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还会做那种奇怪的梦吗？”心理医生打开记录册，问了句。
“少了。”
“脸越来越清晰了？”
“有了大概轮廓。”顾应迟躺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房间里舒缓的音乐让他大脑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微微松了一些。
心理医生叹口气，“你要让自己放松下来，那个对你抱有敌意的人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是。”顾应迟淡声道。
他连续一年做着同样的梦。
梦里的少年每次转身看着他，脸都是模糊的，就这么一个场景，重复了几百次。
最近的梦，那少年的脸有了轮廓，顾应迟觉得很熟悉，但想不起来熟悉感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很肥！放心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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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朵》
“工作上的事儿我建议你先放放，给自己几天休息的时间。我记得你对户外活动很有兴趣，不如放下工作，去外面走一走。”心理医生说。
顾应迟没说话，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张表情很淡的脸在橘色柔和的灯光下，显得过于冷漠，浑身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疏离感。
心理医生叹口气，放柔了声音，“不必在乎那个梦，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把他当成普通的梦遗忘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她听见顾应迟沉声开口：“不是梦。”
对上顾应迟深沉无光的眼眸，心理医生一愣。
＊
放学回家的路上，宋尧一直再追问宋沅昨天晚上到底去哪了。
“爸妈都很担心你，一夜没睡好，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身体不舒服，在朋友家住了一夜。”宋沅打开车窗，用手撑着脸，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轻声开口。
看不到他的表情，宋尧心里很不爽，瞥了宋沅一眼，“哦”了一声，又问：“你有朋友吗？我记得你好像没朋友……不过你刚来就交朋友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宋沅没理他这句阴阳怪气的话。
宋尧自顾自说了起来，“我还担心你一个人无聊呢，有朋友我就放心了。宋沅，你真的不来A班吗？班主任非常希望你回来，大家也都希望你回去。”
“我在F班挺好。”宋沅偏了下脑袋，目光淡漠地盯着宋尧，“你也不希望我回去，没有必要说那么多。”
那双平静黝黑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宋尧面容一僵，勉强笑了一声，十分不自在地错开目光，“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不希望你回去，我比谁都希望你回去。这样你有什么事，我还可以照顾你。”
宋沅眉目疏离，“谢谢。”
宋尧没再说话，盯着前方，满脸温柔的笑，无人看见之处，他的指甲死死地抠着车座，几乎将车皮抠破。
他自然是不希望宋沅回A班的，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宋沅滚出他的视线。
这样他就不用每天担心。
担心哪天一不小心宋沅就把他的一切抢走了。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
一走进客厅，就能听到宋老爷暴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书本摔在地上的声音。
宋尧瞥了宋沅一眼，有意无意说：“爸最近心情不太好，如果爸对你发脾气或者是什么的，你别介意。”
宋沅没回答，走上二楼时宋老爷刚好下来。看见宋沅，他脸上的暴躁更盛，使得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你还知道回家？昨天晚上去哪里鬼混去了？！”
“生病了，在朋友家住了一夜。”宋沅轻声道。
宋老爷瞬间火了，“朋友？你有什么朋友，你才来几天就有朋友了？在朋友家睡就可以一个招呼也不打？你真是翅膀硬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不是这样的，爸，宋沅生病了，所以才没办法打招呼的。我觉得如果可以，他肯定会打，你消消火。”宋尧着急开口，听着完全就像是在替宋沅狡辩的话让宋老爷火气更大。
“生病了就没办法打招呼？我看就是没把我和你妈放在眼里。”
宋沅嘴里的那一句因为晕倒才没来得及借电话打没说出口。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宋老爷，毫无波澜的模样让宋老爷心里一惊，火气登时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宋沅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那平静漠然的样子，根本不是这个年纪该出现的。
宋老爷吐出一口气，“算了，也没指望你把我们放在眼里。宋沅，不是我说你，你看看宋尧，再看看你。你怎么整天跟个木头一样的没任何反应？多向宋尧学习学习，明白吗？他比你优秀多了，身上有太多值得你学习的点了。”
宋沅不再看他，半垂着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知道了。”
宋老爷去楼下拿了一瓶啤酒，坐在沙发上喝，眉头从喝酒开始就一直紧皱着，明显碰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烦心事，
“爸爸肯定是公司出了事情，所以才会迁怒于你，不要伤心。”宋尧伸手想去安慰宋沅，被宋沅立刻躲开了。
“我知道。”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任何伤心。
看着宋沅那张没多少表情的脸，宋尧微微咬牙。
装什么装，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宋沅那张冷静的假面具狠狠撕碎，看看他面具下的表情。
肯定很精彩。
想象着那一幕，宋尧心情就好了起来，他走上前，靠近宋沅，用一种委屈无比的腔调问：“宋沅，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离得近了，能看到宋沅皮肤真的很好，白皙细腻，看不到任何毛孔。五官也很精致，除了瘦点，再没其他缺点了。
宋尧心里泛起了一丝嫉妒。
“你不讨厌你，你讨厌我。”宋沅远离他，轻声开口。
他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其实也确实是事实。
宋尧弯眉一笑，“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我一直想有个哥哥或者是弟弟，现在你出现了，我非常开心。”
宋沅：“那你多开心点。”
宋尧嘴角笑容凝固了。
为什么宋沅总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挑起他的火。
宋沅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能看到走廊上站着的宋尧脸色阴沉无比。
他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身体逐渐变冷，宋沅躲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睡过去。
梦中似乎回到了长明村那个破房子中，他躲在顾应迟怀里，冷地瑟瑟发抖。
炙热的呼吸近在耳畔，他能感觉到顾应迟轻轻用手拍打着他的肩膀。说来也奇怪，当时那么冷，他根本睡不着，后来却在顾应迟轻柔的动作下迷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宋沅头疼欲裂，放弃晨跑，洗漱完换好衣服后下了楼。
宋沅不知道家里的药放在哪里，在客厅里找了会，才发现放在冰箱旁的柜子里。刚拿出来，就听见章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在做什么？”
宋沅拿出医药箱，找出温度计测了一下， 38.5，发烧了。
他将退烧药塞进嘴里，准备去喝水，章姨在一边看见他拿药，突然阴阳怪气道：“宋沅，虽然你是宋家真正的少爷，但宋尧少爷比你优秀多了。你最好别想着搞事，不然绝对会被扫地出门，你明白吗？”
宋沅倒了杯热水，喝下药，没理章姨那些话，只是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
章姨火了，瞪着他，“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没有？呵呵，真是在乡下生活的人，一点教养都没。”
“这话说给我一个人听就行了。”宋沅转身看着章姨，说：“被爸妈听见了，到时候就不止是随口一句话了。”
章姨闻言一愣，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宋夫人和宋老爷虽然说对宋沅没宋尧喜欢，但宋沅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在乡下待那么久，一直是他们心里的不痛快，这点章姨自然清楚。对宋沅气急说出话如果让宋夫人听见了，宋夫人心里肯定跟扎刺一样不舒服。
章姨冷哼一声，并不觉得宋沅是好心提醒自己，想离开，又觉得不爽，最后一边念叨一边从宋沅身边路过，“你以为你算什么？你哪里有半点少爷的模样？宋尧少爷才是这个宋家的继承人，你惦记宋尧少爷的东西也没用，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好心提醒你，希望你看清事实。”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抢宋尧的东西，就连宋尧本人也天天因为这点时不时演个戏，但他真的没兴趣。
宋沅放下水杯，一句话也没说，回了房间。
章姨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了一样，有火发不出。她说的那些话没对宋沅造成影响，反而快把她自己气死了。
宋沅最后没吃早餐，章姨气得也根本没给他准备早餐，本来还心虚怕宋沅告状，看宋沅直接离开，倒是松了一口气。
早餐是在校门口的包子铺吃的包子喝的豆浆，宋沅吃下最后一口包子，盯着门口挂着招聘的信息，擦拭干净嘴唇后走向老板。
＊
快上课时，刘柊薪拦住了宋沅。
“宋沅，我向你道歉，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冤枉你，对不起。”刘柊薪低下头，愧疚道。
宋沅绕过他走进教室，什么话也没有说。
刘柊薪还以为他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正想着怎么反驳时，抬头就见宋沅离开了。
他一愣，一直局促不安的心放松了下来。他没想过得到宋沅的原谅，这种事发生了，没人会不在意。本来他以为宋沅多少也会讥讽他两句，没想到宋沅什么反应都没。
这样反而让刘柊薪松了一口气。
陈胜晗从后面走过来，扯了扯领带，盯着F班大门，满脸嘲讽：“这个宋沅真是让人看不惯。”
你更让人看不惯。
刘柊薪忍住这句话，快速离开。
陈胜晗对着F班竖起中指，下一秒，教室窗户被人推开，四五个男生指了指他，竖起小拇指，满脸鄙夷挑衅。
陈胜晗：“……草。”
F班这群小崽子简直是不想活了。
“你脸色看着还是很白。”安心坐在宋沅身边，把手中买的补品递给他，“记得吃这些，好好补补，可不是免费的啊，你要请我吃饭。”
“谢谢。”听见她的话，宋沅没推脱，收起来后道：“中午请你吃烧饼。”
“我要吃后门那家的！”
“好。”
中午放学，顾玉河偷偷摸摸地停在F班门口，推开窗户，用揉好的纸团砸了宋沅一下，然后迅速蹲下，只露出两只手摇摆着，提醒宋沅出来。
宋沅让安心先去烧饼铺等自己，一出教室门，顾玉河就飞快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宋沅没跟上来，顾玉河连忙折回去，“你跟我来一下。”
“怎么了？”宋沅没动，“有事在这里说就行了。”
“不是我有事。”顾玉河小声道：“是我叔叔，他想见你，你跟着我，我带你去见他。”
本来还想着多说几句宋沅才会跟着他离开，没想到刚说完，宋沅微微颔首，同意了。
他有些狐疑，忍住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