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明没再说话，目光看向车窗外。
说到二胎，他就想到了女儿朵朵。
年轻的时候，时间久了，记忆里女儿的样貌慢慢都淡了。
可等老了后，女儿的音容样貌反而变得清晰起来，有的时候恍惚间，仿佛女儿就在眼前一般。
人上了年纪就是如此，对过去的一些事情，反而记得更清楚。
这几十年，发展得太快，车窗外的夏京，几乎让他找不到丝毫熟悉。
他留恋过去的时光，但时光不留念过去，一切都在改变。
“朵朵应该也已嫁人了，孩子年纪应该也有当年她走丢时一般大了。”宋清薇幽幽地道。
当年凶犯逃逸之后，他们并未找到女儿朵朵。
有人说朵朵早已被杀害，也有人说朵朵被卖到了海外。
夫妻俩也努力过，但始终未能寻找到女儿的下落。
似乎又想到儿媳妇，宋清薇忍不住又道：“朵朵从小就听话，可乖着呢。”
“都这么多年了，不说这些了。”林建明道。
很显然，他不想说这个话题，这么多年过去，朵朵依旧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他对朵朵的失踪很是自责，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因他而起。
一时间，车中沉默了下来，只剩下公交车发动机的声音，气阀门开合的声音。
“地安门东已到站，请下车的乘客拿好随身物品……”
“走吧。”
林建明起身下车，宋清薇赶忙跟上。
林建明背着手往前走，宋清薇跟在身后，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一辆电瓶车从他们身边路过，差点蹭到宋清薇，林建明伸手拉了一把，道了声：“看着点路。”
这才打破了沉默。
“你先回去吧，我去买点菜。”宋清薇道。
林建明点点头，独自往家走，可是路过一个胡同的时候，见胡同口有几个老头正围坐在一起下棋，于是驻足旁观。
如此一来，反而不如买菜的宋清薇回家得早。
哪怕是一大早，胡同里也有不少游客，有的住户不堪其扰，甚至在门口贴出了“私人住宅，拒绝参观”等字样。
宋清薇拎着菜，小心地避开游人，终于来到回家的巷中。
他们家位于胡同后面的一条小巷内，所以少有游人过来，也算是闹中取静。
反手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腰，她继续迈步往前。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迎面站着一个小姑娘，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可是……可是那小姑娘，为什么她的模样是那么地熟悉？
第132章 妈妈的朵朵
朵朵很是疑惑，眼前的奶奶为什么如此眼熟。
而宋清薇同样也在疑惑，这小姑娘长得好像他们家朵朵，可是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身上穿着件蓝白条纹的小裙子，脚上是一双黄色小雨鞋，这……这……
朵朵失踪的时候，警方第一时间就对她的模样进行了画像，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朵朵失踪前的穿着，她也不曾忘记。
难道是朵朵？宋清薇心中一阵激荡，身躯都微微有些颤抖。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可能是朵朵，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朵朵怎么可能还是当初的模样？
接着她想起在公交车上的话，难道是朵朵的孩子？
她向着小姑娘身后望去，却并未见到她家大人。
心生疑惑的她，缓步走了过去。
小姑娘没有跑，依旧站在原地，仰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看她双手捧着小脑袋的模样，越发觉得可爱，也越发觉得像自己女儿朵朵，不由更觉亲切。
“小姑娘，你一个人吗？你家大人呢？”宋清薇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你是我妈妈吗？你怎么变得这么老？”小姑娘有些疑惑地问道。
接着带着几分哭腔地道：“妈妈，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朵朵。”
“朵朵？”
宋清薇瞬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声音，这长相，这是她的朵朵。
特别是凑近之后，还留意到她左眼眼角位置，有颗淡淡的痣。
“妈妈，你不认识我了吗？”朵朵再次疑惑问道。
然后难过地低下了头。
宋清薇很快回过神来，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的女儿，不可能还是这番模样，有可能真的只是长得像。
她蹲下身子，菜被她丢在地上，双手捧住小姑娘的脸颊仔细打量，越看越像，心中忍不住激荡，瞬间热泪盈眶，可理智告诉她，眼前的小姑娘，不可能是她女儿。
“你为什么要叫我妈妈？”宋清薇柔声问道。
一如她当初跟女儿说话的模样。
“因为你是我妈妈呀，可为什么你变得这么老？头上有白发，脸上有皱皱，妈妈最喜欢漂亮……”朵朵哽咽着道。
虽然眼前的妈妈依旧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和印象中的妈妈很不一样，这让朵朵很是难过。
“因为我老了，只能做你的奶奶了，可做不了你的妈妈。”
宋清薇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容，但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而且越打量眼前的小姑娘，越觉得像自己女儿。
“你叫什么名字？”于是她笑着问道。
“我叫朵朵，妈妈，你不记得我了吗？”朵朵再次问道。
这是今天她第二次追问，再也抑制不住悲伤，小声呜咽起来，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过。
见她哭泣的模样，宋清薇感到一阵揪心，仿佛见到自己女儿难过的模样。
于是赶忙哄道：“不哭了，朵朵不哭了，奶奶给你橘子吃。”
她说着就要翻找落在地上的塑料袋。
“不是奶奶，是妈妈。”朵朵倔强地纠正她道。
宋清薇愣了一下，收回动作，看着朵朵问道：“你说你叫朵朵，那你大名叫什么？”
“林云朵，你不记得我了。”
朵朵抹着眼泪，哭得极为伤心了，她转身想走，想要去找哥哥。
可是胳膊却被宋清薇一把拉住。
“林云朵……林云朵……”
此时情感压倒了理智，她再次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朵朵，你是我的朵朵，你是朵朵……”
“妈妈。”
见妈妈似乎想起了自己，朵朵抹着眼泪，满是委屈地叫了一声。
“宝贝，不哭，我们不哭……”
宋清薇用粗糙的手，帮她抹着眼泪。
恍惚间，宋清薇已经下意识地认为，眼前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女儿。
她有些哽咽地道：“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想要找你，怎么也找不到你……”
“因为大坏蛋把我杀死掉了，把我埋在了小河边上，我有回家找你们，可是……可是你们已经不在了……”
如此惊悚的话语，在宋清薇听来，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几分古怪。
“小孩子不能说谎，你要是死掉了，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听宋清薇这样说，朵朵有些急了。
“我是乖孩子，我才不会说谎，我说的是真的哦。”
“大坏蛋，用斧头砍我的脖子，然后我的小脑袋就掉下来了……”朵朵说着，还用小手在脖子比划了一下。
朵朵的话，给了她极大的冲击，让她隐隐有些不安，这个时候，她更注意到，朵朵脖子上有一道幽蓝色的线。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触碰，却被朵朵伸手给挡住。
“你不能碰，哥哥说这里很危险。”
“什么？”宋清薇有些不解她在说些什么。
“我死了以后，小脑袋经常掉下来，哥哥就帮我把脖子给粘住，这样头就不会经常掉下来了。”朵朵解释道。
宋清薇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此时已经完全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见她这番模样，朵朵还以为她不信。
于是双手托着腮，使劲往上一推，就把自己脑袋给拔了下来。
惊得宋清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朵朵却毫无所觉，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珠，却面带得意地道：“我没骗你吧，大坏蛋真的把我脑袋给砍下来了哦，还砍了好几下。”
宋清薇闻言，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却见她脖子上一道道纵横狰狞的伤疤。
宋清薇感觉自己脑袋嗡的一下，此时她隐隐有些反应过来。
声音哆嗦地喊了一声：“朵朵？”
“怎么了？”
朵朵把小脑袋放回脖子上，脖子上的伤口瞬间消失，再次只剩下一条幽蓝色的细线。
“朵朵，我的朵朵呀……”
宋清薇以不符合年纪的迅捷，一把把朵朵给搂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巷尾拐角，阮红妆扑在沈思远的怀里，泪流满面。
她哽咽着问道：“朵朵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完全没想到昨天傍晚，跟她嬉闹的可爱小姑娘，竟然有如此悲惨的经历。
“就如同朵朵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是个乖小孩，从不说谎。”沈思远伸手在阮红妆背上轻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