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越看了一眼他:“你不是不爱吃吗?”虽然心疼,他还是从荷包里掏出一丸递给了他。
这桂圆大小的丸子外面包了一张小小的油纸,拆开油纸之后,一股酸甜味立刻窜进鼻子里,大夏天的,吃起来特别解腻。
“瞧你心疼的那个样子,改天哥给你买一包袱,让你吃个够。”祝峰把丸子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得了吧,仁和堂的东西有那么好买?就这丸子,一个人每天只能买三粒,说是小本生意,一天做不出太多。”朱明越为了攒够这十几天的丸子,把家里能打发出去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了。
“我说,咱们真不去扫地啊?”赵清犹豫地开口问道,一群人里面,就数他最胆小。
“要去你自己去。”姜显坐在他们头上的那棵树上,凉凉地说道。
“又不是我挨罚……”赵清说道,他可不是倒数前三名。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咱们三至于排倒数前三吗?更何况,老祝他也没得到流动红旗,咱们这是不是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朱明越说道。
“行了,朱夫人!你就别在我伤口撒盐了,休沐那天要是见不到我的人,记得来我家给我收尸!”
祝峰心里已经平静无波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清风寺那个无欲无求的老和尚一样了。
这时,从旁边跑出来一个人,急急忙忙的样子,一看就是来报信的。
“四郎,老朱,你们还不去扫地啊?据说有人看见楚司业的马车已经到山门下了。”
正悠闲度日的几个人一听,立马蹿了出去,跑到教舍拎起扫把开始挥舞。
外操场,几个人正“噗哈哈”地大笑着。
先前来报信那个学子叫周琪,他笑得腰都弯了:“哈哈…你们是没看见他们那个样子…哈哈哈…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还真有办法,得,愿赌服输。”说话的学子名叫陈易。他拽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到周琪的手上,他们在打赌,赌楚司业不在,祝峰那伙人会不会去扫地。
“哈哈,他们扫好了我们再过去,等会儿我把真相一揭露,就又能看见他们那副蠢样了。”
“你不怕姜显了?”陈易问道。
“哼,他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国子监现在规矩不一样了,他敢对我动手,我就让他扣分。”周琪得意地说道。
“对,让他扣分,看他还怎么得意。”刘霖说道,“平常看他们一副厉害的样子,还不是怕楚司业怕得要死?”
“就是,一群孬种,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司业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别说司业了,就是祭酒来了,我也不怕。”周琪此刻及其膨胀,吹起牛来也是毫无顾虑。
“你真不怕他?”刘霖表示不相信。
“哼,我怕过谁?”周琪说这话时鼻子朝天,已经忘了他被姜显打到嗷嗷哭的样子了。
“我看你是在说大话吧?你忘了前几天孙江被楚司业打哭的事了?”陈易问道。
“他敢打我试试?我可不是孙江那个草包。”
“那你敢不敢当面给他难看,让他知道知道你的厉害?”刘霖眼珠子一转,用话激他。
“我……有什么不敢的!”周琪大话放出去了,为了面子自然不能松口。
陈易拉了拉刘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刘霖冲他笑笑,继续开口使激将法。
“那好,等他明天到国子监来,你就当着他的面骂一句他是猪,你敢不敢?”
“有…有什么不敢的!你等着,我不止说一句,我还要说三句呢!”
“那行,如果你明天不敢对他说这话,我就看不起你!”
等周琪走了之后,陈易看着刘霖,皱着眉头说道:“你干吗要让他去骂楚司业?”
刘霖沉下脸没有说话,眼睛扫了一下陈易腰间,然后往另一边走去。陈易一头雾水,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大家刚才还好好的。
……
“哎呦,累死我了!总算是把这几间教舍打扫干净了!这楚司业他怎么还不来检查呀?都过去多久了!”朱明越抱怨道。
之前没打扫时,他怕他过来检查。这会他们打扫好了,他又怕楚辞看不到他们的劳动成果。
“谁知道呢?”姜显有些不耐烦了。
“喂,你们说,是不是周琪那小子在哄咱们?今天又不是休沐日,任何人都不许出山门,谁会到那里去呢?你说他是怎么看到楚司业的马车到山门下的?”祝峰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心里有些发虚,一听他回来了,他们就慌了。
现在地扫好了,心不虚了,聪明的智商又返回他们的脑子里了。
“啧,八成还真是!我看这臭小子是欠收拾了!”朱明越把手上的东西一甩,就要冲出去找他。
“得了,你们难道还嫌罚的不够吗?这回要是在国子监里面打架的话,不知又要扣多少分了,难道你们下旬又准备得倒数前三名了吗?”赵清说道。
“那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了?”这可不是他们的脾气。
“你急什么?我是说,咱们等到休沐日的时候,等他一出国子监的大门,我们就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赵清不愧是狗头军师,心就是比其他人脏点。
“对啊,咱们在国子监外面打架,他总是不会管我们了吧?”吴光笑着说道,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由楚霸王说了算,出了这里,可就不归他管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走吧,去吃晚饭,我刚刚听见敲钟了,听说今天晚上饭堂好像要加一个菜,也不知道是什么……”
“……”
第二天,楚辞回到国子监时,首先就把人找过来,问了问昨天打扫的情况。那人如实地回答了之后,楚辞给了他一张条子,让他收着。
这条子是用质地稍硬的那种纸做的,上面画了个鸭子似的图形,然后左下角写了楚辞的名字。这东西他们要收集起来,每旬都可以拿着他们去王典簿那里替换银子。
楚辞让何平趁着还没上课,先把那几个人找过来。他对他们说道:“昨天是大朝,我虽然没有回国子监,但是我早已经安排了人去检查你们打扫卫生的情况。不错,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会趁我不在偷懒呢!没想到竟然一老一实地做了这事。值得表扬。”
祝峰一大早被叫,心里原本直突突,这会一听话的内容,立刻就得瑟了:“那是,我们能这么不守诺言吗?您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对了楚司业,你安排了谁来检查啊?”
“怎么,你想知道是谁?知道得太多,对你可没有好处。他是我安排的探子,哪能轻易让你们知道了?行了,快上课了,赶快回教舍去吧。”楚辞挥挥手,懒得听他贫了。
他先将昨日下面人递交上来的公务处理了,然后又夹着他那本点名册,去了外院各个教舍巡视。
见他们都在认真地读书,楚辞心里很是高兴。想当初刚来时,这外院的读书氛围可是半个也不让人满意的。
现在,不说学子们,就说夫子们也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原来他们也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过日子的,面对这些纨绔子弟,他们的愿望十分朴实,能明哲保身就行。现在每个人要做的事都规划好了。责任细化之后,每个人都有应尽的义务,所以他们比起以前来说,要更上心一点,特别是他们的班主任。
“当当当!”上午的课程结束了。
当午食的钟声敲响时,学子们一窝蜂地朝着饭堂涌过去,那里的菜色虽然不够丰富,但味道还不错。许是因为没得选择,很多学子挑嘴的毛病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回到家后,还让他们家人都吃了一惊。
楚辞放下手里的计划书,伸了伸懒腰,也起身跟着人群一起往饭堂那边走去。他还是不习惯把饭打到司业厅里吃东西。即使司业厅十分通风,但饭菜的味道也不是那么好散掉的。
与其在充满异味的屋子里办公,还不如多走两步到饭堂和学子们一起用餐,顺便就当锻炼了。
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刘霖推了推周琪,说道:“现在正是好机会,路上的人也多,你去拦住他,对他说那句话。”
“我…我现在饿了,我要先去吃饭。我等会再说!”周琪睡了一晚上后,心里一直都很煎熬,他甚至有些想回到昨天,狠狠的打自己两下。
“哼,不敢说就直说呀!我也不会看不起你,毕竟他那么厉害,你不敢说也是人之常情——”
“谁说我不敢说了?”周琪迅速地打断刘霖的话。
“那你就去说呗,唧唧歪歪地找什么借口?可别让我看不起你!”
“上就上!”周琦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然后就上前几步拦住了楚辞。
“楚司业,请留步,我有话想和你说。”
路上的其他人停了下来,他们装作在欣赏风景似的左顾右盼着,实际上一个个耳朵竖得高高的,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周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虽然他们不知道周琪为什么要拦着楚司业,但看他那副样子,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楚辞有些疑惑,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学子,然后问道:“周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琪有些惊讶:“你怎么认识我?”
“你就想问我这个?好了,有事快说,没事就暂且先去吃饭。”
周琪被他眼睛一看,心里便有些胆怯了,他嗫嚅了两下,嘴巴又闭上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要不咱们进饭堂去边吃边说?”楚辞看他还挺别扭的样子。
周琪忍不住朝右边看了看,他看见刘霖站在树后面,冷笑着对他张了张嘴,唇形分明是“孬种”两个字!
他一下子火上心头,对着楚辞正准备叫出声,在对上楚辞那漫不经心中藏有深意的视线时,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
“楚司业,你…知道我…是猪吗?”他中间的三个字说得轻且快,站得远一点的人听上去,就变成了“楚司业,你…是猪吗”这几个字。
这是要起大矛盾啊!大家努力压抑着心中那小小的兴奋,想要看看心狠手辣的楚司业会怎样对付这个大逆不道的学生。
只见楚辞愣了愣,然后关切地把手搭上周琪的肩膀,问道:“周琪啊,你最近的学习压力是不是太大了?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同窗还有夫子们说一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当然,你也可以来找我谈谈心,千万不要有顾虑。”
楚辞在说这话时,忍不住在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最近改革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开了,怎么这一个二个学子都好像出了毛病呢?
“谢…谢谢楚司业。”周琪涨红着脸,纯粹是为了自己的软弱无能,他是真不敢说那句话。
楚辞却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感动地快哭了?在这国子监里,除了冯陌之外,难得还有这么朴实的孩子了。于是楚辞把他拉进饭堂,又给他打了一大份饭菜,慈祥地看着他吃下去。
其他人看着周琪翻着白眼几乎要哽死的样子,心里不由对楚辞产生了更深的恐惧,不就是说了一句他是猪吗?就让别人身体力行吃得和猪一样多,恐怖,太恐怖了!
第159章 观后感
“楚司业,顾司业,今日找你们来,是因为提学大人在上朝的时候听皇上说了,自六月初一起到六月初五,是全军大比武的时间,当年的八王之后,大多也都在国子监里进学,那几天国子监不上学,让他们也去看看。你们今日就将这事告知内外二院的学子们吧。”
汪祭酒把事情吩咐下去,就让他们走了。自上次大朝被弹劾那事一吓,这汪祭酒眼看着就老了一点。
顾司业和楚辞并排着往外走去,楚辞有心想和他说句什么,但刚起个头,就被这人哼了回去。
好叭,楚辞心想,热脸贴冷屁股也就这么一回,有台阶不下就算了。明明是这人背后告别人黑状,反而弄得好像是他理亏了一样,真是心胸狭窄。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顾司业回去之后,就到各班把事情说了一下。那里的学子大多都是皱眉不已,认为朝廷把读书的大好时光浪费了。他们心中想的是,这几日休沐,就在家里看书,反正他们是不会去看的。
楚辞没有直接去教舍,而是去到后面,让刘老汉在敲散学钟时,多敲几下。刘老汉点头应了,他在这国子监里敲了几十年的钟了,也就今年才见到司业这么大的官亲自过来交代事情的。
“当当当!”
在敲完散学钟时,刘老汉又按照楚辞的吩咐,连着敲了九下。
“原助教?这钟声是让我们过去的意思吧?”
“九声?应该是楚司业说过的什么班主任会议吧?要不再问问他……诶,李助教,这个钟声是开什么班主任会议吧?”原助教不是特别确定。
走在远处的李助教大声地回答道:“是,你们也快点过去吧。”
九个班主任来到司业厅侧边的那个小会议室,然后按照上面贴的名册坐下。
“大家来啦,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了,待会大家就和我一起去饭堂吃吧,我已经嘱咐了饭堂,今天多做一些。”楚辞走进会议室,说道。
“无碍的,楚司业。不过此时你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原助教问道。
“是这样的,刚刚接到上面的消息,六月初一至六月初五要举行全军大比武,这是当年八王定下的规矩,而今八王之后大部分都在国子监里就读,所以圣上特许,国子监休沐五天,让我们的学子可以前去观看。”楚辞开门见山,直接把事情说了。
“这是一件好事啊。”
“是啊。”
这些夫子们议论纷纷,都很开心。其实学生永远也不会知道,老师比他们还想放假。
“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何确保他们都去看了,而不是利用这几天的休沐去别处吃喝玩乐呢?大家说说,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楚辞想说的,自然不是放假一件事。
“这,我们去看的时候,每天先清点人数,未到者扣分。”如今扣分这个手段也被班主任们掌握了。对于这些达官贵人的孩子,他们不敢打,有人敢打就行。
“李助教,你这个办法不妥当。先不说到时候校场上人山人海的,单是他们的出门时间就没法限制。”有人提出了异议。
“赵学正有何高见呢?”
“不如等散场之后,人都走了,再来清点?”回去的时间总是差不多的。
“这,万一有人和家中长辈一起走了呢?又或者他们身体不适,提前回家了呢?”又有人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