜。
剩下的都给小英的店送去。
跟小英说,店里可以上架了,但量少,搞个先到先得。”
“没问题!就这品相,绝对抢手!”尹彬信心满满,随即又问道,“建安,这草莓,你打算让小英卖啥价?”
王建安早已深思熟虑。
现在是1994年,反季草莓绝对是稀罕物,尤其是品相这么好的:“根据果子大小和品相,零售价定在十五块到十八块一斤。”
“十八块?”尹彬倒吸一口凉气,这价格在当时堪称天价,“这……这比肉贵多了好几倍!真能有人买吗?”
那时的猪肉也不过三块多一斤。
王建安语气肯定:“物以稀为贵,双流那边的冬草莓,送到蓉城的大酒店,价格只怕比这还高。
我们这品相绝不比他们的差。
跟小英说清楚,这草莓不是给普通人家当日常水果吃的,是给那些讲品质,舍得花钱的人尝鲜、送礼的。
包装一定要弄好看点,用那种小巧的竹篮子或者硬纸盒,里面垫上软纸,少装点,显得精贵。”
尹彬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行!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安排装车,今晚就连夜运回去,保证明天一早就能上架!”
草莓被工人们极其小心地搬上车厢,底下垫了厚厚的软草减震。
尹彬亲自押车,连夜驶往蓉城。
第二天中午,王建安正在大棚里指导工人给草莓追肥,尹祥平小跑着来找他:“建安,快!小英打电话到养猪场办公室了,急着找你呢!”
王建安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小跑着去接电话。
刚拿起话筒,那头就传来王小英兴奋得有些尖利的声音:“二哥!二哥!草莓全卖光了!”
一切在意料之中,王建安笑着问:“慢点说,别急,怎么回事?”
王小英语速极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早上刚开门,我把草莓摆出来,标了十八块一斤。
好多人围着看,一看价格又都迟疑了没买。”
“结果到了十点多钟,来了个开小汽车的老板模样的,一看这草莓,眼睛就亮了。
仔细问是不是新鲜摘的,我说昨晚上刚从我哥大棚里摘下来的,他拿起一个闻了闻,当场就要了五斤,说这品相在蓉城都少见!”
她喘了口气,继续连珠炮似的说道:“他这一买不要紧,旁边那些原本看热闹、嫌贵的人,好像一下子就觉得这东西值这个价了!
纷纷围过来,这个要两斤,那个要三斤……
还有个大姐,说是买去送领导的,直接要了十斤,让我用最好看的盒子装。
一上午功夫,你昨天让三哥带来的那五十来斤,就全卖光了!
还有好多人没买到,追着我问明天还有没有!
二哥,十八块一斤啊!
今天就这一样,就卖了九百多块钱!”
王小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王建安能想象到妹妹在电话那头手舞足蹈的样子。
他笑着叮嘱:“明天还有,但量也不多。
你跟顾客说清楚,这是高档水果,量少,要买得趁早。
还有,最关键的是一定要保证品质,有一点磕碰磨损的都不能卖给人家,宁肯我们自己吃了,也不能砸了招牌。”
王小英连忙保证:“要的,要的,我都记得呢!
我都挑最好的卖,稍微有点不好的我都按你说的,放在一边了。
二哥,你这草莓种得太成功了!好多人都跑来问,还有没有别的稀罕菜!”
“稳着点,小英,这才刚开始。”王建安虽然高兴,还是不忘提醒,“口碑要一点点做起来,质量永远是第一位。”
“嗯!放心吧二哥!我晓得轻重!”
挂了电话,王建安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草莓的畅销虽在他预料之中,但市场反应如此热烈迅猛,还是让他格外振奋。
接下来的几天,草莓的采收和销售逐渐步入正轨。
每天凌晨,专人负责采收,精心挑选,套上网套,装箱,由尹彬的货车准时拉往蓉城。
棚鲜生零售店每天限量供应,几乎都是开门不久便售罄,成了附近高档小区居民热议的“奢侈品”和送礼佳品。
蜀味大饭店等大饭店也将其作为特色水果盘和高端菜品的点睛之笔,颇受食客好评。
第145章 搬家
可王建安站在新落成的院坝里,瞅着眼前这栋青砖到顶,窗明几净的新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经过近十个月的修建,房子终于算是修好了。
罗木匠父子手脚麻利,趁着他前阵子在蓉城忙活的功夫,已经把定做的家具都给安装摆放妥当。
新打的床、柜子、桌椅板凳,散发着松木的香味和淡淡的油漆味儿,就等着主人入住。
搬家日子定在了阳历新年第一天,1995年1月1日,没有请人算日子,王建安主要图个好记。
离正日子还有十来天,但这屋里还得大扫除一番。
王建安喊来了父亲和大哥帮忙。
屋里屋外,房梁墙角的大扫除,刚修好的房子,这些地方很多灰,几个人忙得灰头土脸。
张玉清和冯彬蓉也没闲着。
两人负责擦洗,兑了温热的肥皂水,仔仔细细地抹过每一扇玻璃窗,门板。
尹祥平抱着儿子王刚,小家伙才一岁多,正是蹒跚学步,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他在空荡荡的新屋子里摇摇晃晃地探险,咿咿呀呀地叫着,口水滴答到光洁的水泥地上。
尹祥平就拿着软布跟在后面擦,脸上又是笑又是无奈。
“慢点儿,刚娃儿。”
尹祥平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差点撞到桌子角的儿子。
小家伙在她怀里还不安分,扭动着要下地。
“这新家就是好,娃儿都喜欢的很。”张玉清擦着组合柜的玻璃门,笑看着孙子。
粗粗打扫完,就开始往里头倒腾东西。
老屋那边的家什,好些都不打算要了,旧柜子、破桌椅,都留在老房子了。
但铺盖被褥,四季衣服这些细软,都得搬过去。
一家人一趟趟穿梭于老屋和新屋之间,虽然累,但欢声笑语没断过。
“这床好,宽展,平整,睡着指定解乏。”
尹祥平摸着主卧里那张按王建安意思打的矮床架,脸上微红。
床垫是从县里买回来的新棉花垫,厚实软和。
张玉清拉开嵌入式衣柜的门,眼里满是欢喜:“这柜子可真能装,我跟你爸那几件老衣裳塞进去,恐怕都填不满。”
王刚对那个新砌的“卫生间”最好奇,趴在光滑的水泥地上,用小巴掌啪啪地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