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陶玉书懒得说话,兄妹俩正嘀咕的时候,朱光遣也来了,淘父见他来了,又把刚才已经卷好的字展开,装模作样的看看,“嗯,不错,不错。”
这顿时引引起了朱光遣的注意,凑了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朝阳刚送了我一幅字。““哦。”
朱光遣本来并未在意,可眼晴扫过字迹,露出几分讶色,“沈尹默的字啊?”
嗯。”陶父的眼神放在字上,看起来十分专注,只应了一声。
朱光遣鳖了一眼老友的状态,咂摸咂摸嘴,“沈尹默的字啊,一般。”
口气可真不小,你比他写的好?“陶父挪输道你这话就属于抬杠了。我说菜不好吃,是不是还得会烧菜?
“那他的字怎么就一般了?”陶父追问。
他的字用笔太实,运笔跟抓烧火棍一样,少灵动飘逸。“论挑毛病,你是大帅级的。这叫谨守笔法,这才是书家。一味追求飘逸灵动,好比一个姑娘,明明身形脸蛋已是上上之选,却偏偏还要作出矫揉造作的媚态来撞首弄姿,才叫落了下乘。”
两人拌了儿句嘴,谁也说不过谁,最后鸣金收兵朱光遣幽幽的对林朝阳说道:“你小子还挺会拍马屁!”
林朝阳笑眯眯的说道:“朱伯伯,您要是喜欢,我也送您一幅。”
“稀罕!“朱光遣表情不屑,“我那好几幅于右任的字呢,就你爸把沈尹默的字当个宝。”
“我这是女婿送的!”
陶父一句话让朱光遣陷入了沉默。
有女婿了不起啊?
七月之后,又到了高校的考试季,家里两个大学生,都在筹备考试,林朝阳说话都得注意不能太大声,好在上班依旧可以自由自在的摸鱼。
这日上午,他正捧看书看得津津有味,梁佐和李彤找了过来,说是要请他吃饭,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两人写的那篇文章发表在了《红楼梦研究集刊》上。文章原本七千多字,经过林朝阳的指导,两人扩充到了一万五千字,稿费也足足翻了一倍,两人今天刚收到稿费,特地跑过来要请林朝阳吃饭,林朝阳欣然应允,本来以为就他们三人,结果到了校外的长征饭庄才发现,77级中文系的男生竟然来了十多个,还有儿个78级、79级的。
“你们俩这点稿费算是白领了!“林朝阳调侃道没关系,就图个高兴。“梁佐笑起来眼晴眯成了一条缝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酒量、饭量都是人生最巅锋的时候,聚在一起气氛异常的火热。
吃吃喝喝过后,不知是谁提起了毕业的事,饭桌上突然弥漫起了惆怅的情绪77级的学生是78年2月份入学的,毕业是在82年1月份,这个学期马上结束,再有一个学期,他们就要毕业了。
按理说距离毕业还有半年,大家的愁绪来的有点早可这段时间,班里几个准备出国留学的女同学已经陆续收到了各自申请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查剑英去了南卡罗来纳州州立大学英语系、吴北玲去了佛罗里达州州立大学东亚系,张玫珊去了伊利诺伊伊大学东亚系,八月开始就会陆续前往美国另外班里儿个同学也会在九月份参加研究生考试,虽然距离毕业还有半年多,但77级中文系全体学生们在一起的日子却很短了。
在一起相处三年多,一想到马上就要天各一方,离别的愁绪自然涌上了心头。
林朝阳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心情没有太多共鸣,他与77级的学生们相熟不假,但身份不一样,没那么多感触。
吃完饭后,男生们带著几分酒气回了学校,林朝阳与众人分开,回到图书馆后,杜蓉交给他一封信。
第219章 《棋圣》
信是刚送来的,寄信人是在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授奖仪式上认识的陆文雨,授奖仪式后,林朝阳请那些获奖作家们吃了顿饭,他的手艺赢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前段时间,刘听武来找林朝阳帮《渴望生活》写个序,还提到了陆文雨,不知道这次来信是有什么事。
朝阳文兄:展信佳。前几日收到听武的来信,说待我下次进京,你要隆重款待一番,上次招待之情尚未答谢,实在是不胜感激。
想来想去,不知礼尚往来该回些什么。本想给你寄点茶,又想到仲春已过,不是时候,明年开春定当送上二斤新炒的碧螺春给你品品陆文甫身上有传统文人的风气,深刻的贯彻进了他的为人处事之中,他在信里聊了请客吃饭和送茶的事,然后才说了这次写信的目的原来是三月末那次请客吃饭让他有了点灵感,他本人也爱好美食,想写一部关于美食的小说。
写美食当然不能只写美食,其中必然要涉及到社会变迁、历史发展和人性脉搏,林朝阳既懂小说,又懂美食,所以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陆文甫便想来信与林朝阳交流交流,看完陆文甫关于小说的设计和想法,林朝阳立刻联想到他最为人所知的代表作《美食家》。
《美食家》是一部中篇小说,小说的时间线贯穿了解放前到改革开放之后,但并不是那种反应历史斗争的鸿篇巨制,反而是从细微处入手。王角朱目治一生忙看的就是如何吃,如何让自己吃的称心如意。
旧社会他能靠著祖产过的有滋有味,因为不抽鸦片、不赌博、不嫌唱,只对美食情有独钟,反倒让他在嘴嗡嚼中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改革开放后,时代变化,朱自冶竟然从一个浑浑噩噩的吃客变成了社会名流美食家。
这篇小说表面上大讲“吃经”的小说,在一大堆有关吃喝的有声有色的描绘中却隐藏著非常深刻的思想主题,展现了人性的多变、历史变迁和社会发展发表之后便迅速受到了文学界的好评,引起了极大的反响陆文雨在信中描述的情节,与林朝阳读过的《美食家》有许多相像之处,想来应该是同一部小说了。
林朝阳没想到一顿饭竟然能让陆文雨提前写出了代表作,他心情愉悦的给陆文雨回了封信,在信中肯定了他的想法,鼓励陆文甫一定要将这部小说写出来。
又过了两天,燕京各大高校的期末考试陆续结束,陶玉书、陶玉墨两姐妹没了学习任务,家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下来。
陶玉墨规划著名准备趁著这个暑假去一趟北戴河,林朝阳问:“看样子没少攒钱啊?”
陶玉墨立刻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好像护食的小松鼠,“没攒多少钱。”
“跟你姐一样财迷。”
“你信不信我告诉我姐?”
“你个小叛徒!还想不想赚钱了?”
听到林朝阳的话,陶玉墨的眼睛亮了,“又有信了?”
今年一月,《梵高之死》在《当代》以专号的形式发表,小说发表后受到了广大读者的热烈欢迎,发表小说的当期《当代》最终销量达到了115万份。
单纯从数字来说,《人民文学》《收获》等文学杂志时不时销量也能破百万份,但这期《当代》的不同之处是在于,杂志原本的销量基础并不高《当代》1979年创刊,第一期销量7万份,第二期13万份,销量涨幅平稳,但跟其他知名文学杂志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距80年《当代》发表林朝阳的小说《赖子的夏天》,销量一举突破50万份,此后杂志销量就一直徘徊在三五十万份之间。
近几年文学杂志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当代》创刊一年就有如此成绩,固然是值得肯定的。
但问题是,这份刊物背靠的是人文社这个庞然大物,自筹备之日起,《当代》对标的便是《人民文学》和《收获》这样的顶尖文学杂志这样的成绩,终究是差了两者不止一筹。
别说是跟《人民文学》和《收获》比了,就是与同在燕京的《十月》和《燕京文学》相比也略显逊色《十月》可是创刊号就卖出了55万份,《燕京文学》影响力不如一线文学杂志,但杂志销量一向不俗结果今年一月开始,平地一声雷,《梵高之死》发表,迅速引爆了读者们的阅读热潮,一举将《当代》的销量带到了百万份以上这期之后,杂志的销量虽然有所回落,但依旧达到了七八十方份,足以与人民文学》《收获》这两份顶尖杂志媲美恐怖的销量带来的是强大的影响力,《梵高之死》在读者当中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同时也在文学界取得了不俗的评价。
如果不是一小撮人上纲上线的对《梵高之死》里面的部分内容进行泛政治化批评,这部小说在读者群体和文学界的评价可以说堪称完美也因著超高的口碑评价,这半年来编辑部隔段时间就会送来成包成包的读者来信,仔细算算,少说也有一万五六千封信了。
如此海量的信件,林朝阳当然不可能自己全部处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由小姨子这个廉价劳力处理的这半年靠看帮林朝阳处理信件,陶玉墨赚了四五十块钱,陶玉墨两眼放光的盯著林朝阳,他笑了笑,“快了,下部小说不是马上要发了嘛!”
“那不著急。就算是发表了,少说也得半个多月才有大面积的反馈,那时候我都玩完了。”
陶玉墨又问道:“对了,前段时间我姐不是说暑假你们俩也要去参加笔会吗?”
林朝阳一脸不在意,“章德宁那人说话就没个准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林朝阳这话有点武断,他跟小姨子说完这话的第二天,章德宁便跑到了华侨公寓来,说《燕京文学》准备在下周举行笔会,地点定在了黄岛“黄岛在哪?“陶玉墨从章德宁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忍不住问了一嘴。
“黄岛就在青岛,以前是胶南县,现在变成了青岛的黄岛区。”
“哦,就是青岛呗。”
章德宁又说道,“这次笔会大概半个月时间,我们先在黄岛住几天,然后去到济南、泰安。”
“半个月啊!“陶玉书沉吟了一下,她现在放暑假,时间倒是有,半个月用在笔会上,回来学摩托车驾照也赶趟。
章德宁问林朝阳:“你请半个月假没问题吧?
“可以。”
现在馆里一有点什么事就把他拎出来当吉祥物,男排来了是这样、香江中文大学代表团来了也是这样,他现在请假毫无负担,我这吉祥物可不是白当的。
那这几天你们准备准备,我们下周一早上九点半在火车站汇合。”
“好。”
等章德宁走后,陶玉书便忙著张罗起收拾东西,林朝阳说道:“还有好几天呢,你那么著急干什么?”
“我先看看有没有缺的东西,趁著有时间好去买点。”
女人出门总是会比男人麻烦很多。
陶玉墨见姐姐、姐夫马上要出门了,也抓紧规划自己的行程,蹭不著饭了,不如出门潇洒。
没等林朝阳夫妻俩去参加笔会,她已经拎著行李潇洒的奔向了火车站“剑梅!”
隔看老远,陶玉墨看到了同字,兴奋的高声喊了一声,听到声音的郭剑梅也向陶玉墨招了招手,陶玉墨拉看行李跑到近前来,跟大家一打了招呼这次去北戴河旅游,她们是四女两男,六个人里三人是79级法律系的,分别是陶玉墨、郭剑梅和一个叫于慧的女生。
另外还有两人是77级法律系的王志勇和李俊玲,他们俩是男女朋友,最后一个人刘振云,他是跟著女朋友郭剑梅来的。
六个人聚齐了,众人便往车站里走去这几天刚放暑假,燕京站人流拥挤,检票之后几人好不容易挤上了车,等把行李都放好之后才喘著气坐下。
“哎呦,这人也太多了!“陶玉墨抱怨了一句。
郭剑梅说道:“你不常坐火车。每年寒暑假,我们都是这么坐火车回家的,早习惯了。’他们一行七个人,只有陶玉墨和于慧是燕京人,其他五人都是外地的真热啊!“于慧用手给自己扇看风。
陶玉墨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来,当作扇子来扇风,比于慧用手可方便多了,她正得意,就见刘振云拿出一把扇子交给郭剑梅。
振云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啊!”陶玉墨调侃道被她这么一说,郭剑梅和刘振云都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对情侣王志勇和李俊玲就比他们大方多了,不仅给彼此擦看汁,还共饮一杯水。
天气炎热,车厢里全是人,气温就更高了,众人满头大汗,众人大口的喝了几口提前灌好的凉白开,才算是解了渴。
等火车缓缓开动,清风徐来,打开的车窗处终于传来了阵阵凉风,陶玉墨长出了一口气。
“哎呦,总算是凉快了点。”
六人坐的是绿皮硬座车,座位相邻,等车子平稳起来之后,王志勇张罗看大家一起打扑克,打扑克是如今坐火车打发时间的最佳娱乐活动其他几人都同意了,于慧却不想玩,她拿起了陶玉墨上车用来扇风的那本《燕京文学》,说:我看会杂志,你们玩吧。”
“你可真扫兴,五个人怎么玩?”
陶玉墨埋怨了她一句,主动退出,让另外两对情侣玩,“谈,玉墨,你姐夫又有新作品了?”
于慧翻了一眼目录,发现这期《燕京文学》上竟然有林朝阳的作品“是啊。”
《燕京文学》是月刊,这期杂志已经上市两天时间了,陶玉墨这本是她出门的时候在书报摊上买的,准备用来在火车上打发时间。
现在杂志被于慧借去了,她只能在一旁看著另外的几人打扑克,火车里的声音嘈杂,陶玉墨的眼晴看著扑克牌,耳朵接收到的却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好!这小说写的可真解气!”
“什么小说啊?”
“这部《棋圣》你看了没?这一期《燕京文学》上发的,许灵均的新小说,写的可真好。”
那部小说啊,我昨天刚看完,感觉不太好。”
“不好?为什么不好?我看著很好啊!”
“你不下围棋吧?那里面说的事太扯淡了,主角江南生下围棋连著击败了日本九个国手,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中国围棋要是有这个水平,至于被日本人压这么多年吗?”
“小说嘛,情节都是适当虚构的。再说了,我记得下围棋那个吴清缘当年不是就横扫了日本棋坛吗?”
“吴清缘是在日本赢的棋,这小说里是在中国。”
“那怎么了?”
陶玉墨听著两个声音在争辩,她对于两人争辩的内容并不陌生,正是姐夫林朝阳新小说的情节。
真就让姐夫说对了,这才发表两天,关于小说情节就已经有争论了,
第220章 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棋圣》就是林朝阳发表在《燕京文学》的新小说,全文十三万字,是部中篇小说小说以棋痴江南生的成长为王线,讲述了抗日战争爆发之后的沪上,一心痴迷棋道的江南生在国破家亡之际以身报国的故事。
在写小说的时候,林朝阳就已经预料到了小说情节可能会引发的争论,这个问题章德宁她们这些编辑也曾经提出过,但林朝阳最后还是坚持己见而他坚持的原因和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能够让更多人看到这部小说在他看来,适当的争论反而会促进小说的影响力发酵,身为后世人,没有人比林朝阳更懂得这个道理了。
陶玉墨在林朝阳家蹭吃蹭喝,对于《棋圣》的创作过程很了解,在林朝阳与章德宁讨论小说存在的问题时也都在场。
她清楚林朝阳之所以安排这个情节的原因,但别人不清楚,听看耳边的争论声,陶玉墨很想站起身去跟那两个人解释一番,可她开没有这么做“姐夫,你干嘛非要这么写呢?完全是费力不讨好嘛!”
不能算费力不讨好。小说这么写,一定会有一部分目翊理性的读者挑毛病。这样才能激起读者们的讨论,引发广泛的议论同时,这样的情节安排也很容易激起读者同仇敌气的爱国情怀,情节通俗起来,大大的降低了小说的说读门槛,会有更多的读者看到这部必说的。”
陶玉墨的脑海里闪过她和姐夫之间的对话,她听看那两人的对话,心中明白,其实这正是姐天要的效果。
燕京到北戴河的距离开不算远,火车三个多小时就到了建国之后,北戴河一直以领导人疗养地而闻名。改革开放这几年,外出旅游逐渐兴起,北戴河成了北方的度假胜地,许多燕京人都会趁看夏大来到这里避暑。
陶玉墨等人下了火车,也不去找招待所,提著行李连午饭都顾不得吃,直接就跑到了海滨游览区。
这个时候的北戴河虽然也是旅游区,但旅行社、宾馆、饭店还很少,人也没有后世的多,众人到了海边,看著不远处的大海,脚踩在沙滩上,只感觉到心旷神怡,李俊玲家境优越,这次来旅游,她特地带来了家里的照相机,是一台海鸥的120相机这会儿到了海边,她立刻把相机掏了出来,先是对著大海美美的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冲着几个同学拍照,众人开心的对看她的镜头摆姿势在海边逛荡了一个下午,众人饥肠镀、筋疲力尽,这才想看找住的地方。
离著海边不远有北戴河的区政府招待所,条件简陋,十来个人住一个大屋,上厕所还得到院里去。
陶玉墨在家里强生惯养,很不适应这样的任宿条件,可没办法,现实条件就这样,不住区政府招待所,就得住老乡家里,据说条件比招待所条件还差不少。
区政府招待所有食堂,因为招待的都是外来的游客,所以伙食条件还不错,前提是得肯花钱来了北戴河,不能不吃海鲜,食堂就正好的海螃蟹,五毛钱一斤。
陶玉墨本想给自己点两只,见郭剑梅和刘振云没点,便多点了一只,分给两人一人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