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广而告之, 他们一共收了两百二十三个人。第一次见面剔除掉数十个病秧子和沉迷酒色身子已经垮掉的人, 还剩下两百人。
这两百人被分成了四个班, 原本按照寇静的心意,依旧是没什么新意的甲乙丙丁四班, 但楚辞觉得, 既然要追求新鲜感, 当然还是取一些别出心裁的名字。
于是, 飞虎,狂狮, 猛熊,傲狼四个班应运而生。这四个班分别交给不同的教官去带。到了第七天, 还会有演练比试, 到时候输了就难看了。这四位教官, 自然是卯足了劲地折腾这些人了。
古代军营也有自己的训练方法,楚辞参照现代训练营的制度给他们稍微做了改良, 而且涉及到现代的器械时, 他还要过来充当一下指导员。
有寇静的面子在那里,楚辞出入县学变得比以前方便多了, 搞得其他学子羡慕嫉妒恨,为毛他们还是得等到朔望日才能出去呢?
……
“跑快点!看什么看!”钟豹手执马鞭, 瞪着面前这些正绕圈跑的汉子们。
那些汉子身负砖块, 使出吃奶的劲往前迈动脚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已经花光了,可偏偏在和马鞭相对时,又能挤出一点。
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 照得他们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汗水从额头渗出,一直流到下巴,然后滴落在地。
“停!整队休息一盏茶!”
天籁般的声音响起,这群汉子又重新鲜活起来,他们慢慢挪动脚步走着,不敢就这样躺下去,这也是教官的命令。
徐管家适时地命人送上晾凉的绿豆汤,让大家解解暑气。
就这样萝卜加大棒的训练方式,虽才三天,但已经初见成效。
“飞虎班!集合!”
听到口令的众人,立刻迅速放下手中的碗,飞也似地排成排,然后朝着前面对齐,几息之间,便又重新成为了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
“下面一项是攀岩,咱们和猛熊那群臭小子比接力,谁要是拖了后腿——”钟豹用危险的眼神扫视了一下这些绷紧了身体的汉子们,然后缓缓说道:“就罚他替全队的人洗袜子!”
听到这个“残酷”的惩罚方式,大家心里已然哀叹不已,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钟豹感叹了一下这传说中的“军事化训练”,果然纪律严明,很适合训练新兵。
攀岩处是在一处陡坡,距离地面大概有五米左右,下面设了深深的沙坑,以免掉落受重伤。
钟豹和窦丙二人目光相接,两人脸上都是浓浓的杀气。教官尚且如此,底下的学员自然也是水火不相容的!
汪全胡俊二人没有带班,而是充当指导员维护纪律或者是做裁判。
一声令下,两边都朝前猛冲,两手握住凸起的木块,脚拼命的往上攀登。一人上去,另一人才可接上。偶尔遇上了动作较慢的队员,其他人也不会责怪,两边加油鼓劲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个个都沉浸在这种想要取胜的氛围里,任嗓子喊的嘶哑了也在所不惜。
训练完毕后就是吃饭。饭食是徐管家提供的,用大肥肉片子煮青菜,一人两勺饭一勺菜,食盒里都堆的满满的,无论是教官还是学员都是同等的待遇。
有些被长辈强塞进来的公子哥初时满口抱怨,被利落地收拾了几回后,现在也和众人没什么两样了,即使吃着这些他们平时当做猪食的食物,依旧吃得喷香。
白天的训练方式多种多样,夜里的活动也自然不能少。每天夜里,吃完饭后,四个班的学员就在校场上团坐,中间围一个大圈。
教官们依次与他们分享曾经在战场上的感觉,讲一些从军时遇到的趣事,或是分享他们换防时经过的不同风俗地方的经历。
学员们大多都没出过袁山县,眼界因为现实的关系而局限,他们乍一听这些,无一不为他们话中内容所惊叹,恨不得自己也亲历其中,而不是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县城。
讲话结束后,教官们还会当场表演点才艺,虽然大多都是打拳或者舞棍什么的,但大家伙还是看得如痴如醉的。
前一两天,还是只有教官分享,到了后面,学员们也开始分享自己的生活了。这个时候,身份地位或者长相什么的也不再那么重要,大家都是以最平等的身份坐在这里,谁也不比谁高贵或是低贱。
每日的最后,都以大家齐声高唱《无衣》结束,这首诗歌将同袍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再也没有比它更好的了。
转眼之间,七天时光匆匆流逝。
第七天的演练比试,如期而至。这些学员都鼓足了劲希望为自己班争得荣誉,有一个曾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在穿越荆棘网时手上都挂烂了,还在坚持往前爬。这一行为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出来后被队员紧紧拥抱的感觉也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夜里,他们的伙食比前几天都要好得多,有些人性子直爽,便大快朵颐,有些心思较敏感的,则有些食不下咽了。
第八天早上,当大家听到鸡叫时,心里还有些恍惚。往日哪曾睡过这么一个安稳觉,半夜不起来个两三次都算是好的了。
“全员集合!”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大家的身体领先脑子率先行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七天时光匆匆而逝,想必各位也思念家中亲人了。今日晨课之后,训练营大门就会打开,届时各位就能收拾东西,回家去了。”寇静做为总教官,照例出来训话。
不等大家有所感怀,他又大声喝到:“全体都有!按队形散开!起!”
大家整齐划一地打着教官教给他们的几套拳,举手投足之间,都比以往还要认真的多。有些人偷偷放慢了速度,想让时间也暂缓流逝,被教官瞪了一眼后,立刻又跟上了。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日夜相处已有七天,望大家以后前程似锦,安康无忧。”寇静说完,又由四个教官说话。
钟豹说:“臭小子们,千万别太快忘了我们教给你们的东西!”
窦丙说:“不然的话,就替全员洗袜子!”
钱义说:“前途漫漫,各自珍重,别忘了——”
许林说:“你们曾经是战友!”
“哇”得一声,底下的汉子们哭的眼泪鼻涕横飞,七天时间,他们由前面的度日如年,深感后悔,转为之后的每天都希望时间能过的再慢一些。
可是时间再慢,也到了分别的那一刻。人生不尽意,总为离别苦。
训练营高大的栅栏门缓缓开启,这群人在出门之时,突然齐齐停下脚步,唱起了《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几个带班的教官背过身,在脸上抹了一把。
由于他们哭得太丑了,胡俊看不过去,斥了一声:“赶明儿有一半人都得回来,哭什么?”
他已经私底下打探过了,有参军意愿的人除了他们之前招来的数十个外,还有一百三四十人。排除那种说服不了家中长辈的,嘿嘿,起码还得有一百人左右。
于是,这日学员们回到家之后,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充斥着同一个声音。
“爷爷/爹/娘,孩儿想去当兵!”
……
寇静骑在马上,望着城门口。
汪全问道:“百户,咱们是不是要动身了,今日出发,刚好赶在限期最后一日回营。”
寇静应了一声,终于调转马头,刚要下令“启程”,忽闻后面传来一声“默之兄”!
他立刻翻身下马,紧走几步,迎接来人。
楚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贯打理很整齐的衣服发饰全都乱了,脸上也是潮红一片。
“默之兄,可……可算赶上了……”
寇静扶住他,一只手帮他拍背顺气。“不是叫你别来吗?为何还要跑过来?”
身后的一百多号人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去你的别来!叫人家别来,自己在这眼巴巴地看了许久,害得他们以为是小秀才约好了还没来呢!
楚辞喘匀了气,笑道:“哪能不来啊,好友离别在即,纵使前面刀山火海,我也是要来送你的。”
他走到旁边,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住,然后折下了一根柳条。
“无令长相忆,折断绿杨枝。今日我效仿古人折柳送别,望能早日与默之兄相会。”
寇静默默地接过了这根柳条,塞进怀里。
“辞弟,珍重!为兄在阳信府等你。”
“默之兄和各位好汉珍重了!”楚辞也说。
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周围很多人也相依垂泪,送别家中立志卫国的好儿郎。
……
寇静走后,楚辞失落了两天。古代不比现代交通和通讯发达,再见估计真的就要到乡试时了。也不知他去参加乡试时和家人道别,又是一副怎样的境况了。
家中的房子如今已经推倒了,人手充足的话,估计两个月就能建好了吧?他嫂子也快要生产了吧?就不知里面到底是个千金还是个像小远一样的臭小子了。也许等他乡试完了,这孩子都会翻身了吧。
杂乱的想法越来越多,楚辞做了几次深呼吸,将那因离别而生的愁绪赶出脑外,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看起书来。
坐在另一边写字的两个小的,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小远哥哥,怎么我舅舅走了,小叔看起来比我还伤心呀?”
“我怎么知道?呃,可能是以后不能随意出去玩了吧。”
楚小远也听人提过好几次“锋芒训练营”了,可是小叔实在小气,无论他和钰儿怎么恳求,都不肯带他们去玩。现在公平了,小叔也没得去了,嘿嘿。
第73章 几个桃子引发的事件
时近五月, 天上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县学的屋檐上。
乡试甲班的院子前, 两棵石榴树上繁花似锦, 火一般的绚烂。几只小蜜蜂“嗡嗡嗡”地唱着,寻了一朵花, 又去寻另一朵。两只小鸟儿在树枝间上下跃动, 偶尔发出几声啾鸣, 除此之外, 院子里再无声响。
忽而一声钟响,将院子原本的安静气氛打破, 从房间里走出了三五学子,他们有的唉声叹气, 有的喜笑颜开, 有的淡定自若, 不悲不喜。
原来又是一次月考日。
这次月考安排的和以往一样,在四月的最后一天, 考完之后刚好朔望日放假, 也算是知道成绩前的最后狂欢了。
张文海一手搭在方晋阳的肩膀上,一边问:“刚刚那道题你是怎么答的?我最讨厌截搭题了!幸好乡试场上不会出, 不然我恐怕一辈子也考不上举人了。”
“考题留待之后再说,你先看看你的样子, 东倒西歪的, 待会楚兄看见了,小心他说你。”方晋阳无情地将张文海的手推开。
“晋阳,我告诉你, 你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善解人意了,怎么人人都变得和楚兄一样了!那么的——”
“哦,我怎么了?你们是在说我吗?”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张文海的肩膀上,楚辞带着和平时一样随意温和的口吻,却让张文海忍不住在心里尖叫起来。
“当然是变得和楚兄一样,博学多才,见识广博,端方君子,温润如玉,性情和畅,慈爱宽仁啊!”
说完,张文海慢慢回过头,露出一个标准的楚氏笑容:“楚兄,你怎么来了?我和晋阳聊到楚兄人品之高尚,吾等佩服不已,心向往之。”
这番略微违心的话,前几样张文海是极其认同的,只是这最后两项,还有待商榷。
楚辞微微一笑:“这个话题很有意义,可以继续讨论,不要停啊。”
方晋阳笑了,楚兄果然神人也,就连脸皮都厚的让他们自愧不如。
张文海蔫着脑袋,刚刚他又想了很多夸人的词,楚兄才放过他,他知道自己又输了。不过他性子直爽,没过片刻就忘了这回事,转问起楚辞他们五月初一的打算。
楚辞是打算留在县学的。
四月十五那日他带着小远回家,差点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家人也劝他们,等五月十五日再回去,现在到处都乱糟糟的。
楚辞的嫂子被楚姑父和小姑姑接到家里去养了,说是家里太乱,磕着碰着就不好了。楚母和楚广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又见他们是真心相邀,只能买上东西,把人送到了安家。
安家老太太原来是不太满意和楚家的这门亲事的,觉得她家人丁不兴,她自己又是个沉默内敛,不会来事的性子。后来楚辞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她才有所改观,不像之前那般严厉。
现在她儿子仰仗着楚辞去县里做了掌仓,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比起他原本的门房来说,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
这个月他从县衙一口气拿回来五两银子,老太太就差把楚姑姑当亲生女儿看待了,话里话外都是维护之意。若楚姑姑哪个妯娌要多嘴,还会招来一阵斥骂。
所以这次楚母他们送沈秀娘上门时,原还有些惴惴不安,待见到安母的态度时,心才放下来。
似安母这种人,骂你的时候会让你恨不得立刻投江自尽,夸你的时候却又会让你体会到飘飘欲仙是什么感觉。
这样的人多了,原就不值当和他们计较什么。你只需让自己强大起来,之后会发现,周遭的一切不需要你动作,便会自然而然的发生改变。
……
五月初一日,午后,楚辞又“小憩”了一会,起床时发现楚小远不见了。昨天傍晚,钟离钰就被徐管家接回去了,虽然他再三邀请楚小远一起,但还是被楚小远坚定不移的拒绝了,美其名曰是要陪着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