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毫无预兆地,夏衍锦的右手就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攀上了贺雨的脸颊,指腹在他眼下轻轻擦拭,声音温温柔柔的,又乖又软。
夏衍锦说:“你别哭,好不好。”
贺雨一怔,反应过来他此时还没有完全清醒后鼻尖一酸,竟又直接落下泪来。
他握住夏衍锦的右手,紧紧地不愿意放开,哑声道:“夏衍锦,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夏衍锦眨了眨眼睛——他的眼里总是带着沉重又黯淡的东西,即使这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但总是缺少了生气,而现在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眼底背负的重担暂时消失了,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因为你是好孩子。”夏衍锦认认真真地回答:“我会帮助你。”
“……”贺雨握住他的双手紧了紧,一咬牙,狠心又残忍地释放出了信息素加速诱导夏衍锦的清醒,他摇摇头,道:“我不是好孩子,是喜欢你的人。”
下雨天的潮湿气息渐渐在病房里扩散,很快就把消毒水的味道压了下去,将二人紧紧包裹住。
刻在灵魂深处的标记致使夏衍锦在感受到自己Alpha信息素的瞬间,刺激腺体迸发出了属于他的淡淡甜香,二者在空气中交缠融合,渐渐的,将氛围带回了那几个暧昧又昏暗的夜晚。
夏衍锦的眼神逐渐清明,表情也越来越僵硬,再不复刚刚的生动乖软,甚至试图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右手,与贺雨保持距离。
但很显然,已经完全抛弃所有计划的贺雨铁了心要逼迫他直面自己的答案,双手紧紧地扣住他手腕,重复道:“我喜欢你,真的。”
“贺雨,我——”
“我不想听你找借口!”贺雨瞪着他——这是夏衍锦记忆中的第一次,凶巴巴地说:“我是成年人,不管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一个非常健康的Alpha,夏衍锦,你不能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看待,不能总是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贺雨说完顿了顿,鼓着脸气呼呼地说道:“不喜欢我就继续追求你,直到你愿意喜欢我的那一天,要是没有那一天,我就,我就……”
贺雨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糊涂了,竟然说道:“我就跟你当一辈子炮/友!总之不许你再用抑制剂!”
“……”
贺雨用余光瞥他,嘴硬道:“你看,又开始装鸵鸟了!”
鸵鸟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眸,直愣愣地看着被子发呆。
自从他和贺雨发生关系后,多多少少也能看出这小孩儿对自己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歉意和讨好变成了毫不掩饰的爱慕欢喜,但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出来。
“我……”夏衍锦费力地吐出一句话来:“没有在装鸵鸟。”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对贺雨说清楚。
他的过往,他的经历,他对标记的无谓和半夜醒来后的孤独与无助。
这些都不是贺雨这个小孩子该知道的事情。
Omega一生,在不洗掉标记的情况下只能拥有一个标记自己的Alpha,但Alpha不一样,Omega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唯一的。
即使贺雨离开他,用不了多久,也许就能找到一位和他年龄相当,性格合适的Omega。
到那时候,很快就会忘记他们之间这场本就不该存在的意料之外。
也许他应该给贺雨一个交代,让这场意外结束在今天。
夏衍锦心有定数,左手微微用力想让自己坐起来,手上一用力,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力气被抽离的时候,一只手稳稳地扶在他肩头。
贺雨表情依旧臭臭的不怎么好看,与他平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贺雨把床头摇起来,让夏衍锦顺利地和他平视,不满地控诉:“你看,需要帮助也不知道说出来,为什么你总是喜欢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呢?”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呢?
是啊,为什么呢?
夏衍锦出神地想。
他总是习惯一个人面对问题,一个人解决问题,解决不了的,就花双倍乃至三倍的时间和精力去解决。
“……你以为我愿意吗?”夏衍锦喃喃,声音嘶哑:“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跟我一起承担。”
爷爷最疼爱的不是他,父亲也整天侍弄花草不问世事。
夏衍锦和夏敬瑜又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我很累,真的。”
“然后呢?”夏衍锦惨淡一笑,自嘲道:“我只能把这些告诉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等到离开了公墓,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无所不能,是因为明白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
从他开口后,贺雨就在当一个安静的听众。
这是个很好的信号,最起码夏衍锦终于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再一个人憋在心里默默承受。
即使这番心里话提到了那个他不愿意想起的人。
这几句话仿佛耗尽了夏衍锦的力气。
他仰头靠在随着床板一起立起来的枕头上,目光游离。
接着,他听见一声带着复杂情感的叹息。
贺雨离开座椅,半跪在床沿,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
夏衍锦一怔。
贺雨抿着嘴角,脸颊有些泛红,“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愿意跟你一起承担。”
“……为什么?”
贺雨扭头,别别扭扭地回答:“不为什么,我乐意。”
扭头后又忍不住偷瞄夏衍锦的反应,见对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后再度发动攻势,“不管你同不同意,从今天起,我都决定正式开始追求你了。”
“以一个成年Alpha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