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冥主成婚之后 第193节

  在一片灰蒙的景物中向前。

  路迎酒说:“你说这里是‘一切的尽头’?”

  “对,我对这个殿堂有印象。”敬闲回答,“再往前走,我们就能见到天道的污染源了。”

  “你来过这里?”路迎酒有些奇怪。

  敬闲说:“我的记忆也很模糊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或许久远到……我还没诞生的时候。”

  再往前走,路迎酒就明白敬闲说的意思了。

  殿堂中出现了一扇厚重的大门。

  那是个很普通的石门,至少百吨重,但他们只是轻轻一推,石门就轰隆作响地开了。

  门后的景象终于不再昏暗。

  明亮的天光从天而降,照耀到了殿堂的右半侧。而左半侧是绝对的黑暗,阴气阵阵。

  光与暗泾渭分明,将殿堂分作了两边。

  在左边,路迎酒见到了无数飞舞的鬼魂。

  它们残破又细碎,漂泊不定,在阴气中浮沉。

  “这是……”路迎酒微微睁大了眼睛。

  敬闲说:“这些都是残魂。如果强大的残魂离开了这里,去往鬼界,就变成了神官。或许很久之前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吧,所以我才对这里有很模糊的印象。”

  路迎酒说:“那右边对应的应该是人间。”

  他尝试性地走进右边的光中,敬闲却松开了他的手。

  “扑通、扑通、扑通——”

  光中似乎有脉搏,带着空气与大地震颤。

  那脉搏并不孤单,此起彼伏,像是海洋——这是无数生者的脉搏交织在一起,汇聚出的独特乐章。

  这殿堂的两侧,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路迎酒回头看去,敬闲依旧站在石门口。毛团子也摇着尾巴,留在了敬闲的身边。

  路迎酒问:“怎么不过来?”

  敬闲笑着摇头:“我们过不去。我们只能在另外一边。”他指了指黑暗的那一侧。

  路迎酒顿时懂了。

  两侧分别对应了阴阳,他和敬闲只能各走各的路。

  他看不清黑暗中究竟有什么。

  同理,敬闲在另外一边也看不见他。

  他们得暂时分开了。

  敬闲看着他说:“那我们在终点见?”

  “嗯,”路迎酒说,“我们在终点见。”

  两人遥遥对望,各自迈步进了殿堂的两侧。

  在一片明耀的光辉中,听着层层叠叠的心跳声,路迎酒不禁加快了脚步。

  快一点,再快一点。

  都说人鬼殊途,彼此的想法、观念注定是不同的。

  但这从不是限制他们的条件,以前不是,未来也不会是。爱将包容一切。

  路迎酒知道,在这光与暗、生与死的尽头,敬闲在等着他。

  正如他会等着敬闲一般。

  他快步穿梭在光明中,明明才分开了几分钟,却觉得像是过了百年。

  也不知多久之后,远处又出现了一扇石门。

  看起来那就是终点了。

  路迎酒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离开了光亮——

  敬闲早已等候在那里了,笑着将他拥了个满怀。

  人鬼殊途。

  殊途同归。

  再看向巨门,两人又是并肩将手放在石门上。

  这一次的石门没有那么好推了,他们几乎是竭尽全力,毛团子也奋力用身躯撞击门扉,才让石门轻颤。

  一寸、两寸、三寸……

  它终于缓缓开启。

  “呼呼呼——”

  狂风从门缝涌出,将他们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路迎酒侧身挤过门缝,看见空中满是飞舞的金色人形。

  和他杀死的人形不同,这些人形的面容恬静,轻闭双眸,随着风翩跹着,在灰蒙蒙的天地中像是一群金色飞鸟。

  而最尽头……

  最尽头是一颗参天的古树。

  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品种,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那些金色人形停歇在其中,坐在枝干上,带着好奇打量来者。

  路迎酒和敬闲慢慢走近。

  每走一步,路迎酒就能感受多一分的震动,像是什么在他的灵魂深处,与古树产生了共鸣。

  等到走到古树之下,他们才清楚,树根处有一团浓郁的黑色。树根被它腐蚀了,烂了一大片,黑水从其中涌出。

  当路迎酒的目光上移时——

  树干上猛地睁开了眼睛!

  大小不一的眼睛以不同频率、朝不同方向转动着,正正好好就是59只!

  路迎酒喃喃道:“看来这就是感染源了……但是,这感染是从哪里来的呢?”

  敬闲抬头道:“上头在滴水。”

  路迎酒:?

  他顺着敬闲的目光看去,果然,在殿堂的最上方有一朵小小的……乌云?

  乌云突兀地飘在空中,细小的黑雨落下,正好滴在树根。

  路迎酒说:“这天道家的屋子漏水啊。”

  敬闲:“……确实,有点穷酸。”

  路迎酒试探性甩出一张符纸。

  符纸乘风飘入黑云中,被吞没了,没半点反应。

  路迎酒正发愁该怎么办,就看见敬闲的目光往旁边游移。接着他猛地伸手,抓住了两个掠过他身边的金色人形!

  路迎酒:?

  人形:??!

  敬闲发力,将它们两个像铅球一样直接甩到了乌云中。

  “扑哧!”

  轻微的一声后,人形消散了,黑云也应声散去。

  路迎酒:“……太暴力了。”

  “有用就行。”敬闲挑眉,“你看,云这不就散开了吗。”

  这回,路迎酒清晰看到云后有什么了。

  ——那是整个世界。

  飞鸟走兽,日出月升,终年不化的雪山,鹿角上的一抹薄绿和徘徊于地下洞穴的蓝鱼。嫩芽破土,雏鹰起飞,枯树腐朽,孤狼老去,衰亡与繁盛共存,死亡亦是新生;

  紧接着又是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无数人的面庞浮现,呱呱坠地的婴孩,迟暮之年的老者,皮肤黝黑的男人走在工地,面容姣好的女人正精心打扮……几家欢喜几家愁,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各种琐碎的小事堆砌在一起,构成了人生百态;

  再往下则是漆黑的鬼界,猩红的彼岸花疯长,风云变幻间,神官御火凝冰,鬼怪互相啃食,骸骨堆得比山高。十八层的景象各异,勾勒出疯狂的无间。最后画面定格在深渊上的一树繁花,白花枯荣——那也是敬闲的诞生之处。

  而这所有的一切,凝聚在了云中的小小天地。

  黑水正是从其中滴出的。贪婪、疯狂、自私、虚伪、傲慢……

  天道无形,束缚着万物,却同样付出了代价。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污染源。

  路迎酒皱起眉。

  他本以为污染源是特定的东西,能够被摧毁,但现在看来,它根本就不可能根除。只要万物存在,这腐蚀就如影随形。

  但是……

  路迎酒说:“我们想办法清除掉这棵腐树吧。”

  “那污染源怎么办?”敬闲问,“如果放任,天道早晚还会被腐蚀的。”

  “不用在意,”路迎酒摇头,“就让它这么下去吧。负面情绪不可能消散,但总会有人站出来。”

  他继续说:“我在想,天道被腐蚀可能不是偶然。就像是人会生老病死,植物有兴荣衰败。天道被污染,然后又被拯救,同样也是轮回的一部分。”

  “但我们不必担心未来,因为这世界上从不乏英雄。”

  有卑劣者就会有英雄,光与暗相互依存,才是真正的平衡。若干年后,待到天道再度堕落,这殿堂会迎来新的访客,而那些来访者与他们一样勇敢而强大。

  他们会带着一身孤勇与热血,推翻堕落,扫荡腐朽。

  再然后……

  他们也会对未来怀抱希望。

  路迎酒笑说:“就像是一盏代代相传的灯。我们不是燃火者,也不是熄灭者,只是普普通通的传递它而已。但我们都知道,它会永远燃烧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我们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英雄,而我为此欣慰。”

  “……我明白了。”敬闲点头道,“那我们开始吧。”

  ——说是开始,实际上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清理天道这件事情,谁也没做过。

  路迎酒说:“按照阵法来说,我们找到的是天道的‘污染处’。所以这棵树,我们都应该毁掉。天道可能会因此残缺,但它能复原的。”

  “怎么毁?”敬闲抬头看去,“放火烧吗?”

  路迎酒也茫然道:“应该吧。”

  敬闲沉默了一会,又说:“那要是,烧坏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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