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林二春的担忧,陶玉书又开口道:“爸,我现在还在学校念书,所以只能在家里挤一挤。毕业之后分配工作了,单位就会安排宿舍,到时候我就跟朝阳从家里搬出去。”
陶玉书的善解人意让林二春心里深感欣慰,儿媳妇都考虑的这么周到了,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太矫情,看向林朝阳:“朝阳啊,你是什么想法?”
被忽略了好一会儿,林朝阳有点溜号,“玉书考虑的很周全。”
林二春心想,看来这小两口早就商量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要怎么做,我们都支持。”林二春一锤定音。
陶玉书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还不忘偷偷朝林朝阳甩过去一个得意的表情。
这时张桂芹却说道:“朝阳和玉书走之前是不是把婚事给办了?”
“玉书父母都不在这边。”林朝阳贴心的说了一句。
陶玉书也笑著说道:“妈,我和朝阳都领证了,婚礼办不办也不重要。”
张桂芹嘟囔道:“随出去那么多礼钱……”
“眼皮子浅,朝阳跟玉书两口子好好的不比啥都强?”林二春数落道。
一家人商量过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林二春张罗著睡觉。
林二春夫妻俩睡在外屋,林朝阳这对小夫妻睡里屋。
换衣服的时候,陶玉书不好意思的让林朝阳转过去。
等她换好了衣服,没等林朝阳转回身呢,便狡兔一般钻进了炕上的红线毯。
“至于吗?防我跟防贼一样。”
白天时的她落落大方,气质出众,跟林父林母沟通时善解人意,思虑周全,如今用毯子半蒙著脑袋作鸵鸟状,强烈的反差萌把林朝阳心里勾的痒痒的。
林朝阳上了炕便去拽毯子,可陶玉书却死不松手,他忍不住笑著调侃道:“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你这就叫羊入虎口。”
陶玉书从毯子里将头伸出来,压著声音说道:“你不要胡作非为,爸妈都在隔壁。”
里外屋就隔著一堵墙,稍微大声说话都能听到。
“怕什么?伱都说了,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你可潇洒了,一走就是半年,可知道我等的多辛苦?”
林朝阳厚著脸皮奋力钻进了毯子,肌肤相触的瞬间,陶玉书身子绷紧,心跳加速。
她用手抵住林朝阳的胸膛,正想使劲,却感受到男人紧实的肌肉和强有力的心跳,脸上顿时热的滚烫,爬满红霞。
林朝阳的眼神满是侵略性,“都结婚大半年了,我还是个黄花大小伙子,这说不过去吧?”
陶玉书被他逗的“噗嗤”笑出声,目光盈盈的望著他。
两人相视无言,距离越拉越近。
“你轻点儿!”
陶玉书只说了这一句,便被一团炙热吞噬。
翌日清早,陶玉书起床后行动略显别扭,林二春两口子默契的谁也没多说话。
吃完了早饭,林二春暗地里交给林朝阳一堆钞票和票证,让他带著陶玉书去县城采购一些本地特产。
现在的县城可能还赶不上后世的城乡结合部,但不耽误林朝阳和陶玉书游玩。
扯证半年,终于有了夫妻之实,两人的相处充满新婚燕尔的幸福感。
恢复了往日神采的张桂芹在与队里人聊天的时候,“不经意”的透露出了林朝阳要和陶玉书一起去燕京的消息。
队里人得知陶玉书竟然给林朝阳在燕京大学找了份工作,震惊之余满是羡慕嫉妒。
私下里,关于林朝阳的闲话依旧不断。
不过跟头半年被嘲讽“赔了夫人又折兵”有所不同,这次的主题变成了“吃软饭”“狗屎运”之类的词汇。
等到林朝阳夫妻俩到公社办迁户口手续的时候,他们俩走在公社的街上竟然开始有人指指点点。
早几年,陶玉书这个最美女知青在红旗公社的名气不小,每次她出现在公社,必定会引起一群人围观。
后来恢复高考后她考上了燕京师范大学,名气就更大了,所以在公社是有很多人都认识她的。
这几天,红旗公社的老百姓们再次听说陶玉书的消息,竟然是她要带著在农村找的对象回燕京,而且还给人家在燕京大学找了一份工作。
这个消息传到公社不亚于一场地震,在老百姓当中产生的效应是轰动性的。
大家听多了知青回城闹各种么蛾子的,特别是那些在当地结婚生子的知青,抛妻弃子的大有人在。
在老百姓朴素的观念里,像陶玉书这种外在条件的女知青,就算不嫁个高干家庭,最次也得找个城里人吧?
可谁能想到,她竟然和林朝阳这个农村小子结婚了。
考上了大学,不仅没有闹著离婚,反而要把林朝阳这个“丑媳妇”带进城,还给他在燕京大学这样全国最好的大学给对方安排了工作。
公社的老百姓们朴素的认为,林朝阳这都不是踩了狗屎运,而是
——祖坟著了。
第6章 这个男人,有点东西
眼下已经八月下旬,距离陶玉书开学还有一个星期时间,两人回京还得办理迁户口的手续,给林朝阳安排工作,时间紧迫。
定下了进京的日子,头一天晚上,林朝阳被张桂芹支使的的团团转。
“朝阳,把那袋榛蘑给我拿过来。”
“朝阳,你爸拿回来的那瓶药酒呢?”
……
林朝阳忙碌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陶玉书,此时她正坐在炕上,身前放著饭桌,饭桌上摆著书,正全神贯注的看著书,他严重怀疑这丫头就是为了逃避劳动假装学习。
“看啥看?叫你没听见啊?”
林朝阳头上挨了一下,张桂芹没好气的数落他,“干活就不能撒愣的。你要是能考上大学,你也能坐炕上看书。”
林朝阳无语,现在家里就是在赤裸裸搞学历歧视,陶玉书回来这几天,他是彻底没人权了,除了在夜晚熄灯之后在炕上能找回点雄风,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当苦力。
这口软饭不好吃啊,林朝阳心里感叹了一句,他已经预感到了以后水深火热的生活。
好不容易行李收拾完了,林二春又把他叫到门外,烟袋锅在黑暗中半明半灭,林朝阳说道:“有啥话你赶紧说,外面蚊子多。”
“沉不住气。”林二春训了他一句,然后才开口叮嘱道:“儿砸,去了燕京不比在家里,玉书是真心待你好,伱可不能辜负了他。”
林朝阳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都结婚了,大道理我就不跟你说了,就叮嘱你一句话。”
林朝阳认真的看向父亲。
“孩子这一块,还是要抓紧啊!”
林朝阳诧异的望著老头子。
“别这么看著我,我这不也是为了你?”
林二春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啊,从小让我跟你妈惯坏了,没吃过什么苦,干活也没什么眼力见。”
林朝阳不乐意了,“啥意思?我在家没干活吗?”
“酱油瓶子倒了都没见你扶过。”林二春开始揭老底。
“家里有我妈在,那学校的活、队里的活我也没少干啊!”
林二春道:“这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嘛,以前你是咱林家独苗,家里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以后你就是陶家赘婿了,自己心里得有点数。”
难为林二春这个高小的水平,连“赘婿”这词都憋出来了,可见对儿子未来生活的关切。
林朝阳听到这个词差点憋出内伤来,来自身边亲近人的往往都是“真实伤害”。
“放心吧,现在这情况只是个过渡。你儿子我很快就会在燕京站稳脚跟的,到时候把你们老两口接过去享清福。”
林朝阳的信誓旦旦没有让林二春放心,反而担忧了起来。
“不要好高骛远,争取年前先让玉书怀上。有了孩子,你们俩这婚姻才稳定。”
林二春这个爱算计这个毛病都大半辈子了,改是改不过来了,为了儿子他也算是殚精竭虑,KPI都给定好了。
孩子,在婚姻当中往往是弱势一方绑定强势一方的有力武器。
很显然,在林二春这个“外人”眼里,林朝阳就是那个弱者。
林朝阳望著门缝里看人——把他瞧扁了的老头子,很想来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老头子也不知道他穿越者的身份,不知者不怪。
翌日一早,林二春赶著驴车送林朝阳和陶玉书进城赶火车。
二埋汰特意来送林朝阳,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林朝阳如今一朝“飞上枝头”了,二埋汰心里挺不是滋味,悄咪咪的问林朝阳:“嫂子家里还有没有姐姐妹妹啥的?”
林朝阳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胡子拉碴,脖子上隐约可见一条条黑道道,那是汗渍长时间没洗留下的痕迹。
“先把自己收拾收拾,就你这样,哪个女的能看上你?”
被林朝阳贬损,二埋汰很生气,“啥意思?你都能有媳妇,我咋就不能有?再说,你还是吃软饭呢?”
他话音刚落地,屁股上就挨了林朝阳一脚。
二埋汰也不生气,“看在你要走了的份儿上,我就容你这一回。”
然后他嬉皮笑脸的说道:“朝阳,等你在燕京站稳了脚跟,我去投奔你。”
“滚蛋!”林朝阳骂了他一句,“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说。”
来到火车站,分离之际,林二春夫妻二人泪眼婆娑。
养这么大的儿子,说娶媳妇就娶媳妇了,还要去燕京,这让他们老两口如何能不挂念呢?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朝阳的。”陶玉书当场表态道。
林朝阳越听这话越别扭,催促道:“赶紧上车吧。”
上了车片刻,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开动,林二春夫妻二人消失在林朝阳的视线中。
陶玉书问他,“你怎么一点也不难过?”
“去个燕京而已嘛,别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林朝阳洒脱道。
丈夫自小生长在农村,陶玉书此前还一直担心他远离家乡会情绪低落,可现在看来,这货有点过于没心没肺了。
刚上车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张罗著把带来的吃食都掏出来。
煮鸡蛋、烤地瓜、干豆腐、大葱、大酱、猪头肉……
穷家富路,林朝阳临行前,张桂芹生怕饿著这年轻的小两口,给两人准备整整一大袋子的食物。
不光如此,张桂芹还塞给了陶玉书五百块钱,这几乎相当于是一个城市户口的成熟工人一年不吃不喝的工资了。
对于身在农村的林二春夫妻而言,攒这些年更加不容易,几乎是掏出了大半的家底。
陶玉书当时手中攥著钱,心里是明白他们的苦心的。
她的眼神看向正在傻吃闷喝的林朝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
“你笑什么?”林朝阳鼓著嘴问道。
他正在吃干豆腐卷大葱,沾的是张桂芹自己发的大酱,黄豆香气四溢,只是略带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