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开汹涌的人流，从正殿的旁边穿行。
久远寺十分宏大。
整座寺庙描龙画金。
那座宽32米，深51米的正殿里面，九条藤孝带着今村夏子跟武田家姐妹俩聊天。
武田真妃皮笑肉不笑，武田贵子神色紧张。
而老人则是站在那副23500枚金箔镶嵌而成的墨龙底下神色温和。
龙川彻瞥了一眼只有四人的正殿，拉着松枝木子往寺院后山走去。
“真是一个孝顺孩子啊。”
平常诵经讲佛的大殿里，上面供奉着三宝尊，下面放着听文的座椅。
九条藤孝看着龙川彻从正殿旁边路过，拢了拢袖子有些感慨的说道。
老人怕冷，缩在座椅上像是小小的一只。
今村夏子从法主那里借来披风盖在老人身上，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坐在一边。
武田贵子神色局促，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座椅上。
空旷的大殿严肃庄严，女人根本不敢去看老人的眼睛，而武田真妃则是十分冷淡的说道：
“每年新春来看望自己的母亲，也就孝顺这一个优点了。”
殿外的香火气息弥漫，老人看着庄严华丽的大殿捶了捶腿。
“是啊，也就孝顺这一个优点了。”
九条老人语气哀叹，看着加山又造所描绘的墨龙眼睛怔怔出神。
这条金箔镶嵌的墨龙在头顶俯视着一切，就像曾经的九条家一样。
“我在两年前去找过他一次。”
老人语气平淡，而听到对方话语的武田贵子身体则下意识的抖了抖。
三年前，龙川彻，当时她还能指着对方鼻子骂。
妹妹没出息的表现让武田真妃蹙眉，然后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捏了捏对方的手。
手掌上的温热感让武田贵子僵硬的身体轻微放松，九条家的老人看着这一切然后像是讲故事一样继续说道：
“两年前，十六岁，在以前已经是成人的年纪。”
日本古代十六岁成人，老人蹙着眉头好像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面前低眉顺眼？”
两年前，山中湖边。
同样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季。
没有拾够柴火的龙川彻站在雪地里面低着头，而他的面前是一个神色嚣张的妇人。
九条藤孝直起身体，看向不由自主发抖的武田贵子。
“你能告诉我我九条家的本家嫡出。”
老人前倾身体，庄严宝殿中，那条头顶的金色墨龙好像随着他一同发问。
“为什么是这种成色？”
第74章 本家嫡出，谁是贵子？下
屋外传来宏大的撞钟声。
武田贵子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想起身道歉。
“这应该问您自己。”
武田真妃死死的按着自己妹妹的手不让她起身。
“不是您把他跟九条西子赶出九条家的么？”
女人的声音让恶龙一般的老人神情发愣。
大钟声渐渐平息，发愣的老人过了两三秒才念叨着糊涂了糊涂了重新盖好掉落的披风。
“深山养蛟，恶林养虎，跟这么个蠢笨妇人在一起想来也就那样了。”
老人无奈的掖了掖衣角，对那边战战兢兢的武田贵子表现的十分瞧不上。
武田贵子捏着衣角低头，而她的姐姐则是不冷不淡：
“九条本家的人在三十年前就被您清了了个干净，没有我妹妹您这一支已经绝后了。”
说到这里武田真妃对这个威严老人露出戏谑的笑容。
“当然，现在跟绝后也没什么区别。”
十几年前九条藤孝亲自把唯一的女儿赶出家门，而现在九条西子的儿子又被自己妹妹养了十几年。
缺失了人生最重要的十几年，男生好像有些半废了，而他现在所展露的文人天赋.
“有我在他就没办法在文坛落脚。”
穿着呢子大衣的武田真妃对坐在椅子上的老人鞠了个躬。
“不再管您女儿的事情是您当年对着所有的分家人说下的，您应该不会食言吧。”
武田真妃的举动十分恭敬，但是低头的笑容十分快意。
武田家跟九条家有怨，看到对方后辈败落的样子武田真妃有些理解自家妹妹的心情了。
撞进屋舍的风擦过经筒。
轻微的禅音里老人抬头迷糊的看了对方一眼。
他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担心他会去帮龙川彻。
两年前，山中湖。
他看着那个跟自己一样的后辈受委屈而没有出现。
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
禅音催的人心神平静，老人最后看了武田家姐妹一眼，然后就像寻常老者一般将脑袋靠在椅边上。
老者打盹的声音慢慢响起，坐在老人身边的今村夏子起身向姐妹俩点了点头。
“外公觉少，今晚又熬了夜。”
“龙川是龙川，九条是九条，两位不用担心，请回吧。”
这位很可能是下一位九条家家主的女生向两人送客，武田贵子随着自家姐姐出门。
武田贵子在临近拐角时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一直给她带来莫大恐惧的九条老人。
墨龙披身，宝殿寻眠。
这个老人代表着古贵族最高的荣耀，龙川彻如果还在九条家就是真正的
“贵子。”
女人不知道是叫自己还是叫别人的呢喃了一声。
漆黑的天空底下到处点着烛火。
已经从大殿离开的武田家姐妹俩在寺院里随意踱步。
晨雾笼罩在昏暗的山中，冰冷的空气就在这山间蔓延，寺庙被最庄严的气氛包裹着，武田贵子搓了搓手臂，有些忸怩的叫了一声姐。
姐妹毕竟还是姐妹，在老人故意吓唬她的时候是武田真妃扯着她才没让她太丢脸。
“干嘛。”武田真妃抬手看了看手机。
此刻凌晨三点，她也差不多该走了。
“你要怎么对付那小子。”女人裹着大衣神色飘忽，晨间的风吹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带来让武田真妃有些讨厌的玫瑰香水味。
烈日旷野，深寒玫瑰。
这是故意勾引人的味道。
穿着浅色西装，呢子大衣的女人淡淡瞥了眼自家妹妹。
她的表情清冷，跟闯过雪松的冷风如出一辙。
“你最好别给我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我能搞什么事情出来。”突然又被对方教训，武田贵子不服不忿的说道。
“九条家的孩子你都敢养，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武田真妃嗤笑了一声，然后环着手在一面石碑前面停了下来。
“其它的我不好说。”
武田真妃看了眼写着各种经文的后山。“龙川彻这次的发书算是撞枪口上了。”
大概也有教教自己笨蛋妹妹的意思，武田真妃开口解释。
“文人互相打压是常事。”
女人的手指从石碑上《本愿经》几个字上面滑过。
“不过新潮社那帮人这次太狂妄了。”
‘此皆是地藏菩萨久远劫来，已度、当度、未度，已成就、当成就、未成就。’指腹读出有些昏暗的字眼，武田真妃继续解释。
“明智进，加贺悠风，宫诚一太郎，这几个人是刚刚确立的芥川奖主评，写作这种东西本来就讲究一个读者契合，平常攻击攻击没什么，你说在这几个人公信力最高的时候给他的小说喝倒彩会发生什么？”
芥川奖是日本国内最有力度的纯文学奖项，文艺春秋设立，封闭式评选。
有时候宁愿有缺也不会给一些粗制滥造的作品颁奖。
作为二十位评选中的三位，同时发声本身就带着一定的公信力。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武田真妃眼角冷彻。
“刚开始舆论会给他带去一定的热度，但是后面.”
新潮社长久以来本身就有不少对手，这次有了三个评选领头，落石头的人肯定不会少。
武田贵子说出结论。
“以后不敢说，反正这次出道作品肯定就毁了。”
“这样啊”武田真妃不懂文学，但是懂得商业运作，她说的那个未来很大概率实现，武田贵子搓了搓手感觉有些可惜。
《雪国》，驹子。
她还挺喜欢里面的人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