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顺成的售货员都是厂里的学徒工,见看三人进了门,便上前来问道“是,家里要买家具。”林朝阳说售货员二十来岁,面相憨厚,看林朝阳几人都是年轻人,便好心说道:“我们这卖的都是京作的家具和日家具,要是新婚买家具,您可以上家具店看看。”
“我们想著著旧家具。”
听看林朝阳的话,售货员的眼神看向了阿毛这个老外,以为林朝阳二人是陪看阿毛这个老外来买家具的。
“那您几位这边瞧!”
售货员引看三人来到摆看旧货店区域,龙顶成有专门的日货部,从民间收古旧家具进行翻新和保养,然后再对外出售,王要面向的客户是海外侨胞家具是大件,一股的外宾开不感兴趣,只有同文同种的海外侨胞对这东西有兴趣。
旧货部摆看的这些旧家具虽然经过精心保养,但有不少东西一看还是能看出古朴的年代感。
这是明代的黄花梨木带托泥方台座,上面雕的是晒龙卷草,蜗龙身尾呈草叶纹与拐子纹组合状,二相对,象鼻,头部有演变成花草之势,中间卷草纹呈方折。
这种纹饰主要是在明代嘉靖、万历经天启、崇祯时期的瓷器、玉器和家具上出现的。
您看这上面,近似方台,四壁凹人,浮雕双捧寿,用的是栽跟下面的大方儿联结。这大方几看似分了两截,实际上是两截相连,四腿都是一木连做,工艺极为精巧,是件不可多得的巧作。”
售货员的业务很熟练,介绍起这些旧家具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听得陶玉书和阿毛这个小老外一楞一楞的。
工艺是挺精巧,可惜臃肿了点。“林朝阳说道售货员闻言微微一楞,仅凭这一句话,他使知道目己今天是碰上行家了。
他平时接触顾客,大多数人都是外行,只要听了他的介绍,基本都会产生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可林朝阳的反应却十分淡然,并且一句话就切中了这件家具的整病这件明制的方台用料扎实、工艺精巧,保存的也完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臃肿。
您真是好眼力!这件台座哪儿都好,但唯一的缺点就是犯了笨拙臃肿这个毛病,我们广里的老帅傅也是这么说的。”
陶玉书听看售货员对林朝阳的称赞,面露欣喜,悄悄问他:“你还懂家具呢?”
不懂。看了几本书,瞎说的。”
陶玉书的美目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在说他假谦虚售货员给三人介绍了好一会儿,这里的旧家具基本都是明清的家具,其中不乏精品林朝阳指看一对清代乾隆时期的红木雕龙纹大多宝阁问道:“这件多宝阁多少钱?”
这是一对,要六百块,而且得是外汇券。“售货员回道陶玉书听著这个价格吃了一惊,“好贵啊!”
这年头一件普通家具就是几十块钱,用料再好点的一百多块钱也足够了,这件多宝阁却要六百块,而且还得是外汇券,以这个年代的物价来说几乎是天价了。
售货员笑得有些,说道:“确实是贵了点,我们这里的旧货一般都是卖给侨胞的。”
陶玉书点了点头没说话,看向林朝阳。
“这件我要了!“林朝阳说道。
然后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件家具,这两件家具都是明黄花梨交椅只是制式不同,一件官帽椅,一件是单靠背带搭脑的。
这三件家具是旧货区域里品相最好的,要是放到后世在拍卖行里,基本都得是两千万人民币起步。
三件家具一共花了林朝阳1150块外汇券,付完了钱,他有一种捡到宝的快乐他的这种快乐,陶玉书和阿毛是无法理解的一下子就花出去手里八分之一的外汇券,陶玉书有些肉疼,问道:“你买这些家具能用吗?”
这些是古董,当然不能用,咱再买点别的不就完了吗?”
来家具店好一会儿了,经过售货员的介绍陶玉书也知道,龙顶成这里不管是新旧家具,都有创汇任务,很少一部分不需要用外汇券的家具,也得有票才行。
你有票?总不能用外汇券买新家具吧?“陶玉书心疼的说道林朝阳笑了笑,“弄几张票不就完了吗?
他说著,朝售货员问道:“小兄弟,我们要添置点新家具,你们这些职工手里有家具票吗?”
这年头,各单位都有属于各单位的福利,你在酱油厂上班,就肯定不会为吃酱油发愁,你在目行车厂上班,也不会为目行车票发愁在家具厂也一样,龙顶成的职工们半年就可以分到一次家具票。对于家里不需要家具的职工来说,这就相当于是发钱。
林朝阳刚在他们店里花了一千多块外汇券,眼睛股都没胶一下,这可是如今少有的大主顾。
上个月我门,里刚发了一批家具票,就是不知道他们还留没留在手里。您都需要什么票?我给您问问我同事他们。”
“凡是家里用得上的,都需要。”
听看林朝阳的语气,售货员高高兴兴的去后面,里问了一圈,然后给林朝阳带回了一个消息。
“就一张床票、一张衣柜票。”
家具票是结婚必需品,历来紧俏,而且票证都有时效性,能有两张票已经不容易了。
经过一番沟通,林朝阳花了二十块钱人民币外加五块外汇券换来了两张家具票,又付了七十四块钱买家具。
算上三件旧家具,林朝阳一共买了五件家具,他跟家具厂门市部经理提出送货上门,对方一口答应了下来。
临走前,林朝阳又问那个面相憨厚的售货员,“小兄弟,贵姓啊?”
您客气,我姓张,叫张贵和。”
贵姓啊!”林朝阳夸了一句,说道:“回头你帮我留意著,你们广要是进了品相好的家具就告诉我一声。”
说看,他将一张五块面值的外汇券悄悄递给了张贵和。
张贵和连忙推开他的手,说道:“您给我留个地址,回头我通知您。”
见他不收外汇券,林朝阳也没有强求,点了点头,又说:“家具票你也帮我留意下,我们家还缺不少家具。”
“没问题。”
张贵和高兴的应了一声,林朝阳出手阔绰,而且还有外汇券,谁手里要是有票证,巴不得跟他换呢。
给林朝阳牵个线,他在同事中间也有面子。
第209章 你一个写小说的,懂什么诗歌?
棉花胡同的四合院一晃都修半个多月了,屋里的活都干完了,门窗也刚刚换完,现在就差院子里的活了。
家具厂特意派了一辆卡车给林朝阳送家具,到了棉花胡同院门口,林朝阳几人跟著搬运师傅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几件家具搬进了屋子。
看看儿件古董级别的家具完好无损的摆在屋子里,林朝阳心满意足在八十年代的第一次捡漏,成果还是不错的,两把明黄花梨交椅、一对清红木雕龙纹多宝阁,再过三四十年加在一起估计少说得有六七千万了。
可惜不是御制的东西,要不然至少还能翻个三四倍阿毛不理解林朝阳为什么看重这几件家具,在他眼里,这三件日家具还不如新买的床和衣柜有用。
*阿毛,这个叫古董。我们中国有句话,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以后这些东西会升值的。“林朝阳跟他解释了一句。
阿毛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不相信,这事跟聪明与否没关系,而是观念的问题,阿毛对中国有好感不假,但你现在跟他说中国能用三十年的时间追赶上西方国家一百年的发展,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所以古董升值这种事在他而言,也就无从谈起了。
他对家具并不关心,反而关心起了白天碰见的那个票贩子。
外汇券这东西是去年才发行的新鲜事物,他对票败子的生意经很感兴趣听见阿毛问关于票贩子的事,林朝阳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的思想一向都是如此危险吗?
“倒卖外汇券是犯法的,懂不懂?”
“是他倒,我只是卖。”
“嘿,你小子,一肚子的歪理邪说。”
在燕京待了好几年了,阿毛的嘴皮子越来越溜,不过这想法不知道是不是让京油子们给带的,越来越歪,你想靠这个赚点钱?“林朝阳问“应该没问题吧?”
接触这么长时间,林朝阳知道阿毛的经济并不宽裕,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到中国来留学。
他想了想,说道:“你要是真想赚点钱,可以换了外汇券之后兑给我,我按照市面上的价格给你人民币。”
阿毛有些扭捏,“这合适吗?”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林朝阳笑骂了一句,又认真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想赚点钱,我文正好需要外汇券。我们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这样也省了你跟票贩子交易产生的风险。票贩子要是犯事了,虽说大概率是牵扯不到你身上,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听著他的话,阿毛仔细思考了一下,也觉得很有道理这时林朝阳又告诫道:“这个东西只能是赚点零花钱,你可别想看靠它赚大钱。”
“我明白。”
晚上回到家里,陶玉书算著今天花出去的钱,五件家具一共花了1155块外汇券以及94块人民币。
“花钱如流水啊!”她有些心疼的感叹了一句,又问林朝阳:“我听你跟阿毛说要跟他兑外汇券,我们要那么多外汇券干嘛?”
我想买点古董收藏,外汇券再多也不嫌多。
而且外汇券买东西有个好处,不需要凭票买东西,省时省力还省心。”
陶玉书嘟看嘴不情愿道:“一块外汇券顶一块四呢,你不心疼我心疼。”
林朝阳笑看说道:“钱这个东西不是攒出来的。多花了些钱,但省去了麻烦,节省了时间,我觉得值得。”
节省了时间又怎么样?你是领导人,还要日理万机?”陶玉书挖苦道林朝阳凑到她眼前,语气暖味,“节省出来时间,我们可以做点爱做的事,人生苦短春宵一刻值干金。”
陶玉书红著脸颊.“你又开始胡说八.....话未说完,嘴唇触及到一片柔软,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晴又一日,下班的时候陶玉墨就跟在林朝阳的屁股后面姐夫,你给我做道干炸瞬鱼吧。”
“姐夫,我想吃红烧肉了。”
陶玉墨念叻了一路,晚上做饭殷勤的给林朝阳打下手,吃饭的时候化身餐,狼吞虎咽。
陶玉书看看妹妹这个状态,忍不住挪输道:“知道的你是上学去了,不知道以为你是逃荒去了。”
这不能怪我,主要是姐夫做的菜太好吃了。“陶玉墨腮帮子鼓鼓的,跟只仓鼠一样,小姨子的马屁让林朝阳很满意,东西该吃都吃了,提供点情绪价值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等吃的差不多了,陶玉墨终于腾出了嘴,开始说起最近燕大的热门事件。
其中最火热的目然是中文系和五四文学社一起搞的诗歌朗诵会,这群人把诗歌朗诵会办到了大饭厅里。
据说诗歌朗诵会那天,能容纳两千多人同时就餐的大饭厅被学生们挤的水泄不通,过道、门口都挤满了人。
五四文学社的学生诗人们一个个上台朗诵著他们自己创作的诗歌,每朗诵完一首,底下都会响起阵阵掌声,学生们用饱满的热情回馈著他们。
经过近三年时间的发展,五四文学社已经成为燕大规模最大的学生社团,不仅人数之众名列各社团之冠,影响力也是最大的。
为了这次诗歌朗诵会,五四文学社特意邀请了儿位成名的青年诗人来到燕大赵振凯、杨练、芒克...这些诗人的到来让学生们更加狂热,掌声如潮水一般,经久不息,学生们的掌声与热爱让这些诗人找到了认同感,同时这些诗人也激发了学生们对于诗歌的热爱进入81年,大学校园里的诗歌热潮愈演愈烈,人人以读诗、写诗为荣,还有不少人办起了学生杂志。
就以燕大来说,学生们已经把加入五四文学社当成了某种认可,谁加入了五四文学社就是对其文学才华的认可,若是被它拒之门外,对侍才傲物的大学生们来说儿乎是一种羞辱,陶玉墨早在入学那年的上学期就已经加人了五四文学社,可惜她在文学社存在感一直不强,“姐夫,前天的朗诵会小查也上去朗诵了,他说他这首诗还要发表呢。后来我问他,他说是你给他推存到《热京文学》的。”
林朝阳看著小姨子,问道:“你什么意思?”
陶玉墨嬉皮笑脸的掏出儿张纸,“这是我自己写的诗,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推荐给杂志。”
“想发表你自己投嘛!”
“你给我看看嘛,有你把关,我不是更容易过稿吗?”
耐不住小姨子的央求,林朝阳翻了翻她的大作,陶玉墨写诗的风格很符合她的年龄和性格,几首诗都是短诗,风格清新,略显造作。
比如这一首《春天》:柳丝轻拂,花瓣在风中起舞朦朦的细雨织成网,捕捞看碎落的时光燕子飞过的天空,蔓延看诗意的乌云我在桥上眺望无尽的温柔,在细沙沙的期盼中静静铺展,姐夫姐夫,怎么样?”陶玉墨迫不及待的问林朝阳沉吟了片刻,林朝阳说道:“还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具体说说。“陶玉墨的表情里满是期待,就差没把“好好夸我”这四个字写到脸上了。
“文字具有一定的美感,风格清新,情感细腻。”
听著林朝阳的夸奖,陶玉墨的脸笑得像朵胖菊花,强压著笑容说道:“哎呀,也没有那么好,缺点也有不少的。”
“嗯。堆砌词藻,矫揉造作,毛病确实不少。”
陶玉墨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姐夫,你怎么这样啊?”
“我咋了?”
“你刚刚还夸我呢!”陶玉墨委屈道“刚才夸的是优点,这会儿说的是缺点,不矛盾啊!”
陶玉墨有些生气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诗稿收回来,“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一个写小说的,懂什么诗歌?”
林朝阳笑了笑,也不在意,还有心想逗逗小姨子,问道:“你不是想发表吗?”
听到这句话,正想起身的陶玉墨停下了动作,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期盼的表情“能发表吗?”
“投个市级刊物,估计问题不大。”林朝阳说陶玉墨顿时冷下了脸,“哼!瞧不起谁呢!”
说完,转身去了自己房间。
陶玉书理怨道:“你说你逗她干什么?”
“开个玩笑嘛!其实写的还可以,再多点真情实感,少点矫情,发表也不是不可以。”
夫妻俩正说著话,陶玉墨又从房间走出来,估计是气消了,问道:“投市级刊物真能用?”
陶玉书不禁失笑,“你可真是没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