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安也向他打了个招呼:“等你的嘛,怕你找不到路。”
“走嘛,我给你们指路。”随后王建安拉开车门挤了上去。
赵老四回道:“都来过几回了,咋可能找不到路嘛。”
“等哈你就晓得了。”王建安神秘一笑,“对了,你喊了好多车过来,拉得完不?”
赵老四也是笑道:“30多辆,没的问题,这儿来得有五辆,你们那儿不是停不下来那么多车的嘛,其他的车在街那边的空地上,等会儿出去一辆就进来一辆。”
几分钟后,王建安指着一条岔路对司机说道:“前面岔路停一下。”
车停了之后,王建安解释道:“前面就是我们新建的养猪场了,我们小队的所有猪都在那儿了,不过上面场地有限,进去两辆车就行了,其他车就在这里等着,等会儿下来一辆就上去一辆。”
“好好好!哈哈,还是建安老弟你们想得周到,这样省的我们挨家挨户的跑了。”
很快车辆来到养猪场外的空地上,刚停稳,赵老四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后车也下来两个精壮的伙计,忙着从车斗里往下卸那杆需要两人抬的大磅秤。
“赵老板,一路辛苦了。”张泽安赶过来跟他握了握手。
“不辛苦,不辛苦。”赵老四环顾着四周,“没想到你们现在搞得这么好,快和县城那边的专业养猪场一样了。”
“哈哈,我们这儿以后就是专业的养猪场。”张泽安大笑道,“要不我带你进去参观参观?”
赵老四摆了摆手:“算了,今天工作量大,先忙正事,等哈搞完了再慢慢参观。
价钱就按前几天说好的给,一块四一斤,这价格我敢说走遍附近的几个镇,都找不到比我出价还高的。”
“当然当然,都是熟人熟事的了。”
卖猪之前张泽安就找过其他几个猪贩子了,要么没能力买下这么多猪,要么价格出的不如赵老四高。
张泽安引导着赵老四往养猪场里走了几步,“走,猪在这边。”
“走走走!”赵老四搓着手,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指挥着伙计抬上大磅秤,跟在张泽安后面就往养猪场的大门内走。
门内早就围满了一群人。
张泽安站在一块石头上,扯着嗓子吼道:“都听好了,按顺序来,从猪圈这边往那边称。
一家一家地称,称完一家结一家的钱,不要乱挤!
张春城,先称你家的,快把猪赶出来。”
张春城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嘞!”
随后几个社员帮着他一起把第一个猪圈的5头猪赶了出来。
空地边上,赵老四带来的伙计已经把那杆巨大的磅秤架稳了。
赵老四亲自拨弄着磅秤的砝码杆,双眼紧紧盯着刻度。
两个伙计手脚麻利地揪住猪耳朵,连拖带拽地把肥猪弄上磅秤的铁板。
“稳住!稳住!”赵老四吼着,飞快地拨动着秤砣,“好!二百零六斤!记下!”
“下一头!快点!”
“二百一十斤整!”
“二百零三斤!”
……
张春城家的十五头猪,一头头过秤。
每报出一个重量,人群中就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
张春城的老婆则一直盯着磅秤和记账本,脸上红光满面,嘴角咧到了耳根。
当最后一头猪的称完,报出总数和钱数时,张春城忍不住“嘿”了一声。
“张春城家,十五头,总重三千一百零五斤!一块四一斤,总计四千三百四十七块!”赵老四大声宣布,既是给张春城听,也是给所有眼巴巴看着的人听。
随后赵老四从随身挎着的黑色人造革包里,掏出一大摞用牛皮筋扎好的钞票,动作熟练地数出一沓,又数出零头,递到张春城手里:“春城兄弟,你数一哈,四千三百四十七块!”
张春城接过那厚厚一沓钞票,手指头都有些微微发抖。
他也没避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蘸着口水,一张张地清点起来。
数完,他咧开大嘴,朝老婆使了个眼色。
他老婆立刻从怀里掏出个早就准备好的厚布口袋,张春城把钱一股脑塞了进去,两人脸上是压也压不住的狂喜。
开了个好头,后面的人更是心头发热。
一户接一户,合作社集体猪场的社员们依次把自家的猪赶出来过秤。
随着肥猪的运出,拿到钱的社员们都没有离开,依然守在这里,看其他家的猪称重。
轮到张华安了。
他家只有十头猪被赶了出来。
这十头猪看着和其他家的没啥区别,也是肥头大耳。
但张华安和他老婆站在猪群后面,脸上的表情却跟别人不一样。
没有那种热切期盼的红光,反而带着点灰败和强撑的平静。
尤其是他婆娘,眼圈还有点红。
人群里有些细碎的议论声飘过来:
“华安这次亏惨了……”
“唉,就怪那点子生菜籽饼渣渣,几百块啊,打水漂了……”
“那五头病猪,后来不是也卖了么?听说才卖成一块钱一斤,一头也才一百三四十斤……”
“可不是嘛!五头猪就少卖几百块。”
这些议论像针一样扎在张华安耳朵里。
他低着头,用力挥着竹条,把那十头猪往磅秤方向赶,动作有点粗鲁,像是在发泄。
“张华安家,十头猪,上秤!”赵老四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懊悔。
伙计揪着猪耳朵往上拖。
张华安也上前帮忙,动作有点木然。
“二百零八斤!”
“二百零五斤!”
“二百一十斤!”
……
十头猪称完,分量都不差,平均下来也有二百出头。
可张华安听着那报数声,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更深的苦涩。
要是那五头还在……
“张华安家,十头,总重两千零六十斤!一块四一斤,总计两千八百八十四块!”
赵老四数出钱递过来。
厚厚一沓,但比起其他人明显薄了不少。
张华安默默接过钱,手指头捻了捻厚度,喉咙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数完钱两口子低着头,快步离开了中央那片喧嚣热闹的区域,躲到了人群外围的角落里。
张华安蹲在地上,抽出一支烟,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着,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里,那张黝黑的脸更显得愁苦。
王建安一直站在稍高点的土坎上,看着整个称猪的过程。
张华安那落寞的背影和蹲在墙角抽烟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
他理解张华安的憋屈,那几百块的教训,对一个普通农户来说,太痛了。
集体猪场十五户的猪终于全部称完,钱货两清。
接下来是那十户没加入集体猪场,但自家也养了十头猪的社员。
虽然规模小点,但每户也能拿到小三千块,同样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养猪场的气氛依旧热烈。
就在称这十户人家的猪时,养猪场外又来了一群人。
领头的是四大队的霍书记,他今天特意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其他大队,小队的队长,众人都好奇又羡慕地看着养猪场内热火朝天的卖猪场面。
更显眼的是霍书记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脖子上还挂着个相机,镜头盖已经打开了,另一个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钢笔。
“霍书记来了!”有人眼尖,喊了一声。
人群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第93章 宣传干事
“哎呀,霍书记,各位队长,欢迎欢迎!真是让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啊!”张泽安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伸出去跟众人握手。
霍书记脸上带着笑意:“泽安,今天你们这恩是热闹哦,多远就听到你们这儿的动静了!”
“这两位是镇上来的宣传干事,陈干事和张干事。”霍书记介绍着两个年轻人,随后又介绍着张泽安:“这个就是六小队的队长,也是养猪合作社的社长,张泽安。”
介绍完之后霍书记目光扫过场地中央那杆巨大的磅秤,扫过赵老四手里厚厚的钞票,扫过社员们喜气洋洋的脸,眼神里满是赞许。
“霍书记,陈干事,张干事,你们看,这就是我们李家沟生产队搞的集体养猪场。”张泽安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养猪场,“统一修圈,进猪仔儿,配料,和防疫。省心,省力,猪还长得快。”
这养猪场霍书记早就来过了,现在张泽安是故意说给那两个宣传干事听的。
称重还在继续,期间拿着相机的陈干事不时或对着称上的肥猪,或对着欢笑的人群按下快门。
称重结束,赵老四坐着最后一辆货车离开了。
张泽安带着霍书记向养猪场内走去。
那群队长和干事们也跟着鱼贯而入。
一进门,一股混合着猪粪,消毒石灰水和饲料的浓烈气味就扑面而来。
平时养猪场内异味还是很少的,不过今天一直在忙着卖猪,还没时间打扫猪圈。
几个没来过的小队长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嚯!这味道……”二大队队长小声嘀咕了一句。
走在他旁边的五小队队长倒是深吸了一口:“你懂个铲铲!这是钱的味道,香得很!”
霍书记没理会后面的嘀咕,径直走到一排猪圈前。
水泥砌的食槽干干净净,猪栏里铺着干燥的稻草,肥猪们或躺或站,哼哼唧唧的,看着就精神。
“这猪圈,硬是搞得巴适!”霍书记感叹道。
“都是按建安儿的要求弄的,”张泽安立刻接话,指了指正走过来的王建安,“说是科学养猪,下水道坡度,通风口大小,食槽高度这些都有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