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社长过来看看。
两人就在网红书店的休息区见面。顾陆甚至感觉休息区才是本体，占据这栋先锋的建筑有十分之六，非常有“出片”的格调。骨瓷盘里的小甜点，左手饮品右手一本书，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文青范儿。顾陆已看到好几位这个范儿的顾客了。
有时间观察周围，是因为顾简两人的谈话中止，年长的交谈者接通了电话。接电话也没避著，只是压低了声线。
不久后，简社长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没必要我回来拿就行了”“你跑来跑去也麻烦，真是……”
放下手机，显然是对面挂断了。简社长先叹一口气，奠定了接下来话语的调调。
他说，“你方阿姨，早上给你煲了汤。今早我出门时还让我给你带著，结果我忘记这件事了。”
“她刚才打电话，说要给你送过来。”简社长的语气里居然有点吃醋的味道，“大老远的，提著东西来，也不怕麻烦。”
“啊这个……”顾陆马上说，“我过去拿就行了啊，专门买过来也太麻烦方阿姨了。”
“简叔你赶紧给方阿姨说，我们往回走。”说著话，顾陆屁股从椅垫离开了，双腿要站直时，传来简叔的声音。
瞧见对方的动作，简社长愣神片刻，说：“你方阿姨决定的事改不了。而且让她多跑跑，好久没这样跑了。”
后面话语突然掉了，就好像股票绿色下落的线，跌落中夹带著失神。
果不其然，简叔后面的话是，“在小熙和常犁出去国外之前，你方阿姨也经常煲汤给他们送，不过他们也是担心麻烦，就不让送了。”
“呵呵麻烦。”简社长冷笑，但很快又消散，好像一场秋雨，除了凉意不留下任何东西。
顾陆大概知道简叔是有两个儿女的，长年居于国外，若不是逢年过节，基本是不会回来。
“社会在进步，需要人们创造的价值更高，所以年轻人忙。”简社长又自己把话圆了回来。
刚才起身到一半，椅子向后退了点，顾陆现在把凳子往回拉。想把话题往回捯捯，可说下去，肯定气氛就僵住了。麻烦第一层含义肯定是怕麻烦父母，第二层更深是麻烦子女。简子简女哪层更重点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就等会。”简社长用勺子挖一块小蛋糕，主动转移话题，“这书店老板来出版社谈合作时，摆出自己书店的十个优点，和其他书店的十个缺点。”
“嚯，郭嘉转世，十胜十败。”顾陆笑了笑。
“其中有一缺一优是，其他书店的甜点和茶饮都是割韭菜，名不符实。而他们店自己请了法兰西雷诺特机构毕业的甜点师。”简社长说，“不过我吃著好像没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顾陆说，“收费会更贵。”
瞧著桌面的布列塔尼和闪电泡芙，小小的两块，价格都一百八了。加上饮品，人均价格都一百二上下。这价格在雾都吃火锅，都可以让外地游客刷刷拉肚子。
“一针见血的。”简社长点头。
等靓汤的过程中，聊起了线下实体店的事。大型出版社都有展览馆，摆放历年出版的精品，没要求盈利，主要作用是竖立公司形象。
只是简社长想把展览馆弄点进项。会和顾陆聊起这点，主要是顾陆依托《小王子》成为国内唯一有线下周边旗舰店的作家。
有关线下周边店，顾陆分享了一些国内代理人郭大法的观念。简社长也是真心请教，所以就地买了个本子，用随身携带的钢笔记录。
“我觉得郭哥有一点说得很好。店铺的成功最关键的是位置，好像美食店，你再好吃，开在偏僻的地方，生意就是不如对面有大学的店铺。”顾陆分析了一番后，进行了总结。
“小顾，那你觉得这个店……”
简社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平和的女声打断了，“一天到晚麻烦小顾，来书店散散心，还要拉著人家谈工作，怎么那么多工作谈不完？”
是方阿姨来了，手中抱著一个保温桶。
“别听你简叔的，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好休息和吃东西。”方阿姨把保温桶放桌上，落在桌面上，发出结结实实的声响，能感受出桶内是满满当当的“关怀”。
方阿姨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补充，“刚在国外发布了一本书，好好构思，好好休息。否则挣再多钱，身体搞坏了，怎么也不行。别跟你简叔学，他高血糖，还有腰椎肩颈都有毛病。每周六还要去做什么针灸。”
久坐的工作，腰间盘和肩颈是非常容易出毛病。顾陆想起半个多小时前的谈话，简叔催稿的事儿。
“没错，就该好好休息，即便你一年想写两本书。那么这时间还早著呢。”简社长马上说。
顾陆笑了笑，点头。
又在这网红书店聊了会，才各自散开。 提溜著保温桶，顾陆拿回家。方阿姨的汤可是功夫汤，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外面是很难吃到的。
到家里马上喝了一碗，肠胃暖洋洋。
“简叔那么努力的工作，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不让自己有时间瞎想？”
有可能，具体也想不明白，毕竟人的七情六欲太复杂。比方说顾陆，就一直思考著自己从前做的决定。
不知不觉中，保温桶里白色汤汁已被顾陆全部吃进了肚子。胀鼓鼓的。
顾陆唯一的想法是——今晚可千万别起夜。
打开电脑，先把《来自新世界》第一章的小尾巴补齐（三分之二）。答应了把开篇发过去看看，还是要做。
敲字声在书房响彻，没一会就困了。顾陆去刷了个牙，继续与键盘战斗。
果然福尔摩斯说的是有道理的，饥饿状态更有助于思考。
吃饱了犯困，大概一小时写完。瞧一眼时钟尚早，写一会短篇。
光一篇侏儒上《人民文学》，很难获得鲁迅短篇小说奖吧？他口袋里还有二十来篇，抛开不合适的，选择还有很多。
顾陆阅读了埃梅精选集好几次。最近的一次感觉，埃梅真精，他知道文学性的短篇没什么人喜欢看。因此就用一个噱头把读者骗进来，等你看见去再突然把“知识”塞进你脑中的。好比《侏儒》社会分工中对人的驯化，下一篇……
忘记说了，《侏儒》在下个月的人民文学进行连载。
平日，顾陆的睡眠时间是十一点到十一点半，相比之下简社长还要晚一些。
正如方阿姨所说，简社长也算半个工作狂。
晚上十点半，还穿著睡衣在书房坐著，还好他和妻子是分床睡。再晚回卧室也不耽误方阿姨的睡眠。有人说中老年夫妻的幸福就是分床睡，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把明天的行程安排提前做个规划，空闲时点燃一杆烟，简社长在电脑上浏览著今天白天因特网上的新闻。当主编的信息可不能落后。
他今日比较关注《冰果》改编的事，毕竟冰果是少年儿童出版社的作品，也是他的功绩。
在前面热搜新闻中，简社长关注了“雾都本地宝”这帐户。并非官方帐户，是雾都的自媒体，平日里会发布一些雾都主城区的旅游资源，仙女山、四面山、缙云山等等地方的酒店。
旅游资源什么的，简社长没兴趣，他主要想知道《冰果》是如何影响现实情况的。这也是雾都本地宝帐户最近跟风发的内容。
【图片】【图片】【图片】等等九宫格。
挑一张具有代表性的图片来讲讲。
《樊琉石板路》《折木斜坡》《早间奶茶店上台阶左转二十米》……
渡口区已投入资源开始修建旅客的基础设施了，非常快的把地点标识牌贴了出来。甚至指示牌也考虑到了游客方便拍照这一说。尽量安装在显眼，且不会影响打卡的位置。好比早间奶茶的牌子，就放在了阶梯下。
确实，指路是当务之急，不少取景点是七绕八绕，问当地人……别觉得本地人在雾都就不会迷路！
早间奶茶（连夜改名字的李姐手打柠檬水）这一波，必须上三十炷香了！
“做得挺好，没第一时间就要收费，先保留客流最重要。”简社长给予好评。
主要是渡口区吃到过饼子，三十七中那边，本来道路两旁的门面租不起价格。没人流量，导致开一家铺子倒一家，唯独两家苍蝇老店依靠著口碑存续。自2017年末，成为打卡地，一切都不同了，甚至在节假日可直逼钢花巅峰期！
钢花路是以前渡口区最繁华的地带，那时重钢工厂未搬走，消费力很不错。具体多不错呢？搬去乐温，就巴寡妇清诞生地。工厂附近5万人的人均年收益增加了三个达不溜。
“折木、樊琉，当时出版这本书时，我还认为是小顾最差的作品。没想到在另一个渠道能够发光发热，无论是什么题材，就好像《哈利波特》，能在现实产生很大的影响力，不是文学也胜似文学了。”
“也不知道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要是一己之力改变一个区域的经济状况，就厉害了。”简社长半开玩笑的说。这话可不敢拿出去说，因为会招来笑话。可他又感觉自己在见证一个奇迹。
毕竟“相信奇迹的人，本身就和奇迹一样了不起”对吧！
国内一己之力改变地区的文人是存在的，可都是死后，如李白、周树人什么的。
活著的，暂时没有。
第379章 这是科幻？
准备关掉这些新闻的简社长，突然瞧见一个不好的动态。
动态来自某个明星的大粉。
按照大数据推送，如果不是带了“顾陆”，简社长是不可能刷到的。
一心爱林废废：“我真的服了，就顾陆一个作家对吧！为什么天天买热搜刷屏？！作家就好好写作，别出来胡乱蹦跶了好不好。近两三个月，每个月都上一次热搜，配吗？”
林废废是平行世界的流量明星，本名林夏，因为喜欢说废话的人设，被粉丝叫做林废废。关于这信息，简社长是清楚的，因为魔都出版社也和很多流量明星合作过。真心的，学历也不怎么高的流量明星，推荐《百年孤独》《面纱》这类名著，总有种非常荒诞的感觉。反正简社长会感觉荒诞。
下面有不少科普的。只不过这位大粉并非不认识，和当初瞧见哔哩哔哩的零零后有本质的区别。
简社长猜想，可能是小顾的热度抢了流量明星的风头。
某个网友的回复杀死了比赛——
“你要问我顾陆配不配？那我就只能回答你：就业之神的含金量是明星能比的？毕业生和下岗员工的保底三件套：快递、外卖、跑滴滴。有两个行业被顾陆预测，甚至是发源。别觉得我是捧，我有图有真相。别说他每个月上一次热搜，天天挂热搜上也是合理的。不过顾陆大神能不能评价一下，被困在系统里的骑手们？”
有图有真相，是滴滴和美团外卖的负责人的采访“文艺作品对科技还是有一定的帮助的，《2023》里的一键警报，对网约车的安全做出预警，所以也让我们特别注意。”“骑手、外卖商家、平台，我们只是提供一个购物平台，不可能博取最大利益。这方面小顾老师的作品预判错了。”
前者《中财经》的专访，后者是乌镇因特网产业大会的记者访问。
“也难怪写作能力这么强，对科技的思考，就超出大部分人。”简社长感慨，他从前对依赖创作这学术论调嗤之以鼻。因为不符合科学，也不符合逻辑。现在想想，他符合天才。
很好，回旋镖打脸上了。网友们意识到顾陆不光是对科技发展有所预言，还对危害提出了警告。网约车的安全问题和平台对商家、骑手的压榨。
彻底歪楼了，网友们开始艾特被回旋镖打中的负责人，后者完全没回应。
最后也不了了之，热度有限。真的是，该上热搜的，没热度。不该上的，一晃眼就顶上去了。
“邮件——咳咳。”简社长瞧见是顾陆新书的邮件，还好妻子已进入梦乡。
开篇是简介：
[错把地狱当乐园！
残虐是人类逃不了的天性。
欢迎来到千年后，美到有病的锁口丘——
“新的秩序，要经过无数鲜血浇灌之后才能诞生。”]
实体书一向是不看简介的，封面和腰封都能更激起读者的购买欲。不过出版行业从业人士的简社长还是对简介有一定的期待。
不过好奇怪的介绍。千年后……那应该是《太空漫游》一样对未来散发想像的作品。只是时间跨度没那么大。
说起来，又是锁口丘？简社长记得没错的话，这地方在小顾的作品里出现过好多次。
重钢家属楼，景点“八中楼”的所在地。简社长还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实际读初中时，顾陆就住在四栋。也就是说，小顾是真会走近路在楼道里穿行去上学。
不想这些了，从简介里也看不出是什么内容，简社长静下心来开始看作品——
[有些深夜，在周围都安静下来之后，我会沉沉地坐在椅子里，阖上双眼去看。
浮现在眼前的，历来都是别无二致的光景，每一次都一样。
在佛堂的黑暗中熊熊燃烧于护摩坛上的火焰，伴著自地底……]
简社长微微叹气，嫌疑人X的献身中文稿子他是看了的。连续两个长篇的文笔都只能说中等，也不对通俗文学只要能表达剧情就行。目前顾陆的几部长篇之中，文笔最流畅的当属《福尔摩斯先生》。
他这样想著，可当简社长看完第一章，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我是“楚熏歌，出生于锁口丘六号神栖区”，女性视角讲述展开的作品。
开篇好像是某个旧制度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楚熏歌好像要将其记录下来，以防止未来再度发生同样的事。
让见多识广的简社长愣神的肯定不是女性视角什么的，作家为了叙事，用动物的视角也很正常。
真正原因是这开篇一点也不像科幻，甚至可以说，连软科幻都算不上。 比如第一章中介绍楚熏歌的父亲是六号神栖区的号长，就某片区域的最高领导。
紧接著对区域进行了一个描写：六号神栖区由散布在大约一千平方公里地域内的七个乡构成。外界与神栖的分界是三葫标。考虑到千年之后的世界也许连三葫标都会不复存在，所以姑且在这里作个解释。三葫标又叫“柳枝绳”，三生万物三是泛指，柳枝编的藤上面悬著数不清的风铃和葫芦，它是阻止外界的邪恶事物侵入神栖区的牢固路障。孩子们被反复告诫绝不可跑到三葫标外面去。外界到处游荡著恶魔和妖怪，小孩子一个人出去的话，会遭遇可怕的东西。
这不就和神鬼精怪的传说有关了吗？况且无论是柳枝、葫芦、风铃在华夏都是驱邪的道具。
化鼠、猫妖、气球狗、恶鬼、业魔等等怪物，甚至文中还明确指出了化鼠确实存在，并且化鼠还听从于人类，会帮助人类进行土木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