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要听实话,但凡有半句虚假,你这辈子就别想离开这里了,刑部不关你,本侯的户部也能关你!”
沈萧含泪抬首,在他开口之前,沈睿廷近一步要求道。
“我……我是跟文公子喝了几次小酒……”
做了他二十年儿子,他是真怒还是假怒,沈萧还是分得清楚的,不过实话他也不敢真的说,下意识的选择避重就轻,根本没去想他是否已经知道了。
“那银子呢?每个月五千两的银子又怎么说?”
同样的,沈睿廷作为他的父亲,自然也清楚他的性情,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再问,看他躲闪的态度就知道,贿赂的事情怕是真的了。
“银,银子……这个……”
明显没料到他不但知道了,连银子的数目都如此清楚,沈萧低着头不敢看他。
“畜生,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沈睿廷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的脑袋上,沈萧顿觉头昏目眩,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抬首负气的吼道:“对,我是没出息,在你的心目中,我什么时候出息过?从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你看到的都只有沈达,我和蔷儿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离家出走的沈达,他是出息了,年纪轻轻才二十岁就已经正三品骠骑将军了,而我呢,在他的光芒照耀下,我简直就跟小丑没两样,我也想出人头地,也想让你刮目相看,可你给我机会吗?既然你不愿意为我谋划,凭什么不准我自己为自己打算?”
接连两巴掌打得沈萧彻底崩溃了,他并不是无才之人,从小到大读那么多书也不是白读的,可就在他信心满满的准备在科考中大展拳脚的时候,沈达的名声却逐渐响亮,一次次的战场大捷击垮了他的信心,所以他才会找母亲要钱,经由文渊之子贿赂他,提前拿到考试题目,但他也不是没有傲气的,虽然拿到了题目,却没有找人提前代笔,而是自己琢磨后在考场上一个字一个字答出来的,他是贿赂了文渊,可他凭的也是自己的真本事啊。
“你为自己打算?你的打算就是贿赂主考官?在你嫉妒达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他十五岁就离家在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凭自己的努力得到的?若不是捷报频传,他的名字一次次出现在西北的奏报中,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去了战场,有本事你也跟他一样,去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拼个将军出来啊。”
见他竟还诡言狡辩,沈睿廷既愤怒又失望,他承认,四个儿女中,他的确最疼沈达,刚开始也很不待见沈萧,但随着他们的一点点长大,他自问并未亏待过他们,特别是这些年沈达不在,沈萧的功课都是他亲自在督导的,他几乎将所有剩余的心力都放在了他和沈蔷的身上,只要他们的要求不是太过份,他又何尝拒绝过?真要说忽略的话,他只承认自己忽略了沈凉,那个一出生就害死了爱妻的小儿子。
“我……”
“好了萧儿,大哥是你的亲生父亲,哪有当父亲的不疼自己儿子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眼见沈萧还要继续激怒沈睿廷,沈瑞江连忙站出去打圆场,转首又对沈睿廷说道:“大哥,萧儿何曾遭过这种罪,怕也是难受着,你也别再骂他了,咱们当务之急是要想想应该怎么把他们弄出去。”
“遭罪也是他自找的。”
沈睿廷依然气怒难平,不过倒也没说更多的了,在沈瑞江的劝说下,沈萧也找回了少许理智,片刻后强压下满腔不甘走过去跪在他的面前:“父亲,孩儿知错了。”
“你……唉……”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沈睿廷终归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们俩的功课我都有看过,全力以赴的话,得到去年的名次也是理所当然,为何会鬼迷心窍的选择贿赂主考官?”
“我……”
沈萧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沈阳见状也在他旁边跪了下来:“大伯,我们也是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求大伯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我们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哪怕只是二房嫡子,并不是侯府正经的侯爷嫡子,在老夫人的偏心下,沈阳也是自小就娇养着的,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牢房里又臭又脏乱,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你们不说实话,让我怎么救你们?”
沈睿廷眼底的失望没有半点掩饰,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依然存在侥幸心理,二十岁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大伯……”
闻言,沈阳不禁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扭头求助父亲,沈睿青一脸心疼的上前:“阳儿你们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有的话就赶紧跟你大伯说吧,不然我们……”
“沈大人,请不要暗示他们,若你再如此,本官就只能请你们离开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书记官突然冷声提醒,他刚才的话明摆着是在教沈阳推脱责任。
沈睿廷狠狠的瞪一眼自己二弟,又跟书记官致歉后才说道:“别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我只听实话,此次科考舞弊案牵连甚广,也容不得半点虚假,你们要是想出去,就老老实实的跟我说,或许我还能想办法斡旋一二。”
“我,我……”
抬起头看他一眼,沈萧低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贿赂文尚书,只是,只是那天巧遇了文公子,一起出游的时候又听到不少人都在说大哥如何如何厉害,我一时心中不忿,才会……父亲你相信我,我虽然得到了考题,却没有找人代笔,那篇文章是我自己写的。”
说到一半,沈萧激动的跪爬上前抓住他的衣摆,急欲表明真意的眸底深处潜藏着浓浓的怨恨,都怪沈达,若不是他离家了也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又怎么可能想到贿赂主考官?当科考舞弊案重审的时候他就有些担心,但想到他们贿赂的金额并不大,又没跟文渊直接接触,也不是找人代笔的,应该没多大问题,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还是被人查出来了,甚至后果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是别人代笔的就是不算贿赂了?”
没想到他的理由竟是这样的,并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多大的悔意,沈睿廷止不住的失望,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忽略他们了,可这能怪他吗?当年他与卫泽谦成亲,夫夫二人恩爱齐眉,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可他的母亲刘舒涵借着陪伴老夫人的便利,竟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下了猛药,等他清醒的时候,早已毁了刘舒涵的清白,当时他别提有多恶心了,一点都不想负责,可是,一个月后,在卫泽谦传出有孕不久,刘舒涵居然也怀孕了,老夫人没找他,直接找上了卫泽谦,命令他必须给她一个名份,原本他们是想要平妻之位的,他和泽谦都不肯,最后只得给了她一个贵妾的身份,为此泽谦还气得差点流产,他又如何能像疼沈达一样疼他们?
第109章 端郡王的手段
不管理由如何,贿赂就是贿赂,证据确凿,容不得他们诡辩,沈睿廷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救他们出去,只能让他们暂时安份的待在牢里,容他回去想想办法再说,可他的话却遭到了沈睿青兄弟俩和沈萧沈阳的强烈反对,前者是心疼,后者则是恐慌。
“那你们说怎么办?我还能硬抢你们出去不成?”
见他们如此不可理喻,沈睿廷也有些烦躁了,科考舞弊本就是极其忌讳的事情,偏偏他们还在撞在这个档口上,刑部没直接拿他们问罪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他们还想马上就出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不是大哥,你可是东陵候啊,难道连自己嫡亲的儿子和侄儿也救不了吗?”
眼看儿子如此遭罪,沈睿青心疼得口无遮拦,沈睿廷差点让他给气晕过去:“你也知道我是东陵候,而不是皇上,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老二,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东陵候大过天去了,可以任意的枉顾大秦律法?”
“我……”
沈睿青张张嘴,还是有些不忿的小声嘀咕:“你可以去求皇上啊。”
“求皇上?你是怕他们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如果可以,沈睿廷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子不教父之过,这事儿若让皇上知道了,他们全都难逃责罚。
“二哥。”
沈睿青似乎还想说什么,沈睿江连忙拉住他:“大哥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阳儿,萧儿,你们暂且留在这里,若是杨大人提审,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尽量配合,我们会想办法尽快救你们出去的。”
“好个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
“驸马!”
“郡王!”
话音方落,另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转头一看,端驸马父子二人和杨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牢房外了。
“见过驸马,见过郡王!”
短暂的怔愣后,沈睿廷连忙带着他们给两人见礼,端驸马没有如往常一般立即让他们起来,而是沉声道:“皇上口谕,沈侯爷之子沈萧,侄子沈阳身为王侯子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科考舞弊案最终定案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徇私枉纵,违命者视为与之同罪,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