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冥主成婚之后 第10节

  驱鬼界的半壁江山,终于直接撞上去了,撞出老大一片凹陷。

  路迎酒:“……”

  楚半阳:“……”

  5分钟后,叶枫决定独自留下来等交警,其他三人打车。

  楚半阳在车上简单说了下案情,小李在旁边嗯嗯嗯地点头,老半天没听见路迎酒出声。

  他一回头,看见路迎酒朝窗边偏着脑袋,只看见漂亮的下颚线条,和领口的一截修长脖颈。

  没睡好,又开始补觉了。

  小李也看了两眼,突然听见楚半阳问:“你在看什么?”

  “没没没什么,”小李磕巴道,“师父你继续说!我在认真听呢!”

  “回去多抄几次书吧。”楚半阳淡淡说。

  出租车载着小李的哀嚎,奔驰在道路上,一路风驰电掣,最后一个急刹,停在了美华小区的门口。

  红蓝警灯闪烁着,几辆警车把小区大门给堵住了,还有几个民警在小区内,正把剩下的人疏散出来。

  于是小区正门口一堆人,堵了个水泄不通。夏天热,人们情绪一激动起来,满头是细密的汗珠。汗衫老大爷,花衬衣大妈,一脸火气的年轻人……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看着就热,汗味弥漫在空气中。

  “你们凭什么把我赶出来?!”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要投诉!”

  “他妈的没人说明情况吗?”

  “我回家犯法啊?”

  路迎酒快速扫了一眼现场,这次消息封锁得紧,记者没有像闻到臭肉的苍蝇一般挤过来,不然不免叫他头疼。

  他们几人走上前。

  民警见到他们靠近,赶忙说:“小区封锁,无关人士不要靠近!”

  楚半阳拿出了一个黑皮证件,亮给他们看了——青灯会和警方长期有合作。近两年,警方还刚成立了和驱鬼师打交道的特殊部门,遇见灵异事件,打一声招呼,会里的人就畅通无阻了。

  那民警见了,长吁一口气:“你们总算是来了。”他回头吼了一声,“老刘!人来了!”

  他侧身让出位置,拉开了小区的铁门。小区内,一个老警察迎了上来,蓝色制服的后头被汗水完全打湿了。

  他抬了抬帽子透气,又擦了把汗,说:“你们跟我来,叫我老刘就可以了。”

  路迎酒跟着老刘,走过小区时四处打量。

  很寻常的小区结构,中心是一个小花园,大部分人都被疏散出了小区。遇见这种恶劣的灵异事件,警方还是非常谨慎的。

  老刘一路把他们带进了一条小路,穿过楼宇的间隙,来到了小区的最角落。那里是一小片空地,刚开了火锅店,周围还摆着几张圆桌。

  还没走近,路迎酒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像是在盛夏放了三天的臭鸡蛋,但又比那更恶心。苍蝇嗡嗡嗡地乱飞。现场站了几个警察和法医,黄色的警戒条拉了一大圈。

  路迎酒走过去,长草的中间,两具尸体肩并着肩,盖着白布。

  路迎酒说:“看看尸体。”

  老刘过去,把白布揭开了。空气中的臭味翻滚,小李干呕了一声,扶着墙。

  路迎酒在尸体边上蹲下来。

  一男一女,穿着寻常的衣衫。

  男性是从顶层七楼跳下来的,腿摔断了,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头。而女尸非常完好,没有外伤,她是仰躺着的,安详地闭着眼睛,皮肤细腻,嘴唇红润,像是只是陷入了沉睡。

  老刘解释说:“凌晨我们接到报警,来到现场时只有男性尸体。还没来得及多处理,先把他砸坏的桌子移开了,结果一晃眼的功夫,他身边又躺了一个姑娘。你说这情况,谁还敢继续处理啊。”

  路迎酒说:“他们两人分别是什么情况?”

  老刘说:“男性死者名叫钟爱国,今年35岁,是一家保险公司的职员,三天前刚辞职。我们联系了朋友和家属,他们均表示钟爱国没有表现出轻生的意向。女性死者名叫季彩,28岁,曾是一名教师,”他犹豫了几秒钟,“她在一年之前,就已经被确认死亡。”

  路迎酒的目光扫过尸体,问:“死因是什么?她的尸体为什么没火化?”

  “尸检没有结果,找不出死因。”老刘说,“没有结论,谁也不敢烧她,就这么一直放在停尸间了。当时也怀疑过是灵异案子,请了驱鬼师过来,没有结果。”他再次看了眼女尸,打了个寒颤,“她现在自己过来了,真他妈邪乎。”

  路迎酒仔细打量了一下尸体。

  没有任何阴气,看不出异常。再抬头看,身边的楼房顶着蔚蓝的天空。

  这是个老小区,楼房的墙皮在剥落,大块大块地斑驳着,防盗窗上全是红棕色的铁锈。但是顶楼的视线很好,如果从上头看着那片蔚蓝坠落,或许一刹那,会觉得自己像是飞鸟。

  路迎酒收回视线,问:“女尸是放在哪家医院的停尸间?”

  老刘回答:“市二医院。”

  “去查最近八个月,市里所有的自杀案件,重点找坠亡的,和靠近市二医院的。”路迎酒站起身,“现在小区外太多人了,叫他们全都疏散,不要留一个人。小区监控给我们调出来。”

  现场又有几个青灯会的驱鬼师过来了,楚半阳安排他们在现场贴上符文。

  10分钟后,路迎酒已经坐在了小区的监控室里,桌上摊着一本笔记本,页面雪白。

  屏幕上,三天内的录像正在以3倍速播放。小区监控的画质不好,盯着久了着实伤眼睛。随着画面变换,他棕色的瞳孔微微抖动,不带任何情感,像极了冰冷的琥珀,又或者是某种正捕食的猫科动物。

  几个警察和保安在他背后,各个屏住了呼吸,老刘正在外头打电话,申请自杀案件的数据——实际上,不是谁都能那么轻松指挥得动这些人。

  驱鬼师毕竟只是合作者,难免有居心叵测者,难免有水货,也难免有居心叵测的水货……所以,很多保密文件,不会随意向他们泄露,需要通过审核,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要来的。

  这次路迎酒是被楚半阳捎进来的,几人就默认他也是青灯会里的——事实上就在几天前,他也确实是,还是老大那个级别的……

  而且,路迎酒往那一站,随性,眉间的锋利却掩藏不住,好似一把刚出鞘的、带着雪光的刀。

  那种自信是刻在骨子里的。

  没有人会去质疑。

  小李刚吐完,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在角落扶墙,虚弱道:“路哥他一直那么有气场的么……”

  “嗯。”楚半阳回答,“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是比我还是差了点。”

  小李:“……嗯嗯嗯嗯师父你说的都对。”

  楚半阳剜了他一眼。

  小李:“师父你说的对!!”

  录像播完了。

  路迎酒在本子上写了一个【9:15】,画了个圈,问:“钟爱国有强迫症吗?比如说,一定要在一个时间点完成某件事情。”

  警察回答:“他亲属朋友没有提到过。”

  小区保安也摇头道:“我觉得没有。”

  路迎酒用笔尖点了点书页:“这三天,钟爱国都在9:15抵达了小区门口,9:45开始遛狗,然后10:10分又会出现,去倒垃圾,每次时间偏差不超过半分钟。如果单论这个,或许能解释成习惯,但是他之前的行为,像是上班或者中午回家,都是无规律的。而且你们看这个动作。”

  他把监控画面,换到钟爱国家门口那个。

  摄像头的角度,刚好能照到3号单元楼的正门口。这是两天前的夜晚,9:30,钟爱国站在家楼下打电话。他左手拿着电话,突然举起了右手,想用右手去撩脑袋边的什么东西,却摸了个空,又放下去了。

  他打了十分钟电话,这个动作重复出现了三四次。

  一个警察说:“他想摸什么?”他觉得手脚冰冷,“不会是他的肩头,趴着什么鬼吧。”

  “不是。”路迎酒摇头,“大部分鬼怪是会被摄像机拍到的。而且,他这个更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习惯什么?”

  “撩头发。”路迎酒说,“长发。”

  “钟爱国半个月前拍了新的证件照,是短发,六个月前的入职照也是短发。”

  “不是钟爱国留过长发,不是‘他’。那种强迫症一样的作息,也不是‘他’。”路迎酒把笔放下,“他那个时候,每晚就已经被鬼上身了。”

  这句话出口,温度好像都低了几分。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一阵寒意。

  路迎酒手指松松地交叠,往椅背上一靠,说:“自杀案件的数据调出来了吗?我要看受害人间有没联系。”

  “老刘还在外头问呢。”警察马上道,“我出去问问。”

  他刚要推门,门突然砰地一下被撞开了,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老刘冲了进来,有些慌乱道:“他们给我发了张照片!”

  他把手机屏幕朝向众人。

  照片是留守的同事发来的,有些模糊,像是在慌乱中拍的。

  拍了那两具尸体。

  季彩的模样与之前不同了。她睁开了眼睛,侧过脑袋,乌黑的眼眸盯着镜头。

  “我操了——”那警察猛地退后半步,头皮发麻,“这真是——”

  路迎酒说:“手机给我,我去一趟。”

  他接过老刘的手机,快步出了监控室,身后是楚半阳和小李跟来的脚步声。

  从昏暗的环境出去,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强光,周围白晃晃得一片。路迎酒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等到视线完全恢复时,他已走到了小巷子里。

  两边都是高楼,这条巷子分外狭窄逼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挤扁。

  不知不觉间,他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又或者说,一切都太安静了。

  除了头顶树叶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脚步声消失了,鸟叫声消失了,就连小区外的喧闹声都完全隐去。

  回头,空无一人。

  像是整个世界,就只留下他一人。

  路迎酒垂眸。

  手机的照片里,季彩那双乌黑的眼眸正看着他。

  然后她很慢很慢地,勾起了嘴角。

  她对着路迎酒笑了。

  一阵狂风吹过,树影在地上狂乱地舞蹈——传来窸窣声响,像濒死之人挤出的音节,干枯、沙哑、断断续续。

  阴气翻涌。

  那是一群尾随他的小鬼。

  鬼怪的报复,来得比他预料的还早。

  路迎酒移开视线。

  阳光与高楼的阴影,斜斜落在他的身上,半面灿烂,半面阴沉。某种异色闪过那好看的眉目——

  那不是恐惧,或者不耐。

  是一种隐晦的、发自内心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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