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不一,最小的巴掌大,最大的跟21寸屏幕似的。
刘旺财讲解:“你看这些贝壳粘在上面是吧?没用一点现在的胶水什么的,用的是老鱼胶。”
“以前老匠人熬胶时往里掺了鲨鱼鳍,这手艺现在可少见喽。”
刘有牛借着酒兴看贝雕画,说:“叔你家里存着这东西呢?我听俺爹说你年轻时候学过这门手艺?”
刘旺财点头:“学过,不过没学囫囵,我都不会熬鱼胶,只会晒。”
说这他伸手往门口指。
“这些是我师傅留下的物件,我一直拿着当个念想。”
钱进一听,大吃一惊:“那得有年头了?”
“四十年五十年是有的。”刘旺财继续点头。
钱进犹豫说:“这样我手里的东西,未必能换的下任何一个贝雕画。”
刘旺财豪爽挥手:“你这说的,看着给行了。”
“你把咱庄稼人当朋友,庄稼人不会亏待你,你瞧得起庄户汉,庄户汉就不干让你瞧不起的事!”
钱进挑了几个巴掌大小的贝雕画说:“这样,叔,我先带这些小物件回去。”
“具体价值我不懂,我每个给你一罐午餐肉行不行?”
“回了城里我找人掌掌眼,要是这贝雕画价值高,我还会给你补上些东西。”
刘有牛帮他说话:“小钱信得过,家庆在城里的工作就是有光用他家那块金子跟小钱换的。”
“当时有光也怕小钱是骗子,结果小钱就是把他们居委会主任说服了,把家庆办进了他们街道的建筑队!”
刘旺财听到这消息大为吃惊。
他们只知道刘有光用金子给儿子换了工作和户口的事,却不知道是谁经办的。
如今得知是钱进负责的此事,刘旺财对他的能力、人脉更是肃然起敬。
双方就这么说定。
一夜好眠。
天刚黎明,雄鸡报晓。
生产队里忙碌起来。
突击队员们也纷纷起身开始生火造饭。
钱进出去看了看。
早晨的渔村起了薄雾,炊烟混着雾气在空中飘荡。
玉米被安置在打谷场,一早就有人开始剥玉米。
生产队的老牛咀嚼草料被赶出来,马上就要下地了。
慢慢的,东方天际出现了红彤彤的朝霞。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天下。
后面确实有风雨。
这增加了社员们的紧迫感。
半劳力当全劳力用,全劳力当强劳力用,一个劳力恨不得分成两个用。
太阳出来温度高,炽烈阳光照在被玉米叶割破的伤口处叫人疼痛难忍。
钱进看到供销社来卖冰棍后,再次贡献了两瓶果粉做了冰镇饮料。
这次做的是菠萝汁。
酸甜冰凉,解渴又去暑。
社员们再次喝了个新鲜。
他们当中只有曾经南下闽浙海域参加过渔业大会战的人吃过菠萝,多数人只听说过这种水果,如今头一次尝到了滋味。
可喝完菠萝水后更是燥热难耐!
为了避免风雨吹倒玉米杆把玉米棒子留在泥水里,刘旺财决定先把人手集中在摘玉米棒和割玉米杆这两项工作上。
如此一来跑运输的少了,玉米棒和玉米杆堆积在地头上成了垛。
歇息时候钱进看着牛车和小推车摇摇头:“要是有三轮车或者拖拉机就好了,这效率肯定会高不少。”
“公社农机站有拖拉机。”刘有余叹气,“可咱队里没人会开这玩意儿啊。”
钱进一听站起来:“我会啊!”
一言出,四周惊。
人群兴奋起来。
徐卫东说:“哟呵,钱进同志,咱们先进的劳动工作者总是拥有一样的技能,我也学过开拖拉机啊,咱俩合作一把?”
朱韬忧心忡忡的问:“老徐你行不行?我怎么记得你不是会开拖拉机,只是当过拖拉机学徒?”
徐卫东哈哈笑:“你这话说的,拖拉机学徒不学开拖拉机学什么?难道学拖垃圾?”
朱韬说:“咱下乡那公社一共两台拖拉机。”
“拖拉机手有五个,你们学徒不得有五十个?那会你十天半个月可摸不着一会拖拉机呀……”
“有老钱这个拖拉机手在,怕什么?我给他当副机长。”徐卫东信心十足。
钱进感觉可能哪里出了岔子:
开拖拉机是什么复杂活吗?或者这年头拖拉机跟我知道的不是一回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们大饼已经画好了,社员们就等着吃了。
刘旺财批条子从库里运出一桶柴油,然后刘有余带路,他们直奔公社而去。
到了公社进入农机站,当前一眼就是影壁上十六个大红字:
以粮为纲,全面发展;机械下乡,保证生产。
刘有余轻车熟路的递交生产队介绍信和申请书:“老赵,站里还有空闲拖拉机吗?”
农机保管员老赵咂咂嘴:“就剩下油老虎了,不过现在有人在盯着它,要是人家能开走,那我这里啥都没有了。”
在他带领下几人去了停车场,正有三四个人围着一台拖拉机在打转。
站在这拖拉机前面。
钱进呆若木鸡。
你们把坦克叫拖拉机?
“东方红-75履带式拖拉机,别看它年代久,干活却是好手,75匹的马力,拉货的时候能顶你们两百个社员!”老赵如是说。
钱进伸手摸了摸履带。
厚厚的履带铁块足足有二指厚。
谁给它起名叫铁牛的?
叫铁犀牛也是委屈它呀!
它应该叫铁恐龙!
徐卫东拍他一把:“钱师傅,上吧?”
钱进头皮发麻:上?谁上谁?我上它?那不闹玩吗!
得亏他有过履带式推土机的驾驶经验,否则不用试了,他转头走人得了!
第19章 给你们请功
这台东方红-75是老革命。
漆皮脱得比公社宣传栏的标语还斑驳。
履带锈得跟食堂大锅底的糊嘎巴似的,缝里嵌着陈年麦秸泥,咳嗽两声都能震下二斤土坷垃。
老赵说:“开起来没问题,入秋刚检修过,换了缸垫,使唤起来保管跟老叫驴似的有劲道。”
“要不是缺驾驶员,早下乡为咱社会主义秋收工作添砖加瓦去了……”
徐卫东踩着履带往上爬。
有个戴解放帽的中年人拉了他一把:“哎哎哎,同志,干嘛呢?你家炕头啊说上就上?”
刘有余给钱进两人介绍:“这是俺公社红星毛头渡生产队的栾队长。”
栾队长带了三个人来农机站,他们显然也是冲着拖拉机来的。
三个人跟钱进一样戴了红袖章。
但上面不是‘劳动突击队’,是‘工农互助队’。
袖章一样红,地位却不同。
劳动突击队是无业青年,工农互助队是工人。
三人中有个胖青年挺起胸膛,蓝色工装胸口有‘国营海滨第七橡胶厂’字样:
“你们什么人啊?敢在我们七胶面前抢东西?”
另外一个胸口别着‘黄海先锋’徽章的青年轻蔑一笑:
“劳动突击队啊?哪条街道的盲流!”
一听这话,钱进还无所谓,徐卫东当场爆炸了。
正所谓谎言不能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什么是盲流?
1953年月国家发出过一份《劝止农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指示》,进而演绎出这称呼。
各街道劳动突击队成员情况复杂,但多数是回城后无家庭接收户口、无单位接收工作的双无回城知青。
有些城里人看不起他们,就蔑称、嘲讽他们为‘盲流’。
平时在街道上碰到这称呼,突击队员们一定会打一架。
现在徐卫东就要开打。
他面色一变提着一对36D的拳头冲上去。
冲劲很大,把老赵烟头都冲掉了:
“给我停下——反了天了!谁动手老子立马摇电话给知青办!”
栾队长和刘会计赶紧拦下双方。
老赵捡起烟头说:“老规矩,先来的开不走,后到的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