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关白羽穿的是村里人送他的旧衣服,但那衣服没破不说款式也不错,让他看起来跟其他那些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没有丝毫不同,甚至因为他皮肤白,瞧着比别的孩子还要文静帅气。
到了校门口,关白羽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竟是有不少女孩子偷偷看他。
要是再养养,给他买点好看的衣服……石振觉得关白羽有望成为校草。
嗯,也不一定……关白羽现在才一米六……
“小羽,加油!”石振鼓励了一下关白羽。
“嗯。”关白羽笑了笑,眼睛又弯了起来。
他们学校初三的课已经提前上完了,最近老师正在复习初一初二的知识,那些知识他都没忘记,就没有听课,改为做石振给他买的题目。
做多了之后……他这会儿拥有无以伦比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考好。
这次考试是市里统一考的,对初三学生来说很重要,他们学校甚至为此给初一初二的学生放了假。
也因为这次考试很重要,那些平常不怎么来学校上课的初三学生,全被老师叫回来了。
关白羽一进教室,就有班里的女生问他:“关白羽,今天送你来上学的那个人是谁啊?”
关白羽心情很好:“是我哥。”
那女生满脸羡慕:“你哥长得真帅!”
初三的女生,大多已经发育好了,但初三的男生……哪怕个子不低,瞧着也多多少少有点幼稚,像关白羽这样因为营养跟不上还没开始发育的,个子跟女生差不多瞧着更是显小。
所以班里的女生,很多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男生。
关白羽时常听到她们议论班里的男生,之前一直没感觉,但现在听这人说自己的表哥帅,却有点不高兴,不高兴之余,又有点自豪。
他表哥,绝对是最好的。
关白羽道:“我也觉得我哥很帅。”
“你长得也不错,以前都没发现。”那女生又道,最近关白羽的变化挺大的,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主动跟关白羽说话。
两人正聊着,闫江涛来了,一屁股坐在关白羽身边的座位上——他们这周不靠墙,倒是不需要相互让位置。
闫江涛的脸色不太好看,被连着泼了两次脏水之后,他今天还是第一天来学校。
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些人还时不时说话……是不是在说他被人泼粪水的事情?
比如关白羽,就肯定在跟那个女生说他!
闫江涛把书包扔在自己的桌子上,用力整理自己的东西,眼刀子更是往关白羽身上扎。
那天被人当面泼了粪水之后,他特别生气,找了自己的父亲想让自己父亲帮他教训一下那个泼他的人,结果他爸张嘴就是:“人家不泼别人就泼你,肯定你也有问题,你先反省一下自己!”
跟家里人诉苦结果听到这么一番话,闫江涛差点被气晕过去。
之后,他爸还逮着他训了他一顿,说他不知道珍惜现在的好日子,有书读却不好好读,说他成绩太差丢自己的脸……
说到后来,少不得又提了关白羽:“你看看人家关白羽,他家里没人管他,学费都常常交不上,回家还要自己洗衣服做饭,却能考年级第一,多厉害!你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每次都考班级最后一名。”
教训完儿子,闫父就看机器去了。
织布机上连了很多丝,不停地织布,期间必须有人时时刻刻看着——要是哪根丝断了,布上会有瑕疵,需要及时要关了机器重新穿上那根丝才能继续织。
他们家虽然雇了两个人帮忙,但好几台机器日夜不停地织布,那两人看不过来……他们自己也是要轮班盯着的,甚至有时候更辛苦,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
闫江涛想起这几天在家总被父母说,今天来学校之前,他爸更是反复说他,让他一定要考好一点……
他瞪了关白羽一眼,见关白羽不理自己,更是恼怒——这家伙肯定看不起自己!
考试很重要,所以不是在自己班级考的,而是去初一初二的教室考,不仅如此,每个班的学生还分成两半,在两个教室考,这样每个考生身边就都没有同桌,没办法偷看别人了。
不仅如此,监考老师也不是他们自己学校的老师,而是其他学校的老师——他们学校的老师去了别的学校监考。
这种规格的考试,关白羽还是第一次遇到,心下忐忑。
他深吸一口气,进了初一二班的教室,闫江涛就坐在他后面。
监考老师还没来……闫江涛用脚踢了一下关白羽的凳子:“喂!”
关白羽没动,头都没回一下。
闫江涛又踢了一下,这一脚直接踢在关白羽后腰上。
关白羽心里恼怒,但考试就要开始了……他把凳子往前搬了搬,还是没理闫江涛。
闫江涛见状,忍不住骂了一句:“草!”
闫江涛是想威胁一下关白羽,让关白羽考试的时候给他看一下卷子或者传个纸条,他知道关白羽怕他,觉得这事儿肯定能成。
结果……关白羽竟然不理他。
这小瘪三竟然不把他当回事!
闫江涛正想再踢关白羽几脚,监考老师来了。
监考老师一共有两个,一男一女。
那个女的矮矮胖胖的,扎了个马尾辫,看着年纪不大,那个男的则瘦瘦高高,大概有个四五十岁。
两人进来之后,那女老师没说话,那男老师翘着手指,却说了好些:“你们考试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要是被我看到有人偷看作弊,考试算零分!”
“上次我就在你们学校抓到了作弊的,题目做不出来就别做,还作弊!”
“你们这些人,看着就不像样!”
……
说也就算了,一个女生抬头看了一眼,他立刻道:“你看,又有人想偷看。”
那个女生涨红脸,委屈地不行。
关白羽也有点不太高兴,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个监考老师看不起他们。
不过这也正常,他们村里的人,常会说镇上的人如何如何看不起他们,以前去镇上因为穿的差被说脏之类。
说着说着,他们也会骂镇上的人,前段时间镇上一家工厂倒闭了,一群人下岗,大家就特别高兴……
当然那些都跟他无关。
试卷发了下来,关白羽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开始看试卷上的题目,等铃声一响,他立刻开始做题。
这次考试比他们学校平常的考试要难很多,甚至比镇上市里那些学校平常的考试都要难,被称为“竞赛”。
不过石振给他买的习题,本就是比课堂内容要难的,所以他倒也不至于慌乱。
关白羽做得很认真。
闫江涛坐在关白羽身后,却连前面最基础的题,也有好些不会。
比如看拼音写汉字,他早就把拼音忘得差不多了,“iu”和“ui”他就完全分不出,分出了那字他也不会写。
潦草地做了一些题之后,闫江涛做不下去了,见关白羽在奋笔疾书,也就更加生气。
他心里一动,从口袋里拿一张原本想用来让关白羽给他传答案的草稿纸,写上一些答案,揉成一团,趁着老师没注意扔到关白羽桌上。
然后,不等关白羽反应过来,他就指着关白羽大声对着监考老师道:“老师,他作弊!”
那个男的监考老师脸都黑了,他一眼瞧见关白羽桌上的纸团,几步过来就抓在手里,冷着脸对关白羽道:“拿上你的试卷,跟我出去。”
关白羽有点怕老师,懵了懵,最终拿起试卷,跟着老师去了外面。
一到外面,关白羽就道:“老师,我没作弊。”
“那这是什么?”那个老师将之前从关白羽桌上拿的纸团打开,看到里面写的乱七八糟的答案,更是对关白羽没个好脸色:“考不出来就别考,平常不好好读书,考试的时候还作弊,你们这些人没救了!”
“是闫江涛扔过来的,我没看,我一直在做题。”关白羽道。
这个老师却不听关白羽的辩解。
他是镇上初中的老师,但对乡下的学校也有所了解。
这所学校的老师水平很差,学生成绩更差,校风也乱七八糟,他觉得这种竞赛考试,这个学校的学生压根没有必要考。
市里每年评出十来个一等奖几十个二等奖几百个三等奖,这所学校从未捞到过哪怕一个,这些学生考了有用吗?
眼前这个作弊还找理由,更是没意思。
这老师伸手去拿关白羽的试卷,要在他的试卷上作记号:“考试作弊,成绩不作数,算零分。”
关白羽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不肯把自己的试卷给出去:“我没作弊!我平常都考第一名的,我根本不用作弊,这纸团跟我没关系。”
那老师有些不耐烦,鄙夷地看着关白羽:“你是年级第一又怎么样?你们学校的年级第一,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
“那我也不可能跟人传纸条作弊。”关白羽不想被算零分。
他们学校只有极少数人,初中毕业还继续读书的,学校老师也就不怎么跟他们说高中乃至中专的消息。
他以前,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太多想法。
但最近他哥跟他说了很多高中的事情,甚至连大学是如何如何的,都跟他说了。
他哥还让他去读大学。
如此一来,他对这次决定保送的考试,就很重视了,毕竟要是不保送,他很难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一中,能上他们镇上那所市里最差的高中都算好的。
那监考考试本就看不上关白羽,关白羽这样子,他更是不耐烦,伸手就去扯关白羽。
这时,那女的监考老师从教室里出来,细声细气地说:“陈老师,就一个纸团,也不能证明他作弊了。”
“不是作弊又是什么?”那陈老师问。
关白羽想也不想,就对着那女老师道:“老师,我真的没作弊,平常考试我都是考第一的,不可能作弊!”
他能感觉到,那男老师对他们有偏见,甚至巴不得从他们身上找点茬出来,他要是弱一点,指不定就被这人算零分了!
他只能求助别的老师!
关白羽唇红齿白,看着就乖巧,这会儿眼睛还红了……后面出来的监考老师有点同情他:“陈老师,总要讲证据的,我们看看他的试卷,对一下纸团上的答案,就能看出来他是不是作弊了。”
那男老师冷哼了一声:“他就是没来得及作弊。”
“那也不一定……”
“王老师你觉得我做错了?你觉得我应该看到学生作弊都不管?”程老师没好气地说。
那女老师闻言,闭上了嘴巴,她刚工作,陈老师却是学校里的老人……
关白羽心里一沉。
各种各样的不公正待遇,从他有记忆起,就跟他如影随形。
比如被人打了,还被倒打一耙。
比如被人抢了东西,也没人给他出头。
比如闫江涛天天找他麻烦,但他依然不得不跟闫江涛做同桌,之前甚至不得不给闫江涛讲题。
他不喜欢这些,但早就习惯了,不会再去反抗。
毕竟反抗之后,他不一定能得到好处,甚至有可能遭遇更糟糕的情况。
可现在不一样。
他哥会帮他。
而且,他哥那么重视他的这次考试,还特地给他买了习题……他决不能第一场考试就得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