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从养猪开始 第126节

  一旦时机把握不准,或者周老幺没有按他预想的剧本走,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已经搞清楚了周老幺的性格:暴躁、狂妄、睚眦必报,且此刻正被逼到墙角。

  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主动送上门,极大可能会强烈刺激到他,让他做出疯狂的举动。

  夜幕缓缓降临,火把和手电筒的光亮了起来,将修路现场映照得影影绰绰。

  村民们喊着号子,相互配合,干得热火朝天。

  大的坑洞已经被填平,人们正按照王建安的要求,从拖拉机和板车上卸下石头,铺设加固路面。

  一直干到7点过,众人才收工回家。

  王建安是最后一批离开的。

  他仔细检查了修复的路面,用力踩了踩,确认夯实牢固,明天重载的货车应该可以安全通行。

  然后,他直起腰,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抬头望向保镇所在的方向。

  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穿透了重重黑暗。

  明天,一切将会见分晓。

第150章 质问周老幺

  第二天一大早,王建安就轻手轻脚地穿衣起来了。

  尹祥平几乎是一夜没合眼,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到动静,立刻也跟着坐起身。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晨光,能看到她脸上写满了担忧,眼圈下面带着淡淡的青黑。

  “建安,”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不安,“非得去不可吗?我……我这右眼皮子从昨晚就开始跳,跳得人心慌慌的,一夜都没睡塌实。”

  王建安系好衣服最后一颗扣子,转过身来,在昏暗中对着妻子努力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尹祥平搁在被子上的手背:“没事的,祥平,青天白日的,他周老幺再横,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我就是过去转转,看看情况,找机会跟那边的人说几句话,探探虚实,谈完事立马就回来。”

  尹祥平知道丈夫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我给你煮碗面去,空着肚子咋行。”

  说着就摸黑去了厨房,很快面条煮好,尹祥平又煎了两个蛋卧在面上。

  王建安坐在堂屋的小桌边,看着媳妇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自己面前。

  他抬头看到尹祥平那双通红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酸,很不是滋味。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把面和鸡蛋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王建安抹抹嘴,站起身就要走。

  尹祥平急忙追到院门口,塞给他一个用旧布缝的小包裹,里面鼓鼓囊囊的。

  “拿着,里面是几个刚煮好的鸡蛋和两块昨晚上煎的酒米粑。

  路上要是饿了,就垫垫肚子。

  千万……千万小心点啊!”

  她紧紧攥着王建安的胳膊:“看着苗头不对就赶紧跑,别逞强,别跟那些人硬碰硬,听到没?”

  王建安接过那个小布包,揣进怀里,用力点了点头:“我晓得的,放心吧。家里,还有爸妈那边,你多照看着点。”

  说完他推起靠在墙边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脚下一蹬,骑了出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院门口,尹祥平那担忧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他的背影。

  王建安没有直接往保镇去,而是先拐了个弯,蹬着车来到了合作社的办公室。

  张泽安、张春华他们几个骨干已经等在那里了,屋里烟雾缭绕,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张泽安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见他进来,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

  张春华递过来一根烟:“建安,再想想?

  要不还是等县里的调查组来了再说?

  你现在一个人跑去,太悬了。”

  王建安接过那根烟,没有抽,别在了耳朵上:“箭都搭在弦上了,哪能说不发就不发。”

  你们就按我们昨晚商量好的计划行事就行。”

  张泽安无奈道:“春城天没亮就带着五个人出发了,抄的小路,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保镇街口那片杂树林子里猫着了。

  建安,你可记好了,信号给及时点,别硬扛!”

  王建安点点头:“我晓得轻重。公司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拖拉机的“突突”声,这是事先约好送他去保镇的车。

  王建安不再多言,朝众人点点头,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昨晚,张泽安、吴磨贵他们得知王建安要只身去保镇,差点炸了锅。

  一群人围到他家,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一起跟去,大不了就跟周老幺那帮人干一架。

  王建安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把他们劝住。

  他反复解释,自己不是去打架的,是去“讲道理”、“探情况”的,人多了反而目标大,容易激化矛盾。

  他今天去只是去“点个火”,制造一点动静,把周老幺的嚣张气焰勾出来,最好能让他在调查组面前原形毕露。

  带着张春城他们搞不好就要演变成互殴了。

  最终,双方各退一步:由张春城带着几个身手利索的年轻小伙,提前潜入保镇附近埋伏,作为策应。

  王建安则随身带一个哨子,一旦情况紧急,就吹哨为号,张春城他们听到信号再冲出来接应。

  拖拉机颠簸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二十多里地,感觉格外漫长。

  王建安坐在车斗里,身子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样,把计划反复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个环节,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对应的应对之法,他都仔细推敲着。

  快到保镇地界时,他示意司机在离街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

  他跳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目光状似无意地投向路边那片茂密的杂树林。

  树林里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很少,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他知道,张春城他们肯定就藏在里面,此刻正透过枝叶的缝隙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保镇街道走去。

  保镇比高龙乡规模大了不少,几条主要的街道交错着,两旁多是砖瓦结构的房子,间或也有一些老旧的木楼。

  时间虽然还早,但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赶早集的农民挑着担子,推着板车,沿街的店铺纷纷卸下门板,开始营业。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刚出炉的烧饼香、牲畜粪便的臊臭、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淡淡松香。

  王建安放缓了脚步,看似随意地在街上溜达,目光却不露声色地扫过路边的每一个人,留意着那些无所事事、眼神游移或者盯着他看的面孔。

  周老幺的屠宰场在菜市场后面,那股特有的腥臊味老远就能闻到。

  他没有径直去找周老幺,而是先拐进了菜市场,找到了那家“陈记卤肉店”。

  店门刚开,老板陈老六正拿着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柜台,一副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抬头看见王建安进来,陈老六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一惊,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慌慌张张地探头往店外左右张望。

  “王……王老板?”陈老六的声音发颤,几乎带了哭腔,“你……你咋个来了?

  哎哟喂!快走,快走啊!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让周老幺的人瞅见了,那可不得了,要出大事的!”

  王建安站在原地没动:“陈老板,光天化日的,怕啥?他周老幺还能真把我吃了不成?

  我就是想来问问,以后我们合作社的货,猪下水那些,你还打不打算要了?”

  陈老六闻言,更是吓得连连作揖,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王老板!建安老弟!你行行好,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我就是个做小本买卖的,一家老小七八口人,全指望着这个小小的铺面糊口吃饭呐!

  周老幺他早就放了狠话出来,谁要是再敢碰你们李家沟的一丁点儿货,他就立刻带人来砸了谁的店!

  他那个人,说得出就做得到,我……我是真的惹不起啊!”

  王建安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一点,确保附近的人能隐约听到:“他就那么霸道?这世上还没王法了?”

  陈老六苦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凑近一步,声音几乎压低成了气音:“在这保镇地面上,他周老幺说的话就是王法!

  你们是外乡来的,不晓得他的厉害手段呐!

  像前些天你们的人被打,送货车被砸,路被挖断……

  我跟你说,这都不是头一回了!

  以前也有不听他招呼的,下场那叫一个惨!

  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去吧,这浑水太深了,蹚不得啊!”

  王建安看着陈老六吓得浑身微微发抖的样子,心里清楚,想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是没可能了。

  他本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真的来说服他,而是要做出一个姿态。

  让“王建安来了保镇,还在争取客户”这个消息,能尽快传到周老幺的耳朵里。

  他又故作不甘心地跟陈老六拉扯了几句,大致表达了合作社不会轻易放弃保镇市场,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之类的话。

  说完,他不顾陈老六几乎要哭出来的哀求眼神,转身走出了卤肉店。

  随后,他就像个真正的闲人一样,在菜市场里不紧不慢地溜达起来。

  时不时在某个肉摊前停下脚步,煞有介事地看看肉色,问问价钱。

  或者跟某个看起来面相和善的摊主搭几句话,闲聊几句今年的收成、猪肉的行市,但绝口不提周老幺,更不提之前的冲突。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周围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偷偷地打量他。

  他知道,周老幺布置的眼线已经注意到他了。

  估摸了一下时间,县调查组差不多该到了。

  王建安不再闲逛,转身径直朝着菜市场后面的屠宰场走去。

  周老幺的这个屠宰场,比李家沟最早那个老屠宰场还要破旧不堪。

  一圈用碎砖乱石垒起来的矮墙歪歪扭扭,围着几间低矮阴暗的瓦房和一大片被血污、污水浸染得发黑发亮的泥地。

  矮墙上,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地刷着“保镇肉联加工厂”几个大字,油漆早已斑驳脱落,显得格外刺眼。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臊恶臭老远就扑面而来。

  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闭着,但旁边一扇供人进出的小木门虚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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