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琨脑筋转的飞快,然后还真就让他想起了一条踏踏实实的致富路,当即改口道:“咱们县里不是喊出口号,说要做京津石的菜篮子吗?我看勇哥你干脆包上几十亩地,种蔬菜大棚好了!”
记忆中,后世老家依旧穷的叮当响,只有直供京津石的蔬菜大棚,算是县里为数不多的亮点。
“种蔬菜大棚?”
张勇想了想,哈哈笑道:“你别说,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这也算是回归老本行了——怎么样,回来咱们兄弟一起干?”
“这……”
说实话,这一刻徐琨真的有些动心了。
以勇哥的人品,若是种大棚菜发了财,肯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但重活一世,他又怎么甘心一辈子在土里刨食?
因此徐琨很快坚定了决心,嘿笑道:“大佬,都说我马上要躺着看女明星宽衣解带了,这时候你要我回去,我答应,我‘兄弟’也不肯答应啊。”
“屮~你小子早晚死女人身上!”
张勇笑骂一声,又有些伤感的道:“行吧,那你就在京城好好混,反正成不成的,老子这里都给你托底——对了,我刚给六哥打过去三万块钱,你记得回头去拿。”
“勇哥,我……”
“嫌少?”
“怎么可能,我是说……”
“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以后咱哥俩常联系。”
挂断电话后,徐琨心头仍萦绕着暖意,年轻时他就是个没脑筋的愣头倔驴,几乎件件事情都行差蹈错,唯一做对的大概就是选了张勇做大哥。
只可惜……
“CUT、CUT!”
这时铁皮大喇叭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徐琨循声望去,就见那孙导演劈手夺过铁皮喇叭,大声呵斥道:“点解会这样?!講咗好多次,沈紅菱一直暗恋咗死咗嘅李家老大,所以這一路上佢伤心欲绝,心绪乱咗,点解你总係面无表情嘅样子,想畀边個看呀?!情绪、情绪嘅?!”
这回不是港式普通话,而是直接用了粤语。
徐琨勉强听出,他是不满意女二的表演,剧中的女保镖暗恋死掉的大少爷,所以奔丧路上伤心欲绝,而那位徐小姐却没能展现出应有的情绪。
正好这时候陈学斌拿了个巴掌大的梳妆镜过来,徐琨一面道谢,一面指着马车那边悄声问:“陈哥,导演这是不是在给女二施压,想让她……”
说着,也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道。
“有那个意思,不过主要也是这姑娘演技确实不行。”
说起女二的演技,陈学斌就忍不住大摇其头:“除了冷着一张脸,就只会噘嘴挤眼,也亏她演的就是个冰山美人儿,算是本色演出,不然拍她的戏且得磨呢。”
“呃~”
这倒和徐琨想的不太一样,虽然他也想要文明观球,但对于姓孙的以权谋私拿捏女演员的手段,也是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谁知原来女二自身也有问题。
他有些不敢置信:“可我方才听武指说,这女二是北影的高材生啊?”
“能考进北影,只能证明她自身条件好,可不见得她就是演戏的材料。”陈学斌把镜子塞给徐琨,正色道:“做演员哪有这么简单,但凡成了名的,谁不是风里雨里拼杀出来的,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为过。”
这话放在2001年没多大毛病,但再过十年就不一定了,要是再过二十年……
呵呵。
但徐琨对未来的娱乐圈也不是很了解,所以着实被这句话给触动了。
北影出来的科班生尚且如此,何况他这个半路出家的?
若是仰仗着什么两根支柱,还有保强这个潜力股在身边,就把演员之路看的太过轻松,那他在这个圈子里肯定也走不远——更别说他那柱子还莫名其妙塌了一根。
于是辞别陈学斌后,徐琨便捧着镜子一路‘龇牙咧嘴’,把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矫正表情上,立志要把倒掉的柱子重新竖起来。
第7章 解放天性
王彭先前说徐琨表情僵硬的时候,徐琨其实还有些不信邪,但对着镜子比划了一路,他不信也不成了。
镜子里倒影出来的表情,确实是透着僵硬不和谐,就好像套着副不合身的人皮面具,不细看还好,越仔细看越觉得别扭。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好色土匪这种身份,对他来说几乎就是本色演出,按理说应该手拿把攥才对。
自己演自己,怎么还能演砸了呢?
徐琨迫切想弄明白原因,所以理都没理正在套戏的群演们,直接进了小树林。
到了那土坡下面,就看到保强正背对着那块保护垫,在坡上扭腰摆臀搔首弄姿。
噫~!
徐琨当即打了个寒蝉,心说这小子该不会是个同性恋吧,要是那样,自己邀请他一起住,岂不成了引狼入室?
“琨哥,你回来啦。”
这时候保强也发现了徐琨,倒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指着斜坡上的垫子道:“正好麻烦你帮俺看着点,俺再演练两遍,免得到时候出岔子。”
“呃,嗯。”
徐琨含糊的应了,边往坡上爬边试探道:“你方才那是……”
保强坦然道:“俺是要给女二做替身,到时候得装成女人从坡上摔下去,这男人跟女人的姿势动作肯定不一样,所以俺想先提前适应一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
知道是虚惊一场,徐琨暗暗松了口气,走到那垫子附近,问:“要我怎么帮你?”
“就是帮忙看着点,别让俺从垫子上滚下去就成。”
等徐琨应了,保强又摆出个‘妖娆’的姿势,然后捏着嗓子‘啊’的一声向后腾空翻起,双手仰泳似的胡乱扑腾着,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垫子上。
那动作行云流水,若非确认坡顶就只有保强自己,徐琨肯定会以为他是被人从上面踹下来的。
保强显然也很满意自己方才那一跳,一咕噜从垫子上爬起来,咧着嘴问:“琨哥,你看着咋样?”
徐琨回忆着方才的情景,发现他看似是在胡乱挥舞手臂,其实是借机遮住了面孔避免穿帮,单以他这个业余人士看来,基本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了。
不对!
“差点忘了说。”
徐琨一拍脑门:“那个什么孙导演说要改戏,把手臂受伤改成划破衣服。”
说着,他夸张的在胸口比划了一下:“要照你这么跳,那非得中门大开不可,就算你能在里面塞俩馒头,这皮肤颜色也对不上啊。”
“这……”
保强听说导演改戏,黑灿灿的娃娃脸顿时一垮,嘟囔道:“要是这样,那姿势动作就都得重新设计了。”
眼见他念念叨叨的,还不住拿手比划,看着都有点魔怔了,徐琨忙把见缝插针,把自己遇到的困扰说了。
王保强听完,立刻反问:“琨哥,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想着要把这段戏演好?”
徐琨不假思索的点头:“那肯定的啊,这是我头回当群演,又走运捡了句台词,哪能不尽力把戏演好?”
保强正色道:“大概就是因为你太想把戏演好,所以脸上的表情才会那么僵硬,好多人刚入行时都这样,越想做到最好,表情动作就越是走样,尤其是在面对镜头的时候。”
徐琨恍然,这种事一点就透,说白了还是过度紧张导致的,怪不得他一路上越是想努力改正,效果反倒越差。
他先前自觉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所以就没往这上面想,如今看来,这风浪和风浪还是很不一样的。
“那这种紧张的情绪该怎么克服?”
“一般演多了就习惯了。”
保强不确定的挠头道:“俺听说人家中戏北影的学生,还会专门去做那种让人觉得羞耻的事儿,叫什么解放天性。”
“这个我好像也听说过。”
徐琨若有所思的点头,心想这专业学校传出来的法子肯定有其独到之处,而保强方才那搔首弄姿,应该也属于解放天性的范畴,以后自己或许也可以尝试着去解放一下天性。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最重要的是先度过眼前这一关。
“有什么速成的办法没?”
徐琨满眼希冀的看着保强。
保强回想着自己这两年学到的东西,半晌才迟疑道:“要不你试着代入一下角色,就是别想着去演土匪,就把自己当成是个好色的土匪,然后把你见到女二时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
顿了顿,又道:“要是性格比较契合,这法子倒是更容易一些,可要是不契合……”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徐琨没等他说完,就激动的一甩胳膊,转身朝着坡下跑去。
眼见他三蹦两窜,一溜烟的跑远了,王保强忍不住咧嘴笑出声来,原本他还担心徐琨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很快就会厌倦当群演,现在看到徐琨如此用心揣摩台词角色,保强心下就踏实了一大半。
笑了一会儿,保强忽然想起什么,急的跺脚道:“琨哥、琨哥,俺还得继续摔呢,你帮俺看着点儿啊!”
…………
徐琨没有回小树林,不过他倒是把王彭请过去了,既然是修改特技动作,那肯定还是王彭这个武指更为专业。
而在解决了王保强的问题之后,徐琨就悄悄凑到马车附近,盯着饰演女二号的徐小姐上下猛瞧,那黑色长裤下的修长大腿、那斜襟盘扣短褂下的细腰丰胸、那铁青着脸色咬牙切齿……
呃~
还是先把脸屏蔽掉吧。
徐琨默默酝酿了一阵子,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徐小姐的身子,抬手在旁边那人肩头拍了拍,呡着嘴唇色眯眯道:“大哥,这小娘们长得可真带劲!”
“什么?”
身旁那人先是莫名其妙,继而一把拍开他的爪子骂道:“谁是你大哥,耍流氓啊你?!”
徐琨这才发现身边是个女的,眼见对方一脸嫌弃的往后退,好像随时都要大喊‘非礼’,他忙满脸堆笑的赔着不是:“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对台词呢,头回捞着句台词,实在是太激动了。”
“对台词?”
那工作人员半信半疑盯着徐琨看了一会儿,‘哼’一声转头走了。
徐琨一个人留在原地嘿嘿直乐,虽然方才没有照镜子,但他敢肯定这次的表演要比先前自然了许多,毕竟是发乎于心的情绪宣泄。
不过酝酿的时间有点长,而且还得靠着特定对象才能激发——要是面前是个姿色一般,甚至丑陋的女人,他肯定就演不出来了。
这还只是本色演出,要换个和他本身不契合的角色,估计他更得当场抓瞎。
而通过这件事,也让徐琨对表演这门学问,终于有了最基础的认知,让他收敛起了‘我上我也行’的狂妄自大,同时找到了挑战自我的快感。
乐了一阵子,徐琨又认准位男剧务,凑到人家身边再次开始‘意淫’,并尝试着尽量缩短酝酿情绪的时间。
就这样,在徐琨认到第五位大哥的时候,忽听陈学斌抄着大喇叭喊道:“群演、群演,所有群演都赶紧过来就位,咱们先拍拦路抢劫的戏!”
徐琨意犹未尽的凑过去,看其他人还没过来,顺手散给陈学斌一支红塔山,悄声问:“陈哥,女二答应改戏了?”
“不答应能怎么办?”
陈学斌深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道:“你没见孙导方才都骂起祖宗来了,这演技不行,自然只能靠色相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