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做夫子 第83节

  楚辞之前了解了一下每个班大概的水平。甲乙丙三个班的学子,年龄普遍要大一些,他们已经读完四书五经,正读各种子集。丁戊己三个班的学子,正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还要深刻解读四书五经。而庚辛两个班的,四书已经讲掉两本了。

  惟有壬班进度最慢,已经入学两三个月了,才读到《中庸》。

  “将中庸拿出来,其他的书放回书袋里。”

  学生们又是一阵拖拖拉拉,然后终于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同样的书了。

  “中庸学到第几章了?”中庸一共三十三章,都两三个月了,至少应该学到中后期了吧。

  下面的学子静默不语,楚辞便点名了:“顾栩,你来说一说,中庸学到第几章了?”

  “昨天刚刚读了第四章。”顾栩站起来回答。

  “好,你坐下。”楚辞让他坐下,然后说:“昨天既然已经读了,想来应也会背了吧?我随便挑一个人起来背诵。”

  底下的学子们先是一愣,然后哗啦哗啦地翻起书来。

  “张彬,你来。”

  那个被点到的名为张彬的学子一脸苦相,他将书合上之后,开始努力回忆:“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不及也……”

  “你先坐下。方墨,你来。”

  那个叫做方墨的学子站了起来,背道:“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

  “停下。”楚辞听得一身火气,这是什么句读方式,断的随意且凌乱,若就这样读熟了,后面想板正也板不过来了!

  方墨摇头晃脑背的正起劲,楚辞忽然打断他,让他十分不解。

  “昨日学录就是这样教你们读的吗?”

  “昨日范学录也没有来。”

  “那为何不上报到监丞那里?”楚辞问,然后他突然想起,昨天集会的时候,明明外院所有的人都到了。

  “他昨天来了后没有来教舍吗?那是谁在班上?”

  “没人过来。”

  楚辞心里一股火气,他知道外院这个班是最差的班,但是这些先生也太不像话了!

  “把书打开翻到第四章,跟着我念。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念!”楚辞张口就来,完全不用看一下书本。

  学生们打开书看了一眼,发现一字不差,都有些惊讶。

  “念!”楚辞皱着眉头。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

  “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念!”

  “知者过之……”

  楚辞在壬班上了一上午的课,将这寥寥几句教会大家读熟之后,又让他们背诵。

  背诵时,楚辞还一边讲解意思,而不是让他们读熟,背熟,默熟后,再开始讲解。他始终认为,思维能力和记忆是有关系的。这些文章比较复杂拗口,和他们以前学的《三百千》完全不同,若先生不加以解释,只让他们死记硬背,那效果必定是不好的。

  快下学时,楚辞说道:“今天的课业是,回去将今天所学抄写一遍,然后将我讲解过的意思也写在后面。”

  “司业,只抄一遍就够了?”有个学子很惊讶。

  “你们往常抄多少遍?”

  “最多的一次,布置了五十遍。最少也要抄二十遍。”

  楚辞再次压抑自己的怒气,说道:“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随后,便夹着名册离开了。

  背后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大家昨天还觉得这司业屁事真多,八成是个难缠的角色,没想到今日就大发慈悲,放过了他们。

  楚辞来到司业厅后,吩咐上前来倒茶的小厮:“去,将钱监丞和范学录找来,说我有事找他们!”

  “是。”

  不一会儿,昨日那个钱监丞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就过来了。

  楚辞只低头处理公务,没有招呼二人。这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不知大人找我们何事?”钱监丞有些心虚地问道。

  “找你们所为何事,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楚辞放下毛笔,反问道。

  “还请大人明示。”范学录说道。

  楚辞瞧这老头还挺有傲气的,便冷笑一声:“范学录,你身为壬班的夫子,为何连续两天不去讲学?”

  “老夫近日身体不适,已和钱监丞告了假,这事你该问他才是。”他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可一点儿听不出来有什么不适。

  钱监丞初时有些心虚,待明白是什么事情后,立刻精神起来。

  “范学录确实是和我告了假的。”

  “那你为何没有安排其他夫子暂代讲学?”

  “这,其他的人都有事在身,下官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人,所以就……”

  “所以就让他们一个班空了两天的课程?壬班的章夫子呢?程助教呢?人都去哪了?为何不能顶上去?”

  “这,是下官思虑不周,还请司业莫要生气。不过这壬班学子一贯顽劣不堪,他们大多都是武将之子,于学业上根本就不用心思,只怕浪费了您一片良苦用心呐。”

  钱监丞装作好意相劝的样子,实则心里有些鄙视,认为楚辞和那些新上任的官员一样,只想借着惩治壬班,来扬自己的威风。

  “钱监丞这话说的可笑至极。你既入了国子监,成为里面的一员,就不应当没听说过孔圣人的一句话,叫做有教无类!身为一名夫子,暗地里将学生分成三六九等,抱有鄙视之心,可是一位为人师者应当做的事情?”

  钱监丞低着头,表情略显阴郁,他还从来不曾被人骂的这样狗血淋头过。

  楚辞还要说什么,突然外面有人来报:“顾司业,楚司业,汪祭酒让你们赶紧过去,宫里来宣旨了!”

  楚辞看看那人,又看看他们,留下一句:“钱监丞,既然范学录告假了,你又找不到人替代,那么下午你就自己去壬班讲学吧!”

  说完,楚辞就跟在顾司业的身后,随他一起去正堂接旨。

第132章 奖赏是甚

  “圣上口谕, 令状元郎即刻进宫, 不得延误, 钦此!”

  国子监里有资格接旨的人不多,寥寥几个人跪在这宽阔的正堂中间, 显得有些冷清, 尤其是, 这圣旨只针对某一个人时。

  近年来外面冒出了很多书院, 虽然国子监还维持着老招牌,但是口碑已经不如往常了。特别是今年的一甲三个人, 竟无一人是国子监的学子,更让国子监这块金字招牌摇摇欲坠了。

  眼下皇上下旨, 大家都有些喜出望外。他们国子监内属祭酒官最大, 为从四品, 但依然没有上常朝的资格,惟有大朝时能面圣。

  大魏朝自开国以来, 就将上朝分为了常朝和大朝。

  常朝就是每日都要上, 只限三品及以上官员参加。而大朝每旬一次,一个月开三次, 六品及以上所有官员都要参加。

  每次大朝时,官员们凌晨两三点就要起床赶到宫门前, 等五点钟敲响了大鼓之后, 才能排着队往里走,可以说是挺煎熬的了。常朝就不用那么早了,毕竟只有他们那些人, 也就不讲那么大的排场了。

  但,即使上朝很辛苦,大部分人还是很向往能天天上朝的日子,毕竟这是身份地位的体现。

  楚辞感受着其他人艳羡的目光,心想来的正好,他正愁没地方告状呢!他得忽悠一下皇上,放点权给他才行。

  “微臣接旨。”楚辞和其他官员们一起磕头谢恩。然后,其他人目送楚辞两人离去。

  ……

  “这位公公是哪里人啊?我听你的口音,有点像是南方那边的。”楚辞和那个传旨太监坐在马车上,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为了打发时间,他率先聊上了。

  “你是怎么听出来的?”这太监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原本不会轻易与外臣搭话的,但这楚状元十分亲切,还能一语中的,他便忍不住了。

  “我也是南方来的,西江省你听说过吗?”

  “那当然,咱家小时候还去过那边玩呢!咱家是南闽省的。”他有些高兴,南闽学子京城不是没有,但能和他说上话的没有几个。其他人都拼命学习官话,生怕被人说自己口音不纯正。

  “真是巧了,原来我与公公还是乡邻啊!以前人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乃是人生四大喜事,今日一见公公,果然是如此啊。”

  楚辞多会哄人啊,只言片语,便将这太监和他的关系拉得近近的。尤其是这太监用家乡话和楚辞对了几句之后,心中更是莫名高兴,有一种尚在儿时的感觉。

  马车从左边掖门进入,然后停在外面。楚辞跟着这位叫做小福子的公公,左拐右绕,终于来到了御书房。

  皇宫和他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他从小在那附近长大,一砖一瓦都特别熟悉,这里看着挺像的,但实际上却能分出很多不同之处来。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辞行了个大礼,坐在书案前的皇上微笑着让他起来。

  “谢皇上。”楚辞站了起来,脸上也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看了很是舒心。

  “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微臣不知,但瞧皇上您面带红光,便猜应是有好事发生。”

  天和帝有些意外,这状元郎说话动作时都落落大方,似乎很习惯面圣一般,没有一般臣子的拘谨与小心翼翼。

  “你说的不错。你还记得你在殿试上写的那篇文章吗?当时溪县正发生水患,朕日夜忧虑,便将此事点为考题。你答的很好,朕将你所言,俱都吩咐下去,如今溪县水患已平,朕心甚慰,自然也不能忘记你这个大功臣了。”

  “皇上言重了。为朝廷分忧乃微臣分内之事,又怎敢居功呢?若不是皇上您忧国忧民,日夜操劳,纵使臣写上一百篇治水之策,也是没用的。您才是大功臣呐!”

  “楚状元,你这张嘴啊,便是张仪,苏秦在世,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了。”皇上笑着调侃道。

  “微臣惶恐,自知才疏学浅,只能以勤补拙,又岂敢和上古贤臣相提并论呢?不过皇上您乃是圣明君主,朝中必定是能人辈出的。”

  “哈哈哈哈,说得好!你可怪朕让你去了国子监?”皇上笑着,突然话锋一转,变成了敏感话题。

  楚辞故作惊讶:“微臣以为是皇上看重,才让微臣去国子监的,又为何会怪罪皇上呢?先不说国子监乃庄重之地,国之根基,单就说它给了臣一个院子,还包一日三餐,便让臣感激不尽了。”他故意往俗了说。

  “哦?状元郎真这么想?”皇上却并不买账。

  “那当然了,微臣打小跟在袁山县学身具举人功名的诗经魁秦岭青夫子身边学习,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夫子们自然心生崇敬。现在我有幸也成为了其中一员,自然只有高兴,再无其他心思。”楚辞说得斩钉截铁,就连皇上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大没插手,都是楚辞自己的选择了。

  “你那秦夫子是何许人也?值得你耗费这般多的口舌去说他?”皇上突然想起他刚刚那一大串头衔。

  “嘿嘿,被皇上听出来了。”楚辞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于微臣亦师亦父,时常教导微臣要忠君爱国。听说昔日先帝南巡,他还曾代表府学夫子接待过呢。”

  “……”皇上想起先帝,不禁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想来的确是个好的,你这位夫子,可有心仕途?”

  “秦夫子他淡泊名利,平生只喜欢教导学生,若有人能正其名,那就太好了。”楚辞感慨道。

  皇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楚辞,竟不知这是山中哪个狐狸窝跑出来的小滑头,虽然有几分狡诈,但却让人生不出厌恶之心,也算难得了。

  “那你想给他正什么名?”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师之典范是也!”

  “好一个师之典范!他可担得起这四个字?”皇上沉下脸来,盯着楚辞。

  楚辞动也未动,仍然笔直地站着,他说:“他人能否称为师之典范,微臣确实不知。但是秦夫子,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昔日微臣出身微末,是他将臣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他给县学其他学子上课时,也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无论聪慧还是稍显木讷的,他都能一视同仁,用尽各种方法教导他们。孔圣人曾说,有教无类,朱子也说,因材施教。这些,他都做到了。”

  “因你治水有功,朕本想奖赏于你,随你提什么都可以。谁料你竟然如此大言不惭。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要奖赏,还是要朕赐你夫子师之典范四个字?”

  “微臣选后一个。”

  “即使是以失去高官厚禄为代价?”

  “微臣不悔!”

  “你为何如此坚定?”

  “皇上,少年人乃是未来国之栋梁,昔日微臣曾听人言,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若是以臣之高官厚禄为代价,换得皇上金口玉言,让天底下所有夫子都明白一件事——只要是勤勤恳恳为国培养栋梁之材的人,皇上都能予以奖励,何愁国之不兴?那么臣即便日后躬耕南野,心里也是十分安慰的。”楚辞脸上再无一丝调笑之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认真严肃。

  皇上听后,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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