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尹彬和他手里的笔记本。
“张春城,160斤!2块1斤,320块!”
“张德全,84斤!168块!”
……
“张华安,66斤!132块!”
……
十二户人家,最少的是半亩棚的刘寡妇,摘了52斤,卖了104块钱。
最多的自然是张春城,320块。
虽然各家因为管得勤不勤快,肥水足不足,最终的亩产有点高低,多的亩产能有100出头,少的也有7、80斤。
这还只是刚开始收获,后面还会迎来采摘高峰期。
总得来说,第一次种就能有这个收成,算大获成功了!
念到名字的,脸上都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那些没种大棚的社员,也听得心头发热,嘴里“啧啧”有声,掰着手指头替别人算账,仿佛自己也能赚到这么多。
“2块钱一斤,我要是也弄几分地……”
“龟儿子,华安半亩地都搞了130块!”
“现在发钱。”尹彬跳下土坎,大声宣布。
尹彬拉开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提包,露出里面用黄色牛皮纸带扎好的钞票。
没有大额票子,全是10元、5元、2元和1元的新钱。
这次尹彬故意没有兑换超过20元面值的人民币,就是为了增加大家数钱时的震撼感。
崭新的钞票散发出那股特有的、浓烈的油墨香气,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张春城,320块!”尹彬数出32张10块的人民币递给了他。
张春城两只手在衣襟上用力擦了又擦,才颤抖着伸出去接过那笔“巨款”。
“呸!”,他也没避讳周围火辣辣的目光,往拇指上啐了口唾沫,开始认真的清点起来:“1、2、3……”
蒋德春在旁边直直的盯着,等他数完一遍,她就一把抢过去又开始数起来。
“张德福,168块!”
张德全喜滋滋地接过,也立刻加入了数钱大军。
……
钱像流水一样从尹彬手里递出,换回一张张按着手印的收条。
拿到钱的社员,不管平时多木讷,此刻都像张春城一样,迫不及待地当场就数了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梦幻的狂喜。
终于念到“张华安!132块!”。
张华安几乎是扑过去的。
接过钱,张华安低头看着手里这沓崭新的钞票在晨光下泛着光。
他想起几个月前那五头病猪,想起亏掉的那几百块钱,想起老婆哭红的眼……
手指用力捏紧了钞票,这实实在在的触感却让他鼻子发酸,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这沓钱撬开了一道缝。
他没数,直接把钱塞进了棉袄内袋,紧紧贴着胸口。
他老婆看着他塞钱的动作,悄悄用袖子抹了下眼角。
十二户的钱很快发完。
尹彬拉上提包拉链,对意犹未尽的众人抱了抱拳:“辛苦各位乡亲了,黄瓜好得很,明天我还是这个时间点来!”
卖菜的十二户个个眉开眼笑,簇拥着尹彬和两辆小货车往王建安的大棚方向走。
热闹的中心随着小货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
空地上,只剩下那些没种大棚的社员,三三两两地杵着,像被霜打蔫的茄子。
空气里钞票的油墨味还没散尽,混合黄瓜散发出的最后一点清香,但这诱人的味道此刻只让人觉得心里发空。
刚才还沸腾的羡慕和算账的兴奋,此刻全化成了失落和后悔。
吴庭安蹲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根不知谁掉落的,只有小指头长的劣瓜,在手心里掂了掂,狠狠摔到地上,发出“啪”一声轻响。
他越想越懊恼,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更响亮的“啪”声。
随后恨恨地骂道:“唉!老子硬是猪油蒙了心,当初建安喊大家搞大棚的时候,老子咋个就没听哦。”
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媳妇,看着张春城老婆眉飞色舞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家男人那张蔫巴巴的脸,一股怨气冲上来。
忍不住用胳膊肘使劲捅了捅男人,小声埋怨:“当初喊破喉咙叫你跟着建安哥搞,你非说那是‘悬龙门阵’(不靠谱),怕折本!
这下安逸了嘛?人家摘的是黄瓜,数的是票子!我们只有在这儿干瞪眼!”
她男人被当众数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挂不住了,烦躁地一甩胳膊,低吼道:“你晓得个铲铲!闭嘴!婆娘家懂个屁!”
可吼完,他自己也泄了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睛死死盯着泥地上那片被踩扁的黄瓜叶子,仿佛想从那里面看出钱来。
刘寡妇捏着刚到手的一百零四块钱,心里又是高兴又有点不是滋味。
她家劳力少,只敢搞了半亩地,是十二户里收成最少的。
她看着周围一张张写满懊悔的脸,开口说道:“唉,这世界上没得后悔药卖。
你们蹲在这儿后悔,不如现在就去找建安儿问问看搞大棚还来不来得及。”
吴庭安眼睛猛地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腾地站起来:“对头!刘嫂你说得,蹲着有屁用,走!现在就去问建安!老子这回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弄个大棚!”
说完拔腿就朝王建安家大棚方向跑去。
“等等老子!”
“走!一起去问!”
其他几个同样后悔的社员瞬间达成共识,谁也不甘落后,全都迈开了腿朝着王建安家那片大棚区奔去。
第105章 鲁种初显威
尹彬到达王建安家的大棚时,王太平和王建平父子俩正把最后一筐黄瓜抬出来,
“嚯!建安,你们屋头这阵仗不小啊!”尹彬跳下车,他一眼就看见了空地上排开的十几个大竹筐,个个都装得满满当当。
王建安笑着和尹彬打招呼:“三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摘完。”
随后他顺手从筐里抄起一根黄瓜递给尹彬:“尝尝鲜,你带回来的这品种比我们本地的好太多了。”
尹彬这才注意到王建安的这些黄瓜比刚才收的其他黄瓜更大更长。
入手沉甸甸,瓜身笔直,瓜刺小而密,硬扎扎地硌手。
尹彬一口咬下去,汁水瞬间滋出来,脆、嫩、多汁!
“巴适!硬是巴适得板!”尹彬连声赞叹,三两口就把那大半截黄瓜啃完了,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尹彬的夸赞声立刻引来了旁边正围拢看热闹的社员。
张春城等人都挤了过来,伸长脖子往王建安家的筐里瞧。
张春城忍不住伸手从筐里拿起一根,掂了掂分量,又跟自己早上摘的比了比,嘴里“啧啧”两声。
“建安儿,你这黄瓜跟我们的不是一个品种?
我那一亩半,三筐才一百六十斤,你这怕不得有500多斤?”
“612斤。”王建平在旁边报出刚称过的数,脸上带着一丝压不住的得意。
“600多斤?!”人群中传出一阵阵惊呼。
张春城掰着手指头计算着:“四亩地,那亩产都150多斤了?我们最好的也才100出头一点点。”
“你怎么种的?”
“真的种子不一样?”
“等哈再给你们说,先称重。”王建安笑着摇头,走到磅秤前,示意父亲和大哥把黄瓜抬上去。
一筐筐黄瓜轮流上秤,最轻的一筐也有56多斤,最后总共612斤,一点不差。
围观的社员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是张春城几个种棚户,心里那点刚拿到钱的喜悦,也被这产量差距冲淡了不少,只剩下满肚子疑问。
“建安,别卖关子了,快说嘛!你这瓜怎么长这么好的?”张华安挤到最前面,急切得地问道。
王建安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大棚门口,掀开草帘子一角,朝里指了指:“原因嘛,都在这棚里头摆起的。”
众人随着王建安走进大棚,他开始向大家解释起来:
“第一,吊蔓。
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这黄瓜藤,都是吊在绳子上长的。
这样通风好,光照足,叶子底下的小黄瓜,四面八方都能晒到太阳,这样的黄瓜长得直,颜色也均匀。
不像以前插竹竿,藤子叶子挤成一坨,底下的黄瓜见光少,长得慢。”
张春城点点头:“对头,我屋头有几根藤爬歪了,压在叶子底下的黄瓜就是又短又黄。”
王建安接着说道:“第二,我种得稀。一亩地就栽三千多株。”
“种得稀还收得多?”张华安一脸不信,“这不是反起整吗?”
“这可不是反起整。”王建安笑着说道,“你想哈,一亩地就那么多肥料和水。
你种得密了,黄瓜互相抢营养,结的瓜自然小。
我种得稀点,每株黄瓜分的营养就多。
看着是株数少了,但是单株产量上去了,总产量反而更高。”
“建安,这些你都不教我们嗦?”
“早点给我们说蛮,我们也这么搞嘛。”
几名种植户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不满。
张春城几人瞪了他们几眼,但也没有开口。
“不是我不教你们,这黄瓜长得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种子!”
说着王建安指了指大棚里的黄瓜:“你们仔细看看,除了大小,还有啥子不同?”
众人凑近了瞧,有眼尖的喊出来:“建安哥这个,黄瓜把儿短些,瓜身上的纹路也细密些!”
“对了!”王建安点头,“我这批黄瓜,用的是三哥从山东弄回来的鲁黄瓜三号。
这是别个那边农科院选育的,就是专门为大棚生的,抗病好,结果多。
而我刚才说的第一点和第二点的基础条件就是黄瓜种子得是这样的好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