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之后，付寒第一眼便是抬头观察屋顶。和所有的繁星信徒一样，隐秘教派也喜欢用辉石灯把屋顶装点成星空。蒙面酒馆的屋顶上，自然是隐秘之神的星域。
因为隐秘之神的星域在星河的边缘处，星辰稀疏而神秘。所以酒馆里的光线就有些暗。
辉石灯数量少，可灯下的人却非常多。
付寒真的没想到，蒙面酒馆会热闹成这样，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人。而且可喜可贺的是，蒙面酒馆明显是个正规酒馆。这里的人都把衣服整整齐齐穿在身上，也没有那些腰肢纤细的舞娘歌妓。更没大声吵嚷，或者把酒倒在脸上的酒蒙子。
……其实仔细看，这里甚至都没有酒！这时一个问题才撞入付寒的脑海，蒙面怎么喝酒？
其实，蒙面是隐秘事务司对客人的提醒。明白人都知道，这里不是喝酒的地方。
熟客不喝酒不奇怪，但毕竟是个酒馆，要说一滴酒都没有那也不至于。见付寒扫视了许久都没坐下。一个没蒙面的伙计便凑上来问道：“这位客人是谈事，还是喝酒？”
付寒觉得自己的脸上大抵是写着“隐秘”二字的，今天把脸一遮人家还真就认不出来了？！
但付寒已经习惯使用隐秘祭司的身份了，一点隐瞒的打算都没有，于是他压低声音对伙计说道：“我是付寒。”
说完自己的名字，付寒心里是忐忑的。毕竟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到底有没有用。如果别人确实没听过自己的名字，那岂不是看起来像个制杖？
万幸，他的名字在隐秘教派真的很响亮。伙计才一听，眼神都亮了起来！他赶紧小幅度的行礼，然后压低声音道：“大人，您跟我来。”
刚进入酒馆的时候，付寒扫眼一看，便知道这里一定别有洞天。因为刚刚进来的吸血虫们根本就没在前厅里坐着。
跟着伙计钻进看似后厨的窄门，再穿过狭长的走廊。伙计带着付寒走进了两米见方的狭窄空房间里。
正当付寒有些疑惑的时候，伙计敲敲墙上的木板。伴随着机器启动的轰鸣，狭窄的房间开始缓缓下降。
“原来是升降机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电的。”付寒心里猜着，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没多久，慢悠悠的电梯抵达了地下室。跟着伙计一出电梯，付寒也是忍不住眉毛一挑。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一瞬间付寒有种恍惚，自己好像回到了启星联盟。
宽阔的地下室就像一家大型商场，这里贩卖的东西全都来自启星联盟。有还未改装的柴油发电机、还有能净化尿液的净水器。帐篷、睡袋，各种墨镜、防沙镜也摆放的相当整齐。
南大陆贩卖启星联盟商品的情况很常见，但是货品成色这么新，种类这么齐全的就少见了。更别提堂而皇之把步枪挂在墙上卖的，更是独此一份！
地下室的顾客也很多，不过昂贵的机器没人光顾，卖枪械的地方倒是热闹的很。
带路的伙计也在这个时候放慢脚步问道：“大人，您想先逛逛看？还是直接见我们老板？”
付寒看了一圈，既没见到吸血虫，也没见到感兴趣的玩意儿，于是道：“直接见你们老板吧。”
“那我先带您去洽谈室，您稍等一下。”
付寒心里暗笑：洽谈室？这时把启星联盟商人的那一套，也搬过来了啊。
……
仔细想来，隐秘祭司这个身份最让付寒觉得舒服的是，每到一个地方都有隐秘教派的执事人帮自己办事。虽然要花点钱，但效率高、可靠。而且有很多事，并不是端着钱就能办得了的。
这次付寒也没有打算在大绿洲久留，但打点一下关系以备不时之需也是不错的。尤其是隐秘事物司，回联盟的时候难免得找他们的，多了解一些总没坏处。
付寒在洽谈室坐定，引路的伙计出去了一趟，又匆匆跑回来：“大人，老板他正在应付难缠的客人，可能得劳您多等一下了，实在是抱歉。”
付寒摇摇头道：“我来之前，也没有提前告知，正常的，没关系。”
“那您要喝点什么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杜鹃龙舌兰。”
恰巧，付寒对龙舌兰这种酒还稍微懂一点。其实在启星联盟，龙舌兰是一种比较出名的廉价酒，所谓的杜鹃龙舌兰，只是中等档次而已。在龙舌兰里中等，和其它酒对比也就普通水准。酒很烈，喝了容易上头到第二天。相当适合资深酒蒙子。
付寒这也算是明白了，在南大陆那些被联盟淘汰的东西，往往都能当做尖端产品出售，所以这普通酒也被当做好酒来卖了。
对杜鹃龙舌兰付寒自然是没兴趣的：“难得来到沙漠，我还是喝一点有特色的吧……比如椰枣酿？”
闻言，伙计有些难为情：“大人，椰枣酿我们这里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去买一杯回来。”
“那也行。”付寒掏出一枚金币递了过去：“挑一家正宗的。”
伙计接过金币小跑着离开，也没过多久他又小跑着回来，给付寒端来了一碗乳白色的椰枣酿。
放下后，伙计叮嘱道：“大人，这个要快点喝，否则会变得粘稠。”
伙计走后，付寒看着碗里的乳白色椰枣酿有些纳闷，为什么跟别处看见的差别这么大？但也没多想就尝了一口……
椰枣酿有浓郁的奶香味道，还混着一些椰枣碎。口感相当不错，就是味道很甜，也没尝出什么酒味来。明显是琪琪露喜欢的那一款。
“琪琪露，来尝尝，这个你爱吃。”
闻言，琪琪露果断变成白鼬形态出来尝了尝，果然赞不绝口：“真好喝，真好喝！”
这椰枣酿与其说是酒，还不如说是甜品，所以付寒也就把它都让给了琪琪露：“你喜欢就多喝点，不过要快，据说时间长了会变稠。”
琪琪露点点头，赶紧大口大口的喝枣酿。不过，琪琪露个头太小，尽管喝的很努力，可最终还是有半碗椰枣酿变得粘稠。粘稠之后，其风味大打折扣。琪琪露便遗憾的回到内核去了。
也就在这时，蒙面酒馆的老板终于抽身赶了过来。
老板姓刘，是个年过四旬的女士，左鼻梁上有一颗朱砂痣。她身材丰满，适当的婴儿肥让她的肌肤依然饱满，以“风韵犹存”四个字来形容在恰当不过。
寒暄过后，刘老板指着桌上半碗椰枣酿笑道：“主祭大人您是懂行的。”
付寒摆手道：“我哪懂，这都是托外面的弟兄给我去买的。我还想问，怎么这椰枣酿跟我在其它酒馆里见到的不一样？”
“哈哈哈，您见到的那些澄清的椰枣酿，其实都是我们弄来的劣质龙舌兰，又兑了一些椰枣香精而已。”
付寒一愣，谁能想到异国他乡的沙漠里，还能见到正宗的科技与狠活呢？
“这才是正宗的椰枣酿，只经过粗略发酵，其实就是椰枣做的醪糟，是尝不出多少酒味的。辅以乳汁和霜糖，当甜品尝尝也倒还行。”
付寒点头：“确实，奶香浓郁！说起来……这加的是什么奶？”
刘老板歪头看了付寒半晌，然后问道：“你以为是什么奶？”
看着刘老板的迷之微笑，付寒震惊的瞪大了眼，久久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得亏刘老板没告诉他，这椰枣酿都是大绿洲的美丽姑娘们，亲自用脚踩碎酿造的。否则，付寒真的可能把刚刚给他买酒的伙计找出来揍一顿！
第238章 半个老乡
其实哪能怪人家买酒的伙计，那是付寒自己要求的正宗。他堂堂的主祭，钱也给够了，伙计还能忽悠他不成？只不过付寒忘了，很多时候“正宗”二字是外乡人不可承受之重。
比如正宗童子尿煮鸡蛋，正宗的活蛆乳酪。又或者牛亲口吃下去的青草，又从牛胃里取出来，发酵晒干后的正宗苦撒。这些东西随便一样，能下口的外乡人都是真正的勇士。
当然，桌上的这碗椰枣酿给付寒带来的震撼确实有些不同。
细想一想，大绿洲在流星沙漠的东侧，是贫瘠艰苦的地方。能生长出食物的地方极少，在这里还能有多余食物酿酒的都是什么人？椰枣酿的醪糟、昂贵的霜糖、还有珍贵的乳汁。如此奢侈的材料，还得喝快点，稍不留神就会变得粘稠发酸。这样的东西用穷奢极欲来形容毫不为过。
所以付寒愣住的原因，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忽然意识到这有多奢侈。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挤在学院大食堂里，和同学们争抢肉包子的少年了。
沉默了一会，付寒轻叹一声：“我还是学不会享受……我就只爱吃点肉包子之类的东西。”
刘芊也是个有玲珑心思的人，一下就在付寒的感慨中听出了深层的意思。她笑的眯起了眼：“您这种在北方读过书的人，想法是会多一些。”
付寒很清楚，隐秘事务司在启星联盟可能都不适合称之为渗透了。他们大概早就已经和联盟是一体的了。联盟里这么多的商会、公司，都有他们的影子。所以在隐秘教派内部，联盟人身份并不是什么禁忌的话题。
还没等付寒给出任何回应，刘芊又继续说道：“你肯定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这里出售的东西，你都不觉得新奇，甚至看不上眼。你知道杜鹃龙舌兰在北边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最主要是，在你眼里椰枣酿是一碗下层人的血泪。我说的没错吧？”
付寒不置可否，仍然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感叹，我他娘果然是隐秘教派里最不隐秘的那一个！
而刘芊继续道：“其实，我待在北方的时间应该比你长。两边的人我都打过太多交道，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听到这里付寒倒是好奇：“哦？刘老板住在哪座城？”
闻言，刘芊苦笑道：“沙漠人还能去哪？太阳城呗……我在那里待了20年。”
太阳城就在逐星城西边的沙漠里，刘芊在那边20年，还真比付寒在启星联盟的时间长了。
“这么说，刘老板曾在太阳学院就读了？”
“哈哈哈哈！”刘芊大笑：“我可没那么好的命，我啊……在太阳城的艳后夜宴里，从豆蔻年华一转眼就待到了徐娘半老……青春不再啊。”
虽然付寒没去过太阳城，但“艳后夜宴”这种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夜总会了。一下子付寒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而刘芊却笑道：“主祭大人您啊，是有好心肠的。不过有些事跟您想的也不一样。比如这碗椰枣酿不是下层人的血泪，而是一门很好的营生。您花掉的一个金币，足够她们把孩子养活了。”
“对我而言太阳城是天堂。我在那里锦衣玉食，所有的男人都喜欢我、爱慕我，那是真的快活。不同的人，生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活法而已。”
有一点付寒是万分赞同的。任何人，只要他觉得自己活的不错，旁人就该闭上嘴莫话多了。于是付寒点头道：“受教，是我想的多了。”
刘芊赶紧摆手：“主祭大人您言重了，我就是想让大人您放松一些，好在这里多留两天。实不相瞒，听说大人您在沙边镇的时候，我就派人去迎您了。但您神通广大，自己一个人钻进沙漠里就没了踪影，我真是觉得万分可惜。还好……转眼您就来了。”
付寒这次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我的行踪就这么好掌握吗？”
刘芊轻笑：“大人您不是也没隐藏行踪吗？最主要的，您可是耀眼的明星啊，守密派的天才鉴定师。据我所知，您鉴定碎星的速度和准确度是整个启星地都首屈一指的。哪怕是启星联盟那些老牌鉴定师在新设备的辅助下，也不可能有您鉴星的速度快。而且您还如此年轻，想必以后是会触碰到传奇鉴定师这种高峰的。其实，都不用以后，在大家眼里您已经是传奇了!”
要说还是这位刘老板把话说的最是清楚明了。
付寒当初不愿过多浪费时间，所以表现出来的鉴定速度就快了一丢丢……没想到让隐秘教派上下，就由这个点记住了自己，难怪到哪里都很容易被认出来。
“这么说，刘老板派人去迎我也是为了鉴定碎星的事了？”
刘芊点点头：“如果不耽误大人您的行程，确实想拜托您看看我们的那些碎星。启星联盟那边对碎星的管制太严格了，淘汰的武器能轻松运过来，但碎星想运过来……很难。”
“让碎星过海去鉴定是容易，但去了就回不来了。而这边……大人你是知道的，费用昂贵就算了。关键是这大绿洲只能算穷乡僻壤，其它鉴定师可不像您有副好心肠，喝点椰枣酿心里都会过意不去，他们可看不上呢……”
付寒赶紧压了压手，示意刘芊别再哭惨。他可不相信走私军火的隐秘事务司真会有什么可怜之处，最多一时找不到信得过的鉴定师而已。
鉴定碎星对付寒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唯一的问题是价格。隐秘事务司这么大的买卖，肯定不缺钱。想要收鉴定费，这位刘老板肯定不会有任何意见。但付寒现在也不缺钱了……
这位刘老板是付寒第一次在南大陆碰上，可以肆无忌惮畅谈启星联盟的人。不仅可以谈，而且她真的了解启星联盟。所以付寒决定用鉴定碎星交换一些真正难以触及的东西。
“那我就多留两天帮你看看碎星，不过我有一些事要问你，可能还有一些事需要你帮忙。”
刘芊愣了一下，笑道：“我还以为善良的主祭大人，会慷慨的直接答应所有请求。”
付寒撇撇嘴：“那不叫善良，叫愚蠢。”
“您真的会成为传奇的。”
付寒再次忽视了刘芊的恭维，直接发问：“如果直接使用定向传送铭文阵把人或东西传送到北方会发生什么？”
刘芊也没想到付寒提出的问题居然有这么强的技术性，只能说点自己知道的：“直接传送是行不通的，只有通过断层宝库来中转才行。”
“为什么？”付寒不解。
刘芊苦笑：“我的主祭大人，我只是个舞女。别人告诉我不行，我就知道那不行，至于为什么……可不是我这种人能弄明白的。”
付寒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件事有些疑惑，为什么繁星教派的定向传送铭文阵并未失传，却从没听说他们用这项技术去北方，就连凯拉都是通过云鲸来抵达东大陆的。
付寒也曾想过自己只要找到北方的时空坐标，就能往返于两地了。现在看来，还得弄清楚原因，或者得到一个用于中转的断层宝库才行。
……还是得把商离找出来啊！
付寒继续问道：“上次病腐圣女去东大陆的事，你们应该参与其中了吧？知道她的方法是怎么样的吗？”
刘芊轻叹一声道：“隐秘事务司很大，那次的事我也只是听说了一点。不过如果我是她的话，会先想办法越过赤道，然后在启动传送。”
“越过赤道就行？”
刘芊点点头：“您如果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要弄过去，可以提出来我们具体的为您设计一些方案。”
付寒摇头：“顶多我自己过去一趟。”
“这倒是简单，可以包在我身上。”
付寒再次摇头：“还不是时候……你有逐星城的消息吗？”
刘芊闻言眼睛一亮：“逐星城现在已经被病腐污染成了一片死地！不过，新逐星城已经开始建设了。”
“你的人也参与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