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饭时,楚辞了解到,这些杜提学也是外地人,他的家乡因气候原因,吃的口味都比较重。这闽地沿海,大家吃东西时更喜欢清淡鲜美的,这就导致了杜提学每次在外面吃东西时,总是胃口缺缺。楚辞见他是真的喜欢,当下便承诺在他走时送一罐给他,这东西厨房放了几坛子,都是张虎和外面的大娘那里学来,再根据他们的口味调的。
饭毕,杜提学来到了书房,开始考较那几个小家伙的学问。刚刚在饭桌上时他见这几个小的谈吐不俗,就已经动了心思。
几个小的见他亲切慈祥,心里也不害怕,他问什么便答什么,遇到比较难的也没有不懂装懂,认真思考过后仍不会的便虚心请教。杜玉的夫人孩子都在老家,像这种儿孙绕膝的感觉他难得体会,而且还是这些聪慧灵秀的孩子,一个多时辰下来,他的笑意就没从脸上下去过,一身儒雅端庄的气质早已从身上褪去。
午休过后,他又拿着本子和笔跟着楚辞来到会议室,继续听他们开会。上午讨论的是关于算学的教科书,下午讨论的自然就是诗词文章类的了。对于这一内容来说,显然底下这些官员们更有发言权。
楚辞直接拿着本子坐到了下面,让提学司的官员们轮流上台发言。在楚辞来之前,提学司里的人都不太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们害怕自己说的东西一个不慎就会变成他人攻讦的对象,一般情况下都是以沉默为金的。
后来楚辞来了,他很不习惯这样的会议,便开始着手改变,每次会议都会让人起来发言,毕竟还制定了奖励机制,只要发言的内容是正当合理的,便记一笔,奖励待月末再予以发放。
杜玉一边听一边记,时不时还转头看一眼楚辞的笔记,他年纪大了,写字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们说的速度,而楚辞拿着根炭笔笔走龙蛇,笔尖摩擦着纸面不断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一根小羽毛搔动着杜玉的心,他也想试一试这炭笔写字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字写得快,字迹还小,他记一面的内容,楚辞只需半页,而且反面也能写。对于一些穷苦的读书人来说,这也能节省不少的开支了。
下午的会议结束后,他们暂时为新教材定下了几本书的某些章节,接下来就是如何把它们巧妙的融合到一起去了。除这两本书之外,楚辞还考虑过要不要编写其他教科书,如思想品德、科学之类的。这个念头一起,瞬间就被他自己否决了,现在还是封建社会,他最好不要做太多挑战皇权的事,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分好编写组的人员后,楚辞很诚心地请杜玉担任总编辑。杜玉推辞,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出力,哪能抢功呢?
他原本对于这个新式教科书还是有点质疑的,但今天一天下来,他发现这些人并非是想一出是一出,针对可能有的问题他们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方方面面考虑的极为周全。
杜玉不是那种老古板,见不得一点改变,他是看好楚辞他们的想法的。
楚辞知他顾虑,劝道:“提学大人,您德高望重,深受闽地官员和夫子学生们的爱戴,此书的总编辑,非得由您当不可。到时候初版书出来了,还得靠您老审核和作序呢!事实上,我原本就想请您和齐大人一同担任的,但……”
楚辞笑了笑,下面的话不言而喻了。杜玉点点头,齐鲁直这人既迂腐又胆小,心胸也很狭窄,这些年和他一起共事,杜玉着实也生过不少气。
“话已如此,老夫再推托反倒不好了。总编辑一职,老夫就接下了。这样吧,老夫有一好友在仕林中名气很大,待书出好后,我再请他题个词吧。”杜玉道,官场之上自然是他名气更大,可是在读书人中间,还是他那位好友更广为人知,不知闽地百姓,就连外省的许多学者也曾为见他一面而奔波不断。
还有这么个人?能得一省提学如此推崇,此人定当不凡,是谁呢?楚辞突然回想起在京城时,温太傅曾来过南闽一段时间,并且回去后还给季考贡献了一道考题。当时他来这……好像是为了和什么居野山人一同讨论“人之本性”?
想到这里,楚辞忙问:“提学大人,您说的可是居野山人?”除此之外,他再不知道闽地其他有名望的人了。
杜玉有些讶异,很快又似了然般点点头:“也是,闽地学子不知道他的人还真不多。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明日你便随我一同去拜访他吧。”
可是……楚辞有些犹豫,这新编教科书还有很多工作没有落实到位,他突然离开,也不知要去多久,会不会耽误事呢?
杜玉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老夫又岂是那种不知轻重缓急之人,这居野山人如今就在你们漳州府。”
“什么?!”楚辞瞪大了眼睛,难道他一直以来都错失了和大学者交流的机会?
杜玉见他终于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不必觉得遗憾,前几年他和太傅大人辩论之后,就闭关了,说是心有所感,不允许外人去打扰他,实则他是到处去游学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这段时间他又回来了,不过,就算你知道他的住所,也是见不到他的人的。他有些怪癖,寻常人难入他的眼。”
楚辞了然地点点头,但凡隐士高人总是有些超然物外的。
“明日前去拜访他,需要下官做什么吗?”楚辞问道,总不好空手前去,但买东西更遭,说不定还会被连人带物扔出去,杜提学是他的朋友,自己可不是。
杜玉沉吟了一会,然后摇头道:“他什么都不缺,就是喜欢与人讨论,早就听说你善辩,明日去了你就好好表现就行了。”
楚辞这下为难了,以往他用言语说服别人之时,总是会让别人不快,明天要是辩论到高兴之处,他口出狂言怎么办?这位影响力不同凡响,对于推动新教材有很大的帮助。
这样想着,第二天楚辞还是提了点张虎做的小菜过去,这东西吃起来很不错,他既是杜提学的朋友,应该也不会太讨厌吧?
这位居野山人的家离府城大概四五十里路,经过溪县还要再往里些,入口是山路,背后靠的却是大海。
一路上,杜玉都在给楚辞介绍那里的情况,说那里就像是陶公笔下的桃花源,把那处描绘的天上有地下无,让楚辞忍不住心向往之。他说那里居住的人不是很多,家家户户的房子离得也挺远的,当地百姓虽然也耕作,但常年都是神态轻松的,眉宇间不似外面的百姓那般因忧虑而布满沟壑。
杜玉解释说,那里是居野山人的老家,这一片山谷都是他的。当地百姓在此居住耕种,不需要给他交税,产出全是自己的,再加上还可以下海打鱼,生活一富足,百姓自然就开心了。
一路聊着天就要到了,可还未到山口,楚辞便嗅到了空气中传来一丝血腥味。赶车的是张虎,他也闻到了那个问题,拉车的马似乎也有些受惊,停在原地不安地喷着气。
“掉头!”楚辞当机立断,血腥味这么浓,想来一定死伤很多,而且时间应该也没过去多久,凶手说不定还在现场。
车上除了他和杜玉外,便只有张虎和杜玉的小厮了。这里头除了张虎厉害些,其他人都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根本就无一战之力。为今之计,就是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离开报案,才能尽早抓到凶手。
张虎的反应也很快,听到命令后就一拉缰绳让马儿回头。马儿拉着车往回赶,还不忘高声嘶鸣。
这一声,让楚辞心中一紧,完了,怕是要坏事了!果不其然,他们还没有多远,背后就传来了声音。楚辞紧张地掀开帘子,发现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了,马车后不远处正有几人骑着马追赶过来了!
第385章 暴雨梨花针
后面是“踏踏”的马蹄声, 前方则是一条只容一辆马车通行的羊肠小道,小道一旁是峭壁,另一旁则是几十米深的悬崖, 稍有不慎, 便可能翻下去。
来时, 楚辞他们面对这样的小道, 还有闲心吟两句“曲径通幽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现在面对这样危机四伏的场景, 他们却恨不得在马车两侧插上双翼,直接飞离此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后面的追兵也有些畏惧这样的地形, 跑马的速度也不非常快。但是, 他们追上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 不超过五分钟, 他们便会被追上。而五分钟以后, 前面的地形就不一样了, 届时, 他们恐怕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 楚辞的额头沁出了一些汗珠。他不是圣人,自然也是贪生怕死的, 特别是死的这样窝囊。
坐在他旁边的杜玉也是一脸苦笑:“楚提学,这次是老夫连累你了,要不是我突发奇想, 你也不必遭此横祸。老夫对不住你呀!”他一把年纪,死便死了,只恨自己还连累了其他三人。也不知他那位好友情况如何, 希望他能逃过一劫!
楚辞摇了摇头:“杜大人,您不必这样说,今日这事,谁也料想不到,要怪也只能怪我们命里合该走这么一遭。”楚辞虽然害怕,但也做不出迁怒之举,而且杜大人自己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楚辞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最前头的那人一脸凶相,身上还有几处未干的血迹,看上去就像是煞神一般,令人胆寒。
后面的几个也差不多如此,单单只看面相,其实楚辞分辨不出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但联想到近日戒严的水师和民间沸沸扬扬的传闻,这些人的身份又有些呼之欲出了。
楚辞只希望阿铁他们兄弟能尽快察觉到不妥,然后前来营救。但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妄想了,只剩几分钟的时间,除非是天神下凡,否则谁也救不了他们。
难道自己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楚辞心有不甘,一朝穿越,他还没活够,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那时,他的家人朋友该多难受啊!还有寇静静,他能容忍这几年的分离,不就是为了楚辞当初的承诺吗?他当初说自己一年之内便会想办法回京,这才骗住了他,要不然,他早就跟着一起来了。
楚辞心里一阵难受,他原本还想着,这五年他努力工作做出成绩,到调任时好回到京城与他同度余生,现在成绩是有了,可他却要死了。
不!不一定!
楚辞眼睛一亮,突然起身,吓了杜玉一跳。杜玉拉住他道:“天无绝人之路,楚提学,你不要冲动啊!”他以为楚辞是想跳车了。
楚辞哭笑不得,只能飞快地解释:“杜大人,你快帮着我一起找找一个竹筒状的东西,要是能找到它,咱们也许就不用死了!”
他刚刚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脑海内竟提前走马灯似的放起了他穿越以来的回忆,然后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外放时,寇静曾送给他的一样东西——那个盗版的暴雨梨花针!
刚来时他每日随身携带,可是这东西有些重量,一次在马车里换衣裳时,他就把它搁到了某处座椅下,然后就没有放在身上了。张虎一般不会动他放的东西,所以此物大概率还在马车里!
绝处逢生的感觉让楚辞变得十分激动,杜玉也差不多,听他说完就立刻起身,然后将自己坐的左侧的那块挡板掀开。里头放了一件披风并一些琐碎的小物品,杜玉翻找了许久,也不见那个传说中可以救命的竹筒。
楚辞也是一样,中间的座椅下面并不见竹筒的影子。最后的希望就在右侧挡板了,楚辞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掀开挡板,在看清静静躺在底部的那个东西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竹筒的颜色还是青色的,就如同刚从山上砍下来的一般,虽然过了两三年,但也并没有干裂,想必是神机营里的一种秘法吧。
记得寇静静说过,这暴雨梨花针虽不能一击致命,但里头有麻沸散,也可以使敌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并且打开之后能使用三次。
如今时间过去了几年,里头的麻沸散药性恐怕已经过了,但里头的针却还是在的。在这种狭窄的小道上,后头那人突然受到袭击一定会自乱阵脚,楚辞不需要他受多重的伤,只要他受惊后控制不好马匹就可以了。
杜玉看着楚辞脸上的惊喜和他手上的竹筒,实在想不出这东西到底该怎样救他们的命。
楚辞来不及解释了,再过一会这条小道就要到头了,现在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他掀开后面的帘子,发现那人距离马车只有七八米了,那人也发现了楚辞,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个狰狞的笑。
楚辞找到竹筒上的暗绳,将发射的那端直接对准那人的脸,然后用力一拉,霎时,几十根银白的针就如同暴雨一般张开密网往那人的脸上射去。
那人瞳孔猛的一缩,下意识地偏头去躲,他扯着缰绳的手也往右一甩,控制着马儿便往右拐去,瞬间便连人带马摔下了悬崖。
楚辞大口喘着气,身体却没有放松,因为后面的人见状,突然加速冲了上来。那人不知道楚辞使了什么诡计,直到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针朝他射来时,他才意识到前面那个为什么会掉下去。
前车之鉴,他不敢剧烈闪躲,只能抬手挡脸,任由那些细小的针射过来。可手能挡住的地方又有多大?那人除了眼睛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被这些无孔不入的细针刺进去了,痛的他大骂了一声“八嘎”,也让楚辞更加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眼见这人还没有失去行动能力,楚辞不免有些着急,再次抬起竹筒对准他的脸。许是刚刚被刺中的感觉太过痛苦,这人一见竹筒对准了他,就不免有些胆寒,速度也不自觉地放慢了。
楚辞一看,这不行。就算他此时放慢了,待会要追上来也很容易,而且跟在这人后面的那人也快要与他并驾齐驱了。眼看前面就是空地,楚辞决定孤注一掷,拉动暗绳,放出了最后一波银针,只不过,他这次对准的,是那两匹马。
马儿不比人有忍耐力,特别是当它们的眼睛受了伤时,两匹马顿时如疯癫一般,嘶鸣着疯狂甩动,一匹失足也落下了山崖,另一匹则被后来的人当机立断斩杀了,挡在了那条小道中间。后面跟着的人一时住脚不及,差点闹个人仰马翻。
楚辞他们的马车就趁此机会与他们拉开了距离,自踏上了坦途后,速度更是加快了不少。
楚辞一直紧紧地注视着后方,直到经过一处弯道时再听不见一丁点声音才颓然坐倒在地。杜玉刚刚也是屏住了呼吸,此时也终于放松下来。两人劫后余生,相视一笑,脸上满是庆幸。
上了官道之后,二人确保自己已经安全了,心态终于恢复了正常。杜玉瞅着楚辞手里紧握的东西,满眼都是渴望。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利器呢!
楚辞对准外面拉了拉绳,确保了不会再出针,才将这竹筒给杜玉递过去。杜玉小心翼翼地接过,将它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此物如此神异,以往从未听说过,可是楚提学你自己制作的?”杜玉将它还给楚辞,心中对楚辞更加佩服了。
楚辞摇了摇头,脸上出现了一抹笑,似得意,又似自豪:“这是我的一位兄长做出来的,他在京城的神机营任职,前两年那天罗地网也是他研制的。”
说起天罗地网,杜玉了然地点了点头,当初朝廷派送这两门大炮下来时,可给南闽省的武将们高兴坏了,一个个看着那东西的眼神,比看见美娇娘还热情。
“怪不得了,不知你那兄长那里还有没有此物?若有,不论花费几何,老夫都要买几个来防身用。”杜玉想到刚刚的情形,难免心有余悸。
楚辞有些遗憾:“此物于战场之上用处不大,当初制了一批后便没再做了。不过,若是杜大人想要,我倒是可以问问他。”
杜玉也有些遗憾,也是,此物乃是暗器,战场之上都是真刀真枪,根本找不到机会使用,还是平日用来防身最好。
“那就有劳楚大人了。对了,咱们要赶紧报案,也不知那里到底有多少匪徒。”杜玉忧心忡忡,他那位好友的宅院里有些门道,一时半会恐怕那些人奈何不了他。但时间一长,可就说不好了。只可惜了当地百姓,也不知那些人怎么会突然找上门。
“那些人不是寻常的山贼水匪,他们是倭人!”楚辞突然说道,一句话让杜玉震惊不已。
“可是,水师已经在海域边境布下了防线,这些倭人到底是怎么进入我大魏国境的?”
“我也不知道,我想,也许是海域宽广无垠,单是一条防线,恐怕拦不住他们。”楚辞猜测道。
杜玉点点头:“大概是吧。”
此后,两人不再言语,马车一路向前,终于进入了溪县县城,然后直接朝着衙门奔去。
“何人敢在县衙前纵马狂奔,速速停车!”
张虎拉住缰绳,刚想解释,就听身后传来楚辞的声音:“事况紧急,你马上通知王大人,让他赶紧带上人马随本官前去剿匪,并且派人通知水师驻军一声!快!”
那衙差正待发作,突然看清马车上的似乎是不久前县令大人亲自陪席的对象,便不敢延误,立刻小跑着进去通知。
第386章 孰轻孰重?
溪县县令王四海听了禀报之后, 一点儿也不敢耽误,直接召集人手到外听令。不久之后,水师的人也齐聚了。
大家都知道在这种紧张时候, “匪”代表了什么, 如今在溪县境内出现了这些杀人劫掠的匪徒,要是上峰怪罪下来, 不光是县令, 就连水师统领都要跟着吃瓜落。
楚辞示意他们二人上车边讲边说,然后又让人搀扶着杜玉下马车, 这一路惊险刺激, 心情跌宕起伏, 对一个老人家来说, 是很不友好的。
马车上, 楚辞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告诉了那两个人。这二人听后,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毛,显然十分困扰的样子, 尤其是王县令, 表情如丧考妣, 仿佛死的是他的亲人。
楚辞大致能猜出他的想法,盖因这山谷是居野山人住的地方,若是这样一位全国有名的大学者死在了他管辖之地,恐怕会引起全国上下的注意,到时候难免要治他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了。
这事谁也不想发生, 若是真严查, 那王县令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楚辞有些同情他,但也没有办法,或许严格来说, 还是他自己比较倒霉,至少王县令没有遭遇杀身之祸。
一路紧张前行,很快便到了刚刚那条小道上,地上的斑斑血迹清晰可见,倒在那里的马匹摸上去甚至还带点温热。站在悬崖边往下望去,依稀可见刚刚摔下去的两匹马和人。
王县令和水师统领关云各派了点人手下去搜查,而其他人则继续顺着这条小道向前走。
一路血腥味越来越浓,等到了山谷门口时,一副令人胆寒的情景就出现在大家面前——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尸体,鲜红的血液已经变得浓稠暗沉,这些人睁大的双眼里布满了惊恐,脸上的神情充满了痛苦。
这幅犹如地狱般的惨状忍不住让人觉得,大概地府第十八层也只能如此了吧?
胆小的人已经到一旁作呕了,其他人脸上也是沉重和悲悯,这些百姓周围还散落着锄头和镰刀,想来是刚准备下田去的。可他们没想到,这一出门竟就是永别了……
楚辞眼中含泪,在这一刻,对那些倭人的仇恨之心升到了最高点。两世的国仇家恨,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这些倭人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衙差和水师的人自发地将这些遗体搬起摆放在路边,他们想帮这些人合上眼,却只是徒劳无功——他们死不瞑目啊!
王县令看着这些似熟悉又陌生的脸,忍不住痛哭出声,喊道:“乡亲们呐,安息吧!我王四海在此立誓,一定尽快抓到凶手,让他们血债血偿,还你们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衙差们手下的遗体齐齐合上了双眼,脸上的痛苦似乎也舒缓了些。楚辞见状明白了,在这些百姓心里,王大人应该是个好官,只有好官才能拥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再往里走,他们还发现了一些尸体,不同于村口几乎都是男人,这里面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人人脸上都布满了惊惧与惶恐。王大人的哭声基本没有停下过,他一遍又一遍地立誓,为的就是让这些人能够瞑目。
居野山人的院子在最里头,他们到时,院子的大门敞开着,地上脚步凌乱,显然刚刚有很多人在上面走过。奇怪的是,这院子里半点血迹也没有,只是到处都空荡荡的。
众人不由生出点期盼,盼着这里的人能躲过那场残忍的屠杀。然而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他们将整个院子都看过了,虽然没有尸体,但每间房都是杂乱的,一个人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