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这些确是我等推举的前十。每一份答卷,都是经我五人共同商议的。”左相官职最高,只能由他先答话。
他的话含义明确,就是告诉皇上,要怪就怪大家吧,可千万别怪我一个人。
“启禀陛下,其实还有一份答卷,对答工整,头头是道。但……吾等不知如何处理。”右相起身说道。
“哦?是为何故?”
“吴大人言说此篇文章犯了忌讳。”
“犯了何讳?”
“犯了先帝外出之时所用化名。”
“荒谬!先帝白龙鱼服之时所用化名岂能广为人知,以此为借口不予排进前十,岂不可笑!将那篇文章呈上来!”
很快,便有人将那篇文章拿了上来。天和帝看完后,直接在上面批了几个字。
上书:状元之材!
那吴大人面如土色,这篇文章是他力排众议压下的,他言之凿凿,陛下看了一定不喜,其他大人各有想法,便也同意了。他先前在殿中见皇上看完之后脸带薄怒,分明就是不喜呀!
状元点出来后,天和帝又将前十的答卷顺序调换了一下,把前三名全部压在最后。
“唱名吧。”皇上将名次定下,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遵旨。”唱名官战战兢兢揭下覆在第一名姓名上的红纸,大声念到:
“天和元年殿试第一,西江省甘州府袁山县长溪村楚辞是也!”
第124章 人间状元郎
念完前十, 其他人等就都不必再念了。
前三分列状元, 榜眼, 探花,为一甲。第四到第十为二甲进士。其他人等皆赐同进士出身。
天和帝坐在上首, 着前三名上前觐见。
楚辞和其他两位一同上前行礼, 天和帝看看楚辞, 又看看其他两人, 然后笑着说道:“朕这状元点早了,以楚爱卿之才貌, 当赐探花郎之名。”
其他人一看,确实!第一名楚辞长得斯文俊秀, 眉目如画。第二名榜眼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 不美亦不丑。第三名的探花倒也是个年轻人, 但他是北方学子,身材高大, 眉宽眼阔的, 和探花这两个字粘在一起,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感。
事实上, 如果那些人不搞骚操作。皇上是会在排名之前将前十叫到近前仔细看的,若当中有人相貌及其出色, 那么即使他的文章略差些也不要紧。毕竟在皇上心里, 无论第一还是第十,都是新手,都需要好好历练方可成才。
但是刚刚他乍一看这前十之中没有之前看过的那篇文章, 一下子就怒了。这起子人,还当是他父皇在的时候呢?光会看眼色过活,旁的什么都不成!
最近一个小小的溪县水灾,章程是商议了一天又一天,折子递了一封又一封,愣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冠冕堂皇的话倒是说了一大箩筐。
他将此事设为考题,想看看底下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谁料刚看第一篇,就出了这么好的。他又想起朝廷上那些官员为了这事已经争议了好几天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人家一两个时辰,倒比那一大伙人几天想出的办法都好,当下就冷了脸。
必是那吴康正老匹夫看见了,然后妄自揣测圣意,回去就遣他告老还乡!
楚辞站在下首,听皇上说了那么一句,心里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哥是靠颜值吃饭的吗?哥明显靠的是才华呀!他很怕其他人上前来多嘴几句,真就把他从状元撸下来,赐个探花郎之名。
“皇上容禀,依臣之所见,您赐他状元之名,赐的正是时候。若真赐了探花,反而不美了。”保和殿大学士名叫章明,字和光,今年已有七十岁。在这人活七十古来稀的年代,就算是皇帝,也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故而他慢条斯理说出这话的时候,皇上不仅没有生气,还颇有兴趣地让他说明原因。
“今年殿试学子的履历,臣都看过一遍了。我大魏朝天和元年乡试,十三省的解元郎,除了滇南省的未参与会试之外,其他十二人均入殿试。”老爷子说话那是真慢,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十二省解元之中,又以西江省解元最为出色,会试中再夺头名,便是会元了。如今又蒙圣上钦点,朱笔御批为状元之材,那就是连中三元了呀!”
老爷子悠悠道来,手指头还伸出去比了一个三。
“想我大魏朝自建国以来,已有二百六十个春秋,这期间从未出过三元及第之人。今年您一继位,便出了一位三元及第之人,还是陛下您亲口将他从下面选上来的,此乃祥瑞之兆。可见天佑我大魏朝,您就是受上天眷顾的真龙天子!故臣才说,他为状元,是天命所归,要为陛下您增光添彩的呀!”
娘的!楚辞忍不住了,这老爷子真会拍马屁!他辛辛苦苦得个三元及第,在他口中,完全变成了天和帝的功绩了。此等口才,佩服佩服!
天和帝沉默一会,忽而大笑:“章公所言极是啊,看来这一切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要让我朝出一位连中三元的大才呀。”
皇上显然听懂的话比楚辞更多些。这老爷子说这些话,什么亲口选的,无非是想为吴康正这老匹夫开脱罢了。算了,听他这一席话实在让人心情愉悦,就暂且先饶了那个老匹夫吧!
吴康正听完天和帝说的话后,忍不住朝章明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自状元选出来后,他就一直在流冷汗,背后的衣服恐怕都可以拧出水来了。
殿试之后,学子们一同离宫。第二日才是受封仪式,那时候所有人的排名就都有了。
出了宫门之后,沈从飞上前道喜。
“恭喜楚兄三元及第,成为我大魏朝史上第一人。”
“可不敢这样说!我不过是侥幸罢了,哪里敢称什么第一人,若叫旁人听人,要说我疏狂了。”楚辞连忙阻止。
“是在下思虑不周了。”沈从飞脸上有些歉意,他是个真正的君子,从来心口如一。
“沈兄无需介怀,我知你是真心为我高兴的。只恐人言可畏啊。”楚辞叹了口气。像上一届的张乾,不就是因为传言太过离谱而榜上无名吗?听说他受此羞辱,回去之后放浪形骸,再不读书了。
厉尚恩走在他们后面,听了楚辞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上前说道:“楚兄,我为之前的所有事和你道歉。你为我们西江省挣回了面子,我以后再也不会在后面说你闲话了!也请你莫要再说人言可畏的话了!”
他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留下楚辞二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良久之后,他对沈从飞说道:“这……他的意思是不是以前没少说我的坏话?”
……
第二天早上,这群学子们来到了贡院门外,听唱名官当众唱名。
楚辞听到几个熟人的,那厉尚恩是第二百五十名,在楚辞看来,他确实挺二的,昨天没头没脑地说那些话。上次举办梅花社的那个罗西,名列二百三十二。和楚辞有过口角的身肥,居然名列第一百八十七,他还真看不出来。
在梅花社上结交的那个赵瑞,名列一百六十三。西江会馆里给他做过向导的梁本昌这次终于中了,名列一百三十四。沈从飞则名列第九十六名。
看来外面的人才还是很多的呀!
唱完名后,便是戴上乌纱帽,穿上大红袍,打马游街。他们要从贡院门口绕路走,再途经京城里的几条主街道,然后上金銮殿去叩谢皇恩。
按照常理,探花郎还要在贡院栽种的“金缠腰”芍药花中,选一朵插在帽子边,簪花游街。
探花郎名叫左世权,他无奈地去到贡院,选了一朵开的最小的花插在帽子边,而后跨上马,随着状元和榜眼一起游街。
楚辞骑在高头大马上,心中也不免激荡,真正体会到了“昔日龌蹉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的感觉。那么接下来,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看尽长安花”了!
吏部和礼部的官员手捧着钦点圣旨走在前头,又有若干衙役,有的牵马,有的举肃静回避牌在两旁,端的声势浩大。
正所谓“天上麒麟子,人间状元郎”。人们对于状元首先是最好奇的。当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红袍,面如冠玉的楚辞出现在人前时,京城的老百姓们都疯了。一时间,鲜花鲜果玉佩丝巾等东西纷纷朝他身上砸来,弄得楚辞惊吓不已。幸好街道比较宽阔,她们的东西扔不到他身上。
老百姓们看了楚辞后,心想:我的天哪!状元郎都长得这么好了,探花郎岂不是潘安再世,宋玉转生了?
于是他们伸长了脖子,看着后面骑马的人。榜眼自古以来没啥看头,略过!眼前这个大汉看起来挺糙的,略过!可是,再往后看,后头就没人了。
老百姓们心中大呼上当,一个个又往前头冲去,想要再看一眼状元郎洗洗眼睛。
到了皇宫大门前,只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能从正门进入,其他人均要走左右掖门。
楚辞三人到时,其他士子都站在殿前等待楚辞,等着状元郎领着他们去谢恩。
楚辞朝大家拱手后,当仁不让地走在了最前头。这次,再也不会像上次乡试一样,有人胆敢走在他的前头了。
……
宫外,张虎正待在屋里包饺子。突然大门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他放下饺子,擦了擦手然后走出去一看,原来是之前和他一起玩的小厮成贵。
“大虎哥,你家老爷中状元了!你刚刚怎么不出去看他们游街啊?”
张虎看着成贵,这人上回还骂他们是傻子,怎么今天叫他大虎哥了?
成贵见张虎瞪着他不说话,连连赔笑:“大虎哥,上次是我嘴里喷粪,我嚼了蛆乱说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那你还说我们家老爷傻吗?”张虎气冲冲地问道。
成贵“啪”得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惶恐道:“哎哟,大虎哥,您可千万别再提这事了!您没有和状元郎说起过吧?我那天犯了浑,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您可要原谅我的过失呀!”
“哼!你知道错了就好,我就说我们家老爷能中状元!我还押了一两二钱银子呢!”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这不,我在春喜楼摆了一桌,请您千万要赏脸去吃一顿。顺便再把赢得钱领回来!”
“可……我还要包饺子。”
“包什么饺子啊!等回来我帮你一起包,对了,阿文他们也在那里,大虎哥,你就赏个脸去吧?”
张虎听了,先看了看桌子上已经包了一大半的饺子。他又去房间拿了条子,然后关好门跟着成贵走了。
他家老爷说了,赢得钱全部给他买零嘴!他算了算,好像有很多钱,他可不能全花完,还要寄些回去给爹,让他拿去给小侄子读书,然后像老爷一样考状元才行!
第125章 这也叫笼络?
谢恩当晚, 所有人留下来赴琼林宴。
琼林宴在御花园举行。这些新科进士们出了金銮殿就被带到了御花园自由活动。
御花园在后宫, 为了避免妃嫔们误入或进士们误闯, 今日御花园通往后殿的门全部封了起来,而且都有人看守着。
此时正值春季, 姹紫嫣红, 百花争艳的时节。偌大的御花园里, 开满了各色鲜花, 时有蜂蝶在其中绕来绕去,展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楚辞和几个认识的友人坐在一处凉亭里谈风论月, 彼此之间开几个小玩笑,气氛和谐安逸。桌上放着各色点心, 供他们填一填肚子。
有人见楚辞坐在这里, 便时不时的会过来拜访一下状元郎, 给他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说几句就走。
楚辞不堪其扰, 生怕到最后两百多个人都冲上来和他打招呼, 便趁着空当悄悄溜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琼林宴和鹿鸣宴差不多,他身为头名都是倍受关注的, 作诗肯定也是少不了的。他现在就应该先好好构思一两首,以免到时候被叫站起来时一脸懵逼。
不多时, 天色渐渐变暗。宫人们手持彩灯, 在御花园里穿梭。周围的树上也挂满了彩灯,将中间用来宴客的空地,照的如同白昼。
楚辞看是时候了, 便朝着那边走去,而后不动声色地进入人群之中,仿佛从未走开过。
大家开始分享一个下午的成果,桌面上白纸随意地散着,到处可见锦绣诗词华丽文章。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吆喝,所有人都立刻跪在地上,迎接皇上的到来。
“各位爱卿免礼。”皇上叫起后,见大家低垂着头,恭敬地站着,于是亲切地说道:“今日各位才是主角,不必如此拘谨。不然倒显得朕这个东家怠慢了,哈哈哈。”
皇上笑,那么其他人自然也得笑。笑过之后,大家开始入席。皇上自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带着许多臣子。在一群老头子之中,两个金带玉冠的年轻人特别引人注意。
这两个人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倒是还行,就是眉眼之间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像皇上那样平易近人。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这两人应该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了。
皇上的身体不算太好,年轻时尚可,上了三十岁后,每日须佐以汤药,方才能安闲度日。所以他的子女不算多,加在一起才六七个。因为孩子少,所以皇上还是很宠他们的。
皇上介绍了一下他们之后,众人又拱手向二位皇子问好。而后皇上宣布开席。
一夜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时不时地还来点诗词助兴。楚辞身为状元郎,自然是第一个起来作诗的,然后再是榜眼。探花郎在琼林宴上除了作诗之外,还要挑选一朵最美的花献给皇上。
当大家看见高高大大的探花郎捧着一朵大大的红花献给陛下时,都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皇帝陛下自己也是扶额,这样看起来确实别扭,看来后面几届还是要挑挑人选的。
宴席罢,楚辞正要随着大家伙儿一起出宫去。忽然一个小太监过来找他,说有人请他过去一叙。
楚辞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很多想法。如果按照起点的走向,他八成是有艳福了。如果按照他们班女生看的宫斗剧的走向,那么他肯定要遭人陷害了。
楚辞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不成起点男主的,所以被人陷害的可能性比较大。他立刻佯装酒醉没有听清楚,然后跌跌撞撞地上前几步攀住沈从飞的胳膊。
“楚兄,你怎么了?”沈从飞接住他,见他醉的不省人事,只得搀扶着他一路往宫门处走去。
那小太监见状,只得回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