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要移植名贵的树木,云杉、米兰、棕竹、龙柏.....这些都弄好了,才有那么几分皇家气象。”
李翰祥说到这里,面上难掩得意之色,仿佛将军在向别人炫罐他的战果。
在空荡荡的“圆明园”里转了一圈,看完了场地之后,李翰祥拉著林朝阳上了车,跟他聊起了选角的事。
《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是两部连拍,实际上就是一部电影,李翰祥早在几年前就想过拍摄一部以慈禧垂帘听政为背景的电影。
不过当时由于他拍摄的《倾国倾城》和《瀛台泣血》两部电影上映,票房表现差强人意,邵氏对于他的拍摄计划并不看好邵氏当时提出了一个条件,李翰祥如果想拍摄《垂帘听政》,他就必须再拍一部以太监为题材的悲喜剧,因为同是清宫题材,可以与《垂帘听政》一起拍摄,省去一部分资金。
李翰祥当时被迫同意了这个要求,但却在演员人选上与邵氏发生了分歧。
他想用林青震演慈禧,可这个时候王持都氏的方逸华却认为林青霞的形象不适合这个角色这个时候的林青霞是湾岛的当红电影明星,但荧幕形象是偏清纯玉女型的,年纪也小,方逸华的想法其实也很合理但李翰祥坚持己见,双方最后不欢而散,《垂帘听政》的拍摄计划也就此搁浅如今,李翰祥远赴大陆拍电影,几经周折又拾起了这个题材,心目中的第一女主角依旧是林青度。听看李翰祥口中的女王角人选,林朝阳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说出林青霞这个名字,在他的印象里,林青震的形象与慈禧相去甚远,咸丰驾崩的时候,慈禧也不过二十七岁,林青霞是湾岛的电影明星,演过不少电影我觉得她的身上有股厚重大气,演慈禧还挺合适的。”
李翰祥可能是怕林朝阳不知道林青霞长什么样,特地递给了他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林青霞眉目楚楚动人,明艳大气,但气质还是有点偏柔弱,林朝阳不禁想起她演(东方不败》时的气质,其实她可塑性还是挺强的,演慈禧也不是不行,不过他觉得刘晓庆版的慈禧也不错。
这种事,你这个当导演的拿主意就行了。”林朝阳推说道见他这么说,李翰祥很高兴,自从认识林朝阳他的导演权威就屡遭挑战,看来今天这趟“圆明园”没白看,终于让林朝阳意识到谁才是大王了。
《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两部电影合拍,规模空前,不仅是大陆电影史上少有的历史巨片,哪怕是算上香江和湾岛也是顶级的规格前期筹备工作当然不可能一而就,现在只是开始而已过了几天,林朝阳终于把手头的小说写完了。
之前燕影厂邀请他去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做剧本顾问,但因为不认同编剧和剧组的理念,林朝阳没有选择与他们合作,离开了剧组,这部小说的灵感就是来目于当时与剧组的理念之争。
小说将近十三万字,如果按照篇幅来算,属于中篇小说,要是硬说是小长篇的话也不是不行。
这天上午,他来给《燕京文学》编辑部送稿子,时隔两年多再次拿到林朝阳的新作品,章德宁喜出望外。
“真不容易啊,上回发你的《小鞋子》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天下第一楼》你们不也发了吗?“林朝阳说“剧本的影响力能跟小说比吗?”章德宁喜滋滋的翻了翻稿子,看著首页的标题,她带著几分八卦的口吻问道:“你写这部小说,就是因为跟燕影厂闹了是吧?”
“你都听谁说的?”
“什么听谁说的,这事早就传开了。”
别听他们胡说,这都是谣传。”
那你敢说你写这部小说不是因为那件事?”
章德宁的质问让林朝阳语塞,写小说的起因当然是因为那件事,可他并不是出于泄愤的目的。
见他迟疑,章德宁以为他是被自己猜中了心思,洋洋自得。
哎呀!那句话可真没说错,宁得罪小人,莫得罪文人。
你们这帮作家啊,心情一不好,就要掌起笔来战斗,当你们的故人,一不小心就要遗臭方年,太可怕了。”
林朝阳苦笑道:“别胡说八道了,我看谣言就是从你这传出去的。”
你看你,恼羞成怒了吧?放心吧,我这人嘴最严,从来不传闲话。别人要是问我,我绝对不会说的。“章德宁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我信你个鬼!
林朝阳坐在办公室跟章德宁聊了一会儿便走了,等他离开之后,章德宁翻开了他送来的手稿,本来她手里正在看别的作品,可谁让她重视林朝阳的作品呢。
她的眼神落在稿纸之上,眼前的文字化作画面,如同徐徐展开的电影,距离沪上沦陷已经过去了47天,那场震惊中外的淞沪会战似乎已经变成了很遥远的事。
街头弥漫看硝烟的味道,但那不是战争带来的,而是家家户户迎新年的鞭炮,锣鼓声声,爆竹迎春,这是沪上沦陷后的第一个春节。
城隍庙的庙会依旧如往年一样热闹,市声嘈杂,行人熙攘,老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挨著城隍庙增根儿的角落有个摊位,这摊位不卖年货,不耍杂技,不唱戏,摆著的却是黑白棋局。
历来街头都有摆象棋残局的摊子,但围棋摊子却少有人摆。围棋自古以来是文人雅士的专属娱乐,平头老百姓少有懂这个的。
棋局的主人是个清瘦斯文的年轻人,一身青色长衫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既脏又破,此时他一手执日,一手执黑,却是在与目己下棋,看起来喧闹的市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在他的身旁立了块牌子,上写看:“围棋对弈,胜我者得银元二十块。”
银元,老百姓管这玩意叫袁大头、大洋,如今沪上沦陷了,法币快跟废纸差不多了,但大洋却依然坚挺沪上警察署的一个三等巡警,一个月也就挣六块半大洋。二十块大洋,顶一个巡警三个月的工资,能买六百多斤面粉,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大半年的了。
这个赌注不可谓不大!
可年轻人从大清早就在墙边摆摊,都快到响午了,也没人光顾隔壁卖糖葫芦的矮汉子调侃道:“棋疯子,你就别想美事了。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个正经营生干吧,省得把自己饿死。”
年轻人抬起头来,看了矮汉子一眼,没有搭理他,这疯子,听不懂人话!”矮汉子目觉被无视,刚骂了一句,惊觉草靶子晃动,转头一看,便见一个衣衫槛楼的乞儿手里操著一串糖葫芦,正飞也似的跑开。
“小王八蛋!敢偷老子的东西!”
矮汉子怒骂一声,拔腿就要去追,却听见一个懒散的声音说道:“别追了,小心草靶子都没了。”
矮汉子心里一惊,立刻停下动作,朝年轻人暨了一眼,见对方仍在专心的下棋,他没再说什么姨?近滕君你看,这里竟然有人在下围棋。”
长相清丽的少女站在棋摊前,拉任了正要往前走的同伴,近滕次即停下脚步,看了看棋摊和年轻人,眼神略显轻蔑“围棋乃君子雅好,街头摆摊,俗不可耐,我们走吧!”
少女却拉住了他,指著一旁的牌子说道:“你看,他还有赌局呢,这人好大的口气!”
近藤次郎凝神看过去,“有意思!”
“下赢了你就有二十块银元吗?“他可年轻人看著近藤次郎,“日本人?”
“日本人怎么了?“近藤次郎眯看眼晴问。
没怎么。下赢我就有二十块大洋,输了的话给我两块大洋。”
近藤次郎上下打量了一眼年轻人,“你有二十块大洋吗?”
年轻人往兜里一掏,一包东西落在棋盘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赢了,就有二十块大洋。输了,给我两块。“年轻人的声音充满自信。
近藤次郎脸上的笑容更盛,“好,我来跟你下!”
第212章 在香江的影响
“矣,德宁,林朝阳的小说你看得怎么样了?”
次日上午,周燕如问章德宁。
“看完了。”
“看完了?觉得怎么样?”
章德宁的表情咯显怪异,“挺好的。”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确实挺好的,就是..-.-.”章德宁欲言又止,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你还卖上关子了。稿子拿来,我目己看。”
章德宁将稿子交给了周燕如。
又过了一天,周燕如终于看完了稿子,心情仍沉浸在小说最后一幕的震撼当中,过了好一会心,她才开口说道:“这次..-.--朝阳的风格改变很大啊!”
是啊,出人意料,跟他前两部作品的风格天差地别。“章德宁感叹了一句,你怎么看?“周燕如问她。
章德宁思付著问:“之前那个传言你知道吧?’周燕如点了点头,知道她说的是林朝阳与热影!的不和传闻,据说是因为一部中日合拍的电影,林朝阳看不惯电影的一些内容,跟剧组发生了不愉快那陪电影据说是讲围棋的,朝阳这部小说也是讲围棋的,用心不言而喻这次他抛弃了意识流写法,完全回归到中国传统小说的叙事结构当中,是由故事决定的。
主人江南生与日本人三次对弈,在结构上是层层递进,第一次是为了生存、第二次是为了为了证明自身、第三次是为了民族尊严和大义。
这种线性结构看似老套,但他却处理的游刃有余,极为扎实,情绪也非常饱满,让江南生这个主人公完成了从不问世事的棋疯子到一代棋圣的转变。
单以结构和情节而论,这部小说是极为出彩的尤其是小说结尾日本棋道报国会来沪上劳军,江南生一人挑战九名日本围棋高手的情节,确实看得人情绪跌宕起伏,心潮澎湃不过....章德宁迟疑著说道:“这种情节未免有些失实,不仅是历史上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即便是放在现在也不切实际,估计有些人看了会哦之以鼻。”
围棋起源于中国,历史悠久,但近一个世纪以来,围棋在国内的式微却是不争的事实,反倒是在邻国日本,围棋文化浓厚,高手源源不断的产生中日两国几十年来围棋交锋,中国输多赢少,绝大多数国人都清楚中国围棋如今技不如人的事实。
周燕如问章德宁对于这部小说的看法,她的脸色之所以怪异就是在这个地方,小说是好小说,就是臆想的成分重了那么一点,发表以后恐怕少不了遭受一些非议当年那个吴清缘不是在日本打败天下无敌手,号称昭和棋圣吗?朝阳写江南生这个人物,应该是借鉴了他这个人的经历吧?”
“不知道,回头我问问他吧。”
“我听说朝阳的棋艺也很不错。“周燕如问“据说是。”
既然不是围棋门外汉,那他这么写就是有意为之。”
听著周燕如的话,章德宁心中一动,她联想到林朝阳突然转变的风格和他之前与燕影厂的冲突。
你读他这部小说有什么感受?”周点如问她章德宁想了想,“阅读感非常流畅,情绪层层递进,到最后看到江南生一人连挑九名日本围棋高手热血沸腾,最后他倒在日本人的枪口之下更是让人心潮难平。有对他以棋道卫国的感动,有对一代棋圣就此陨落的惋惜,但更多的是对日本人的痛恨。”
周燕如微微颌首,说道:“我想,这就是他的目的。”
她又说道:“朝阳的前两部小说都带有强烈的意识流文学元素,文学界对他的评价是很高的,这两部小说也堪称经典但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是《赖子的夏天》还是《梵高之死》,都有一定的阅读门槛,在流传方面有著天生的短板。
这次的小说朝阳把重点放在了故事上,我相信他是有能力可以很好的平衡小说的故事性与文学性的,但很明显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将故事通俗化,这样做的弊端自然会导致小说的文学性大大削弱,但同时也极大的增加了小说的可看性,扩大了它的受众群体...·周燕如说到这里,章德宁接过她的话,“所以他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这部小说!”
没错!”周燕如笃定的说道可是这样的话,这部小说在文学界的评价恐怕不会太高啊!”章德宁脸上露出几分担优之色。
我想,朝阳应该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周燕如说道章德宁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周燕如说的很有道理以林朝阳在创作上的成熟和对于文学理论的深入研究,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在她沉思的时候,周燕如问道:“稿子你认为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没有?”
章德宁摇了摇头。
“那饿拿给老李看看。”
没有了稿子的束缚,这几天里林朝阳过的轻松自在周一这天上午,燕大图书馆会议室内举行了一场特别的捐赠仪式,捐赠人是已经去世了十三年的饶毓泰先生,老先生在喻喻喻期间饱受迫害,最终不甘受辱喊冤自尽。
时隔多年,根据老先生的遗愿,他的家人将其遗下的一方余元存款和藏书捐赠给了燕大。
老先生生前留下了藏书1162种共计1480册全部捐赠给了燕大图书馆捐赠仪式由老先生的女儿和妹妹出席,听看她们宣读老先生的遗愿,在场的图书馆同仁们心有戚戚的同时也充满了对于前辈的尊敬和钦佩气氛哀伤、低沉的捐赠仪式刚结束,馆里文让林朝阳他们儿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重新布置会议室。
刚举行完捐赠仪式,这又是要十嘛?““今天会议室还挺忙!”
几个同事边抱怨著边干完了活,离开会议室,林朝阳回到书库继续摸鱼,他看小说看得止投入,楼下的杜蓉快步跑了上来。
朝阳,馆长让你去会议室!“杜蓉呼带喘的说道又有什么活啊?”
“不知道。”
“馆里真是拿我们这些年轻人当牲口用,啥活都得支使我们。”
嘴上抱怨归抱怨,林朝阳还是来到了会议室此时会议室里坐了二三十名学生,其中还有陈健功、刘志达、黄子平等几个熟面孔都是中文系的学生。
馆长谢道源坐在南侧的位子上,冲林朝阳招了招手,他走了过去谢道源拉看林朝阳,向在座的学生们介绍道:“这位就是小说《梵高之死》的作者许灵均,也是我们燕大图书馆的优秀管理员,他的本名叫林朝阳。”
听著谢道源的介绍,底下的学生们哗的响起一阵掌声,不少人看向林朝阳的眼神都带著几分敬仰。
馆长.....林朝阳还没来得及问谢道源这是什么情况,便听到他王动开口说道:“今大香江中文大学的代表团来我们燕大访问,中文系的同学们负责陪同,刚才有中文大学的学生聊到了你的小说,听说你是我们燕大的职工都很惊讶。”
林朝阳闻言有些意外,如今两岸民间交流并不多,他没想到香江中文大学的学生还知道自己“来来来,你坐我旁边,跟同学们一起随便聊聊。”
谢道源拉看林朝阳坐下,学生们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看他“大家有什么想交流的都可以畅所欲言。“谢道源说了一句。
会议室内坐著的大部分人都是学生,只有几个中老年,想来都代表团的带队学者和老师在谢道源说完这句话后,林朝阳笑呵呵的说道:“真是没想到,香江的同学里也有知道我的人。”
这时坐在学生中间的一位七旬老者说道:“香江有份《素叶文学》,这两年红得发紫,在学生中间很受欢迎。前段时间上面发表了一篇文章,高度评价了林先生你写的《梵高之死》,引起了很多学生的兴趣。”
原来如此,之前李翰祥还给他带回过那份《素叶文学》,这份杂志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可借的是,林先生的小说没有在香江发表和出版,我们也只是久闻大名,尚未拜读。”
谢道源笑看插话道:“我看不如这样。贵校这次访问止好要向我们燕大捐赠图书,我们也向你们回一份礼,就用朝阳同志的小说作为回礼如何?”
老者拍手道:“这个主意好!“学生们也高兴的鼓起了掌,这次香江中文大学来访问的都是文学院的学生,《素叶文学》是由西西等几个香江如今正火的作家、诗人联合创办的刊物,在大学生群体当中影响力很大。
《素叶文学》对《梵高之死》的推崇让这些学生对于林朝阳和他的小说充满了兴趣听到燕大要回赠给他们林朝阳的小说,大家自然是高兴的。
要是能在香江出版就更好了!“学生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老者玩笑道:“香江的出版社见钱眼升,只出能赚钱的文章。”
学生们顿时哄笑起来。
玩笑了几句,双方的距离拉近,话题也变得深入,有学生向林朝阳发问:“林先生,内地文坛最近几年流行所谓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我听说你也写过这类作品,不知道你对这一类风格的作品是如何看的?”
“过去那段时间,我们走过一些弯路,也有很多人受了冤屈和苦楚,这是伤痕文学或者说反思文学出现的根本原因。
这几年这类作品的风头正劲,除了有一些作品本身的优秀之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作品的内容和情绪与读者产生了共鸣但情绪共鸣并不是可持续的,这代人能够感同身受的东西,下一代人不一定会有感触。
文学作品的流行规律跟所有艺术都一样,大多数作品只能流传一时,只有少部分能够流传下来的才能成为经典之作。”
林先生,《梵高之死》这部小说我只是看过文章介绍,但我对这部小说很感兴趣的一点是你身为一位中国作家为什么会选择写一个外国画家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