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伊看来，文字也好，画作也罢，某种程度上，都是作者内心欲望的展现。
梅莉夫人之所以钟情于动物，大概率是因为她从人身上得不到关爱。
一个不缺爱的女人，怎么会去养猫呢，养死了以后，还画成作品留下来，情感全寄托在死物上了。
几个表现欲拉满的年轻警员，又开始乐此不疲地刷存在感，
所有人都明白，在前边叫价的，纯粹是为了起哄。
真正想出手的买家，会等到价格被抬上去，竞拍者变少以后，才加入到角逐中。
卢克本来挺不情愿这事儿的，花那么多钱买一幅画，这要是拿回家去，爹妈非得骂他败家子不可。
可在罗伊的教唆下，他还是选择忍痛割肉，以六点五万卢比的价格，拍到了这幅捻角山羊。
加斯顿局长虽然没挂在脸上，心里早乐开花了，什么叫嫡系，在关键时刻给足自己面子，这就是嫡系该干的事。
“咳咳，大家都静一静。”老绅士提醒现场安静下来，郑重其事地介绍道：“刚才那两幅作品，跟接下来要竞拍的相比，只是两道开胃菜，这幅作品是梅莉夫人最近才完成的，连名字都还没有想好，有请梅莉夫人亲自为大家揭晓。”
在这老登讲话的同时，已经有几名工作人员把画作连同展示架一块搬上台。
跟刚才那两幅相比，这幅画光尺寸上就碾压一级，至少是130X97厘米的国标尺寸。
这种尺寸的油画挂在墙上是相当占空间的，如果房子太小，就会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万众期待中，梅莉夫人扯掉了罩布，几百双造型迥异的眼睛里，立刻流露出类似的神色来。
这次不再是动物，而是一幅梅莉夫人的自画像，可明明只是一幅油画，却不由得令人狂掉san值。
原因很简单，这既不是光影柔和的印象派，也不具备色采唯美的浪漫主义。
而是以毕加索为代表的超现实主义，所谓超现实，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是超越现实的意思。
所以这幅人物肖像画，肯定不能是写实的。
油布上的梅莉夫人，五官虽然都有，但在她的笔触下，发生了严重错位。
比如脸部被一分为二，一只眼睛是圆的，另一只眼睛是方的，鼻子长在嘴巴的另一侧，耳朵高耸在头顶的位置。
总体来说，就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多抽象有多抽象。
罗伊虽然不懂绘画，可也明白这并不是信手涂鸦出来的，而是一种起源于西方的艺术流派。
主题风格，就是以剧烈变形、扭曲和夸张的笔触以及几何彩块堆积抽象来表现痛苦、受难等感觉。
要是在发达国家，你这么玩可能有人能看懂，但在巴基斯坦就未必了。
罗伊始终坚信一个悖论，一个国家的总体审美能力，一定是跟其国力挂钩的。
穷的饭都吃不上，你美个屁你美，在工地上累一天，有几个人还有闲心欣赏艺术，雪白和大腿就是最好的艺术。
所以画作一经展示，当场就吓哭了几个小孩，现场一度很尴尬。
老绅士一脸无奈地看着梅莉·佩金，问她还要不要进行下去。
本来嘛，画点小动物不挺好的，非得整这幺蛾子，这下连收场都难了。
梅莉夫人感觉像是天塌了，她有点想笑，这就是所谓的社会精英阶级，连这点审美能力都不具备。
“谁让你把这幅画拿出来的，出什么洋相。”
加斯顿看到妻子把自己画成怪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男子主义那股劲一下就上来了。
“快给我抬下去，拍卖到此结束。”
听到丈夫的斥责，梅莉万念俱灰，她原本以为，丈夫总算理解了自己的想法，可现在看来那只是表面安抚。
其实在他的内心中，根本不希望自己能成功，母亲就应该尽母亲的职责，当他妈什么艺术家。
原本好好的一个小环节，突然间变成了令人大跌眼镜的闹剧。
“等一下。”就在工作人员准备搬走画作时，一道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看去，宴会厅不起眼的角落里，站起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
只见他穿着一身工艺考究的西服，发型也经过精心打理，俊朗的五官嵌刻在脸上，给人一种年少有为的既视感。
老绅士虽然上了年纪，可丰富的工作经验，使得他下意识地救场：“小伙子，你对这幅画感兴趣？”
“当然。”罗伊点点头，妙语连珠地讲解道：“在我看来，这幅画作堪称超现实主义的典范，笔者大胆地使用鲜明的色彩与扭曲变形的笔触，来展现她在梦境世界里的痛苦与挣扎，这种感觉是具象而非抽象的，如果把它简单地理解成人物肖像，那不仅是对创作者的误解，更是对绘画艺术的玷污，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与高素质培养的人，我想审美能力，应该不至于差到黑白不分吧？”
说完这段话，罗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哪懂什么艺术，只是从逻辑上判断梅莉的内心想法。
谁会吃饱着撑的，把自己画成怪物？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画作上呈现出来的，其实是一场噩梦，或者说精神世界的具现。
果然，听到罗伊一针见血的讲解，梅莉夫人原本绝望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几分笑意。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滚烫的泪水不知何时夺眶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了下去。
高山流水觅知音，在这一刻，这个不知道姓名的年轻人，就是她最好的蓝颜知己。
威伦见状，立刻跟卢克交换了一下眼神，起身带头鼓掌。
其它同事稀里糊涂地就被带动，进而全场都爆发出莫名其妙的掌声来。
人类是最容易被带节奏的生物，先别管听没听懂，跟着起哄就完事了。
加斯顿也长出了一口气，真要是强行中断，他这个当丈夫的，脸上也没光。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下。”老绅士满脸堆笑：“感谢这位小伙子的精彩解读，现在正式竞拍，起拍价2万卢比，有没有要出价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起身加到了三万卢比。
然后是四五六七八，一路水涨船高。
但凡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时候把画给拍下来，可比刚才那两幅有价值的多。
这下不光是警务系统内部的人，其它来参加宴会的社会人士，也踊跃进入到竞拍中。
警察们立刻被踢出局，就凭他们挣的那仨瓜俩枣，纯粹是自找没趣。
价格直接突破到十万关口，随着竞拍者越来越少，价格也趋于平滑。
但梅莉夫人的心思完全不在价格上，她焦急地看着罗伊的方向，希望能再次看到“英雄”的身影。
罗伊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举手喊道：“十二万卢比。”
“12万，刚才那位小伙子出到了12万，还有没有要...”
“十五万。”老头话都没说完，直接就被竞拍者打断。
罗伊注意到，跟他叫板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一看就是某本地家族的款爷。
警员们瞠目结舌，好家伙的，这加一次价，一个月工资干进去了。
“二十万。”
罗伊也没惯着他，你加三万，我就加五万，不就比烧钱吗？谁不会似的。
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秃顶男就狂妄地喊道：“三十万！”
这下子全场都傻眼了，花三十万买这玩意儿？缺心眼吧。
“五十万。”罗伊脸不红心不跳，俗话说得好，钱是男人的胆，五十万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每个月收入的十分之一，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妈的，你成心跟我作对是吧？”
被罗伊叫价五十万的秃顶男当场破防，起身撸胳膊挽袖子：“我出八十万，有能耐你接着加，叔叔我陪你玩到底。”
“一百二十万。”罗伊仍然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从他嘴里说出的120万，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这下子卢克坐不住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罗伊，你疯了？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干嘛跟人家较劲。”
“就是，见好就收吧，把钱花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威伦也是听得直冒汗，他知道罗伊是想讨好局长夫人，可也犯不上付出这么大代价啊。
“一百七十万，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秃顶男彻底红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年轻人压一头，这多没面子，传出去还要不要混了。
“二百四十万。”
说出这串数字的时候，罗伊的表情变化不大，唯独眼睛眯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二百四十万，我的天哪，真没想到我都退休了，还能遇到这么白热化的竞拍。”
老绅士情绪激动地说着：“两位竞拍者对艺术的审美与追求，真是令人感动，还有没有更高的？”
“二百四十万一次。”
“二百四十万两次。”
“二百四十万...”
“二百五十万！”秃顶男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咬着牙又硬加了十万。
罗伊不屑地一笑，起身走到对方跟前，从嘴里风轻云淡地吐出两个字：“成交。”
“你...你怎么不往上叫了？”
秃顶男如遭雷击，连说话都结巴了，成交是什么意思？
“嗯，我对艺术的热爱程度不如你，所以只能忍痛割爱喽。”
罗伊说完，无奈地摊了下手，留给他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真花200多万买一幅毫无收藏价值的画作？别他妈逗了，他可不想当二百五。
事情得办，但不能不顾成本，毫不夸张的说，自己赚的全是血汗钱，为此还背上了几条人命。
当然，那是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在罗伊看来，能不能拍到这幅画，并不是致胜的关键。
关键是要通过言谈举止，成功吸引到梅莉夫人的注意。
她又不是生活在贫民窟里的女人，早过了能被金钱收买的地步，再多钱也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虚感。
而这，才是罗伊需要猛攻的方向。
第208章 小小年纪不学好，谁教你们的？
竞拍在一片惊呼声中结束了，秃顶男以250万卢比的天价，拍到了梅莉夫人的自画像。
这冤大头当的，简直是自讨苦吃，可人家是局长夫人，连赖账的余地都没有。
得罪了警务局局长，你还想在伊斯兰堡混下去？所以只能忍痛割肉。
罗伊羡慕的鸡儿发紫，权利带来的收益，跟做生意相比，简直就是碾压级别的。
人家甚至没有花一点心思，钱就乖乖流入了口袋。
当然，这也仅仅是小打小闹，巴国真正牛逼的组织，是教会旗下的慈善机构。
只要奉真主的名义进行募捐，各界贤达就会争着抢着去送钱，连穷人都不例外。
你可以吃不起饭，但你不能没有信仰，否则哪怕填饱了肚子，也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吃饱喝足，进入嗨皮阶段，现场播放起攒劲的音乐，几名跨性别舞娘扭动着魔性的舞姿，把气氛推进到高潮。
很快就有人加入进去，然后越聚越多，给罗伊一种跳广场舞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