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陶玉成,连正在照顾孩子的赵丽和陶父陶母也停下了动作,眼神齐齐的投到陶玉书身上,眼巴巴的看著她,此刻她仿佛置身于聚光灯之下,备受瞩目,神情却淡定自如饭桌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陶玉书口中发出的咀嚼声,好不容易等咽下了口中的饭菜,她才开口说了一句:“是他写的!”
第66章 媳妇,戏过了
陶玉书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承认林朝阳就是《牧马人》的作者,更像是说土豆丝的盐放多了,轻描淡写,神情目然你们都这么看看我十嘛?吃饭啊!”
大家眼巴巴的等看陶玉书的解释,她却在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又闷头吃饭,断章这门技术算是练到炉火纯青了。
众人在她嘴里找不到答案,把目光转移到了林朝阳身上,大舅哥仿佛刚被渣男抛弃的小仙女,拉住了林朝阳,“朝阳,这咋回事啊?啊,你说句话啊,真是你写的?”
林朝阳有些不解,按照在家里的关系好坏来说,怎么著也不该是大舅哥当这个出头鸟才对啊!
他从陶玉书说话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看陶父陶母的表现,陶父除了最开始的错之后,脸色迅速归于平静,眼神间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欣慰,显然是对林朝阳写小说发表这件事很高兴。
只是碍于平日在家的一惯不怒自威的形象,没有过分展露这种心情。
而陶母的表情就要微妙多了,一直以来她都不太瞧得上林朝阳这个农村女婿。
虽然经过这半年多的相处,在陶父的压力、陶玉书的抗争、林朝阳的刻意交好之下,她对林朝阳的态度已经没有了最早的厌恶,可真要说欣然接受林朝阳,那是不可能的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那么漂亮、知书达理,跑到农村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盼到一家人团聚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享受到天伦之乐,就得到了女儿嫁给了一个农村青年的消息。
她那么优秀的女儿,明明可以配得上更好的青年才俊为什么偏偏要嫁给一个农村男人?
她想不通,更不会同意。她怪罪于过去那个时代,可虚无缥缈的时代如何能够承受一个母亲的怨恨呢?
她的怨恨必须落到一个具体的人身上,理所当然的,林朝阳就成了那个她宣泄不平的出口。
尽管从过去半年的相处里,她能感觉出林朝阳确实是个人品、德行不错的年轻人,可她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如果没有那些年的境遇,也许她的女儿可以有比现在更加远大的前程陶母在震惊过后,许是意识到这样的表情会助长林朝阳的威风,立刻收敛起来,可跟陶父眼中带笑不同,她的眼神里藏著深深的疑惑不解林朝阳凭什么能发表作品?
陶母的眼神毫不避讳的打量看林朝阳,似乎想从他身上探个究竟陶父陶母的反应并不出林朝阳所料,可大舅哥你是咋回事?
怕兄弟过的苦,更怕兄弟开路虎是不?
林朝阳想的没错,陶玉成倒不是真瞧不起他,也不是嫉妒他写小说发表,而是接受不了妹夫前后表现的巨大落差。
你不是出身农村吗?你不是初中学历吗?
啊?你倒是说话啊!
“大哥,你冷静点!“林朝阳劝道“我很冷静!”
陶玉成想要的答案不存在,见他这么激动,林朝阳都有点不忍开口了。
“玉成!看什么急?让朝阳和玉书慢慢说!”
陶父的声音平稳,多年积威之下让大舅哥迅速冷静了下来,大舅哥坐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看林朝阳,家里其他人也是如此。
林朝阳看了陶玉书一眼,见她还端看饭碗,他很想提醒一句:媳妇,太刻意了。
“咳!那个..-.之前吧,我确实是在尝试写作,中文系有个学生叫陈健功,是个有些名气的作者,我让他帮我看看稿子。
他看完觉得我小说写的不错,就给推荐到《热京文艺》了,就是那篇《牧马人》。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小说发表以后影响还是蛮大的不过我和玉书觉得只发了一篇短篇,有些影响也只是饶幸,还是不要刻意去提这些事。”
简略的介绍了事情的经过,也等于是正式承认了他写作和发表小说的事,陶家人的集体注目礼让林朝阳有些不自在,他轻轻碰了碰陶玉书,“玉书,你也说两句。”
不知道的以为这是颁奖礼发表感言呢陶玉书这才放下饭碗,眼神环视四周,又欣赏了一番家人们的表情,才缓缓开口。
就是发表了一篇短篇而已,放在燕大又算不了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本来是想等朝阳出本书再跟你们说的,那时候好夕还算是有点成绩现在嘛,下个月他倒是有部中篇要在《燕京文艺》上发表,没什么可说的。”
林朝阳看著陶玉书的表现,心里大喊媳妇,戏过了。
陶玉书试图在家人面前营造出宠辱不惊的风度,林朝阳作为悉知她心路历程的当事人只觉得一阵尬爽,可陶家人不知道。
林朝阳夫妻俩轮看发言,证实了林朝阳真是那个写出了《牧马人》的许灵均,这个消息就足够他们震惊的了。
而且陶玉书还说林朝阳马上又有一部中篇小说要发表,看样子,可不是那种饶幸发表一篇作品就没水花的业余作者。
陶家要出作家了?
陶玉书讲完话,一家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好在这时候陶父反应了过来,朗声道:“好!”
朝阳能在写作上取得这样的成绩可喜可贺,这是我们陶家的喜事!”
陶父的肯定引来了大舅哥陶玉成的赞同,“没错没错。朝阳,我果然没看错你!”
林朝阳:?
两个男人的话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嫂子赵丽满脸笑容,看看林朝阳的眼神流露看儿分钦佩朝阳平时不声不响,真是有内秀的人。”
林朝阳警见陶玉书听到大嫂的夸奖眉梢情不自禁的动了动,显然是开心极了,谢谢大嫂,主要是平时玉书督促我读书、写作。”“玉书可真是个贤内助!”
大嫂的夸奖终于让刚才一直在强忍著内心喜悦的陶玉书绷不住了,脸上绽放出明艳的笑容,“跟我可没多大关系,是他自己在这方面有天赋。”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警向陶母,“才华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著,得有眼光才能发现。”
她这话自然是说给陶母听的,桌上的其他人也听出来了,这时谁都没说话,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才华也分大小,如王勃、李贺那般才叫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我这充其量是萤火之光。”
林朝阳朝陶玉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家人面前高调的炫耀一波就可以了,别搞精准打击、定点清除那一套。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说的是关键时刻的才华显露。姐夫,亏你还是作家。”小姨子陶玉墨提醒道林朝阳不以为意,反而对陶玉书笑道:“看到没有,这个就叫家学渊源,玉墨可真不愧是咱爸的闺女。”
闻言,陶父和陶玉墨脸上都不禁露出笑容一句话夸了两个人,又化解了自己的尴尬,大舅哥冲林朝阳竖了个大拇哥,陶母看看眼前的林朝阳,脑子里氯过的却是那些名留青史的奸妄。
话题至此,关于林朝阳写作和发表小说的问题也算是交代清楚了,陶家的饭桌上充盈著一片喜气。
陶玉墨观察著大家的神色,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原来大家都不知道一想到姐夫是作家这件事,是她第一个知道的,她心里就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骄傲,
第67章 让他见识见识社会的险恶
晚饭后回到房间里,赵丽兴奋的说道:“真没看出来,朝阳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能写出发表的小说,还那么受欢迎!”
陶玉成感叹道:“是啊,谁能想得到呢?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挫败感,赵丽握住了他的手,“你也不差。”
她不说还好,一说陶玉成更难受了。
媳妇,朝阳才初中学历,以前好像也没怎么写过小说,怎么一下子就闯出那么大个名声呢?”
赵丽安慰道:“每个人的长处不一样,他的长处可能就是写小说呢?”
那我呢?“陶玉成满心期待的问道赵丽沉思了一下,“请客?”
陶玉成满脸悲愤,“你忘了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我给你写的那些情诗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赵丽嘟看陶玉成怒视妻子,女人可真是善变啊!
“矣,你注意到妈的反应没?“赵丽问妈怎么了?你还指望她能对朝阳另眼相看啊?”
为什么不能?朝阳现在怎么说也是有名气的作家了。
说到正事,陶玉成的表情也正经了起来,他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啊,妈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气。”
“什么气?”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赵丽以为他是在卖关子,陶玉成却摇头不语,一脸高深莫测故弄玄虚,不说拉倒!“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隔壁陶父陶母的房间里淘母止带看老花镜倚在床头看书,陶父刚换了衣服准备上床,他看了看老伴,欲言义止。
若慧!”陶父叫起了只有两人相处时才会喊的名字陶母似乎看书看的入神,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
陶父却是了解她的,他将陶母的书没收,陶母语气不耐,“干嘛?”
“说说话。“陶父说话上了床。
陶母却背过了身,她已经猜到丈夫想说什么,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唉!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陶父的手轻轻抚在她的肩膀,“朝阳出身农村不假,学历低也不假,可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样的成绩,你想没想过是因为什么?”
等了一会儿,见陶母没反应,陶父又自说自话,“玉书是咱们的女儿,你疼她,我也疼她。我们都盼著她好,她嫁给了朝阳,日子开始是艰难了点,可他们夫妻俩要是能一步一步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走到最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有时候也在想,在你心里,到底有儿分气是冲看朝阳的?
这孩子是不是跟著我们前些年的遭遇、跟那个时代遭了池鱼之殃?”
言尽于此,陶父见老伴始终没有反应,长叹一口气,不再劝说翌日一早,吃早饭的时候林朝阳暗中观察陶母的反应。
出门后,他问道:“你妈的态度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死要面子而已。“陶玉书端开自行车支架,与林朝阳边走边说你现在啊,不用关心她是什么态度。而是应该关心自己接下来的作品,只要以后你作品越发越多、知名度越来越大,她就是看你再不顺眼,也不敢怎么样。”
虽然知道陶玉书是在安抚他,但林朝阳又觉得她这是在趁机给目己上压力。
媳妇,我才刚写完一部小说,还没发表呢。“林朝阳叫苦道陶玉书被他点破了心思,挽任了他的胳膊,蹭来蹭去,“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写,只是让你有时间构思构思麻,图书馆的工作那么闲。”
大学生同志,革命工作分工不同,你的任务是学习,可也不能瞧不起我们图书馆的工作。”
林朝阳故作正经,惹来陶玉书的粉拳《未名湖》在燕大内的流行,似乎加速了林朝阳隐藏身份的传播。
没用两天时间,图书馆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陶教授的女婿、闭架借书处的小年轻林朝阳就是前段时间大火的小说《牧马人》的作者许灵均。
林朝阳在工作时少不了要面对同事们善意的调侃,当然也少不了私下里恶意的揣度和潮讽。
笑人无,恨人有,嫌人穷,怨人富,人性大抵如此又一天早上,林朝阳快走到图书馆的时候,又看到了老朱头儿在颠儿颠儿的跑步,身边还跟了个金毛一阿毛。
隔著不远的距离,林朝阳分明看见阿毛边跑著步边对老头儿碟噪不休,老头儿一脸不耐烦。
林朝阳看看这个画面忍不住乐了,啥叫恶人目有恶人磨?这就是了。
老朱头儿嘴毒,可碰上完全免疫他魔法攻击的阿毛,也是徒呼奈何。
最可气的是,阿毛还能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汉语来折磨老朱头儿这一波,老朱头儿亏麻了。
林朝阳眼看著老头儿停下脚步,闷著头气冲冲的朝他走过来,正准备跟他打个招呼。
“你小子都给他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朱光遣质问道林朝阳差点上去捂老头儿的嘴,“可不敢胡说八道!”
他又低声说道:“不跟你说了吗?毛选啊!”
老头儿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小子脑筋是不是不正常?一大早就跟我说要闹*命、占领*据地、打*豪、分*地,还让我给他当军师!”
政委,是政委!”跟看跑过来的阿毛纠正道你别说,这俩字在阿毛那散装汉语里算是难得的标准口音了。
林朝阳劝道:“阿毛,现在是新中国了。书上的那一套我们都已经搞过了,并且取得了胜利。”
不是在中国搞,是到美国去!”
好家伙!
林朝阳对阿毛刮自相看,你小子是没经历过麦卡锡的毒打吧?
林朝阳刚想说话,就见阿毛从兜里掏出锤子、镰刀徽章,往胸前一别,神色庄重,目视前方,“伟大领****教导我们.-…”
看看阿毛这个半疯半魔的样子,朱光道生怕被他讹上,紧倒看腿跑开,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在图书馆附近看到他了。
“阿毛,有没有听过中国的一句古语?”
老朱头儿跑路了,林朝阳还得收拾烂摊子。
“什么?”
“卧薪尝胆!”
“什么意思?”
“大概意思就是说....听懂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