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波的神识在叶缓归身上来回转着,半晌之后他笑了:“叶子期?就是你接到了谭渡之的绣球,然后里应外合把他带出了九霄仙门?你受谁人指使?”
叶缓归愤怒道:“没有人指使我!”
谢平波呵呵笑了两声:“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谢平波缓步走向叶缓归:“不过不管你身后是谁,你们这次算是栽了。真以为将谭渡之偷出宗门就万事大吉了?你怀里的这个男人现在可是风云人物,即便没有修为,争抢他的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就凭你炼气期的修为,你能护得住他?”
此时他停在了叶缓归面前面带微笑:“别傻了,带着他就如同带着一张催命符。这样,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把谭渡之交出来,我放你离开。怎么样?我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绝不伤你性命。”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看着的却是谭渡之。谭渡之早就知道他玩的是什么把戏,无非是想要让自己看看,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经受不住现实的毒打一个个离他而去罢了。这一招,谢怀仁在水牢里用了好多次,他已经习惯了。
叶缓归抖得厉害,谭渡之知道他在害怕。一个练气修士直面金丹修士的威压,他到现在还能站稳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他还惦记着吉祥和自己的身家性命。
谭渡之甚至想对叶缓归说一句,没关系,放他下来吧。他不会怪他的。
从九霄仙门出来至今,叶缓归用自己的方式在呵护他的尊严。他本想着跟叶缓归回去见一见他幕后的高人,好保全叶缓归的性命。可事到如今,叶缓归还是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正道。
谢平波打量了叶缓归一会儿,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我是不是之前在官道上见过你?”
对了,他确实见过叶缓归,那时候叶缓归手里提着一尾鱼。他当时只是例行检查,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整个宗门都灯下黑了!大家都以为叶子期是个高手,谁都没想到他竟然用凡人的手段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带走了谭渡之!
谢平波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是哪个世外高人想到的办法,还挺有效。要不是你们运气不好正好遇到了我,还真被你们蒙混过关了。”
谢平波擦擦生理性的泪,他和叶缓归讨价还价:“好啦,识相点还是放下谭渡之吧。这样你和你的驴子都能完好无损。要不然……我先杀驴子再杀你,修士保人性命的手段有千万种,我可以把你剜成骨架还保证你意识不散。我想你不会想试的。”
叶缓归抖得更凶了,正当周围的人觉得他要妥协时,他狠狠的掂了掂谭渡之把他抱得更紧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但是我绝对不会放下老谭!”
谢平波挑眉:“哦?谭渡之或者说你幕后之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舍命相互?!”
叶缓归一字一顿:“老谭没给我好处,我也没有幕后之人指使。我接到了绣球,当众拜过堂,我发过誓要对老谭好!”
谢平波疑惑了:“就这?”
叶缓归坚定道:“君子一诺重千金,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谭渡之静静的抬头看着叶缓归的下颚,叶缓归摇摇欲坠,失血过多加上金丹修士的威压压下,他还能撑到现在就是个奇迹了。谭渡之轻轻的拍拍叶缓归的胸口:“放我下来吧。”
叶缓归搂紧了他:“不放!”
谢平波嗤笑道:“好一副深情厚谊的模样,看来你是没挨过打。行,我就让你感受一下我们九霄仙门的独门手法。到时候哭着求我也没用。”
谭渡之眼底有暗潮汹涌,他缓声对叶缓归说道:“放我下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叶缓归紧张得不行:“要是他们趁机抓走了你怎么办?”
谭渡之温声道:“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给他们就是了。”
叶缓归一听就麻了,他眼眶微微的红了:“你死了,我怎么办呀?我还没能把你带回家,还没让你看到家里的招财进宝和鸭鸭。”
谭渡之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可是如果我们两都死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你家的小动物了。”
谢平波听不下去了:“啧啧啧,我竟然不知道我们的谭真人也有这么温情的时刻。难不成真被我的部下说中了?尝到了男人的滋味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咋舌道:“早说你喜欢被人上,我早就成全你了。不过现在也不着急,你这幅模样,放在楼子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排着队要见你一面。”
“哎,早知如此,宗门给你举办什么招亲大会啊,直接丢到楼子里面多好!哈哈哈哈!”
叶缓归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身体难受得不行,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赢,又憋屈又委屈:“你,你无耻!你下流!”
谢平波呵呵笑了两声:“我无耻?我下流?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谁比谁高贵?”
他懒得和叶缓归他们掰扯了,当下他对身边的官差说道:“动手。谭渡之留下,这人处理了。”
有汉子垂涎谭渡之美色已久,他眼中冒着贪婪的光,那眼神恨不得钻到谭渡之衣服里面去把他给扒光了:“谢仙长,完事之后能不能把谭真人赏给小的?”
谢平波横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还好这口。行吧,反正都是废人了,赏你!”
还有个官差上下打量着叶缓归:“这小子清清秀秀的,味道应该也不差。”
谢平波呵呵笑了两声:“赏你们,都赏你们。”
那官差一听怪叫一声就向前扑去,叶缓归二话不说抱着谭渡之就跑。可是他只有一人,手中还抱着谭渡之,怎么会是十几个人的对手?
30.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没多久叶缓归二人就被官差们堵在了墙边,谢平波悠闲的端着茶水揭盖撇浮沫:“你们可悠着点,别玩坏了。”
叶缓归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吉祥似乎感觉到了叶缓归的焦虑,它吊在空中焦虑的大叫着。谢平波手指一抬,吉祥就只能张着嘴喊不出声音来了。
这群官差与其说是追捕他们,不如说拉扯他们。叶缓归放眼一看,只能看到四面八方来的无数的手,这些手就像从深渊中伸出,要拽着他和老谭坠入深渊。
绝望之下,他只能搂着谭渡之靠着墙壁蹲在了地上。他身后的墙上因为他的靠蹭留下了一条粗粗的血痕。谭渡之看着墙上的血迹,听着耳边官差的笑声和污言秽语。
他眼神灰暗又悲凉:“从我入仙门那一日开始,我就想着好好修行做一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人。这些年来,我自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修为不在,我就要受到如此侮辱。”
谭渡之语气中都是寒意:“我心怀天下又能如何?”
说话间,他的左手指间出现了一片薄铁片。
谢平波本以为这么多的官差对付两个没修为的人易如反掌,却没想到他刚喝了一口茶,耳边就响起了惨叫声。他震惊的看过去,只见他的部下倒在地上翻滚着,他们的手腕上不停的在飚着血。
方才对着叶缓归伸出手的那些人,他们的手筋都被谭渡之挑断了。谭渡之只用一招就让这群人明白了,即便他没有灵气,也不是这群人能折辱的。
谢平波声音尖锐:“谭渡之!”
他明明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能伤人!
听到谢平波的咆哮声和官差们的惨叫声,一直守在外面的周锐他们也跑了进来:“怎么了?!”
谢平波面容扭曲:“好样的谭渡之,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平波气疯了,这些都是他带出来的人,虽然没什么修为,但是平时深得他意。谭渡之一出手就给他全废了!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当下他也不想再和谭渡之掰扯了,他要杀了谭渡之,他再也不能忍受这个人在他眼前蹦跶。更不会允许他再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金丹修士的威压一开,叶缓归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像是压了千斤的重担,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他的身体无法动弹,恐惧就像是有毒的藤蔓裹住了他,他无法挣扎。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他死死的搂着谭渡之,将自己的半身压在他的胸膛上。他太恐惧了,只能一边发抖一边安慰谭渡之:“别怕,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咱还有个伴。”
谭渡之伸出手摸了摸叶缓归的脸:“叶缓归,我记住你了。”
叶缓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记住我?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死了……”
谢平波亮出了长剑一步步的走近两人:“死到临头还歪歪腻腻,也罢,送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说着谢平波的长剑抵住了叶缓归的后心,这一剑只要向下,叶缓归和谭渡之两就会被剑钉在一起,两人再也不会有活命的可能。
叶缓归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谭渡之却和他的反应不同,他则静静的看着谢平波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谢平波狞笑着:“去死吧!”
只听长剑破肉的声音传来,叶缓归正在等着疼痛和黑暗的降临,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感觉到疼。相反的,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压却在渐渐的消失。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抬头一看却见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谢平波的胸口有一截带血的长剑戳出!他身后的周锐面无表情的握着剑柄。
谢平波心脏被周锐的长剑洞穿,如果是普通人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他好歹是金丹修士,还能说上几句:“你,你……周锐,你疯了!”
周锐沉声道:“九霄仙门门规,修士当正身克己,心怀天下匡扶正义无愧于心。周某只是在证道心。谢师叔,走好。”
说完这话后,周锐猛地抽出了长剑。谢平波吃痛惨嚎一声,然而不等他惨嚎出声,周锐长剑横扫,谢平波的脑袋随着剑光滚落到地上。
直到谢平波的身躯倒地,他的脸上还带着震惊和惊慌。
周锐甩干了剑刃上的鲜血,他单膝跪在了叶缓归面前:“谭师叔,对不起。”
谭渡之长叹一声:“残杀同门会被驱逐出九霄仙门。”
周锐道:“是啊,可是我不悔。”
谭渡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叶缓归连忙扶着他背靠在墙上。谭渡之坐稳之后平静的看着周锐:“为了我一个废人被宗门驱逐不值得,何况谢平波身后还有谢怀仁。”
周锐道:“如果没有您,我和我的师弟们早就死在了遗迹中。谭师叔,对不起,宗门羞辱您时,我们没能为您讨回公道。让您受了这么多侮辱,是我们不对。”
谭渡之淡定道:“都过去了。”
周锐身后的两个修士手执长剑,他们干脆利落的割断了那些在地上翻滚的官差的脖子。做完这一切之后,两人也齐刷刷的跪在了谭渡之面前:“谭师叔。”
谭渡之轻声道:“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师叔了。”
叶缓归没想到他还能活下来,甚至能亲眼见证这么奇迹的时刻。他也知道,现在他应该回避。可是他挣扎了几下非但没能站起来,反而身体软趴趴的。
他的视线忽明忽暗,他晃晃脑袋:“老……”
下一刻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谭渡之感觉到叶缓归的气息有异,他神识一扫就看见叶缓归的身体向前倒去。他毫不犹豫的伸出左手将叶缓归拉到了自己怀中,叶缓归累坏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他摸了摸叶缓归的额头缓声道:“睡吧。”睡醒了,噩梦就过去了。
叶缓归不知道自己一觉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他正侧身躺在床上,身下的被子绵软,是他熟悉的小黄鸡图案。
叶缓归想翻身下床,可是刚一动弹,他的后背就撕裂撕的痛,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谭渡之的声音从床边传来:“疼得厉害吗?喝点水?”
谭渡之声音响起之后,房中的豆灯也亮了。老谭坐在轮椅上靠在床边,他正将水壶中的水倒入杯中,然后用两根手指夹着杯子给他递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老谭眉眼如画,一看就是个宜室宜家的美人啊。
叶缓归撑着床沿接过了水杯,灌了一杯水之后,他的嗓子才舒服了一些:“老谭。”
谭渡之应了一声:“嗯。”
叶缓归谨慎的问道:“咱安全了吗?”
谭渡之点点头:“安全了。”
听到这话,叶缓归才松了一口气:“昨天可吓死我了。”
谭渡之纠正道:“不是昨天,你昏迷了三天。”
叶缓归一惊,他猛地坐起却扯到了背后的伤口,顿时他痛的两眼都是泪:“不是说……九霄仙门的丹药很不错吗?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谭渡之伸手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妖兽的爪子抠到了骨头,丹药虽然能让骨肉快速生长,但是却不能减轻痛苦。若是有灵气运转,疼痛会减轻很多。”
谭渡之想了想:“你等一等,我唤周锐来帮你减轻一点痛。”
叶缓归连忙拉住了他:“不用不用。我能忍!”
谭渡之扭头看了看他和叶缓归的手,见谭渡之盯着两人的手不动弹,叶缓归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放下了爪子:“嘿嘿,对了,那个……我们现在还在驿站吗?”
谭渡之道:“不在了。”叶缓归晕过去之后没多久,周锐他们就带着谭渡之转移到了不归林深处的安全之处。
他们掩盖了谢平波死亡的真相,制造出妖兽袭击的假象。不得不说,修士们的手段就是厉害,即便是谢怀仁过来看了,面对谢平波一行残缺的身体,也没看出什么破绽。这两天谢怀仁带着九霄仙门的修士们在不归林大扫荡,他们甚至去了大能的遗迹扫了一窝元婴期的妖兽……
当然,这一切和叶缓归没什么关系。
叶缓归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老谭,你是不是……要和周锐他们走了?”
他之前以为谭渡之普天之下皆仇敌,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至少他还有在危难中帮助他的人。谢平波这事之后,他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无能。如果将来遇到强敌,他非但帮不了老谭,还会拖他的后腿。
如果老谭要跟着周锐他们走,他即便非常不开心不乐意,也不会阻拦的。
谭渡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换了个问题:“你饿了吗?周锐他们煮了粥,味道可能没有你煮的好,你可以垫垫肚子。”
叶缓归看着帘子晃动了几下,他小小的叹了一口气:老谭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真的要走了呢。也是……和这么废物又咸鱼的他在一起,老谭会不开心的。
帘子外,谭渡之敲了敲傀儡车的门。车架外的立刻闪过一道身影:“谭师叔?周师兄出去了,您有什么吩咐?”
谭渡之缓声道:“人醒了,让你们熬的粥呢?”
那修士闻言顿时垮下了脸,他苦哈哈的从背后端出来一口冒着青烟的砂锅。揭开砂锅的盖子,里面只有一锅碳!
小修士欲哭无泪:“谭师叔,您让我去打妖兽吧,我打妖兽在行!我实在不会煮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