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胜挤出笑容,低眉顺眼道:“明白,翟先生。”
许家强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翟远不耐烦的打断。
“废话少讲,一点小事做到现在都做不好,难怪汇丰的人说你们新记废柴!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翟先生,翟孝盛三兄弟从下湾村消失后,又窜出来个叫翟孝勇的老嘢,被推举做了下湾村村代表,他拉着几十个同宗的青壮说什么也不肯交出耕地丁权,提要求说除非每家补足三十万港币。”
“放蛇都不惊?”
“放蛇、淋红漆都做过,对付这种硬骨头不太奏效,两边打过几次,现在差佬盯得很紧。”
汇丰从这件事里一抽身,新记就没了护身符,不似前几天做事那样肆无忌惮。
翟远嗯了一声表示知道情况。
他从上官勇敢手里接过皮箱,迈步往村里走去,嘴里骂骂咧咧:“我去见识下这个翟孝勇有多巴闭,一户三十万?当我手里地契是假的!”
少林五祖端着枪,亦步亦趋跟在翟远身后进村。
村口。
许家强见翟远离开,长出一口气。
同时面对几把霰弹枪时的压力还挺大。
他瞥了眼一旁的许家胜,笑着安慰道:“不爽呀?人家现在大水喉,当红又当家,得罪不起嘅。”
许家胜嘿笑道:“冇!只是觉得他装腔作势,年纪轻轻扮大佬,拿着几支长狗招摇过市,难道他真敢开枪。”
许家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十分钟后。
下湾村祠堂方向,嘭一声枪响骤起!
许家胜脸色瞬间变得惊诧错愕。
…………
翟家祠堂。
五十岁左右的翟孝勇正召开宗亲大会,身边跟着一群青壮。
“各位乡亲,翟孝盛那个扑街和他二房三房的房头兄弟,现在卷款跑路,这件事无论真还是假,我们自己的丁权绝不能被外面的人收走。我知道不少乡亲因为害怕城里的地产老板派社团的人搞事,所以已经同意把自家耕地让出去,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他们除了放蛇那几招,还玩出过什么新花样?”
翟孝勇义愤填膺给众人打鸡血道:“既然大家推举我做村代表,我来表个态,自我翟孝勇这一支开始,坚决与城里的地产商斗到底,他们要打就陪他们打,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祠堂里附和声一片。
就连原本同意转让丁权的村民都为之动摇。
当中有人忍不住问道:“勇伯,我听说地产商拿到地,要在我们这里起一座工厂,到时候每个人都能进工厂做事……”
“挑!这种鬼话你都信?”翟孝勇还没开口,他身边的青壮便骂道:“就算是真的,你一个丁权估价二十万,在工厂做几年才赚的回来?”
“但是丁权卖不出去嘛!”
“是呀,打官司又打不赢,连律师都说我们一定输。”
“全怪翟孝盛那个扑街!自己拿着两亿跑路,现在搞得鸡毛鸭血!”
人群中又一阵骚乱。
翟孝勇见状咳嗽两声,继续发表意见:“城里的律师靠不住,他们早就被地产商买通,连法官都是自己人!所以我联系了大生围的冯贵发代表,只要这次大家全力支持他进乡议局做议员,等冯代表上位有官身以后,可以向港府提交申请让下湾村可以并入大生围,到时候冯议员一定会帮我们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人群中再起骚动。
“这样岂不是让下湾村归大生围?”
“我们翟家的祠堂怎么办?”
“勇伯,不如你出来选,我们撑你做议员,到时候一样能帮大家发声!”
七嘴八舌中。
翟远的声音从祠堂外响起,带着几分嚣张桀骜:“挑!他怎么够资格出来选?做议员,当然是我这个根正苗红的翟家后生仔,老人家早点退休啦!”
第259章 请叫我翟村长
“……到时候冯议员一定会帮我们讨回公道!”
翟远穿过祠堂前院,正听到里面翟孝勇激昂慷慨的演讲。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姓翟的没好人啊。
翟孝盛刚刚骗走村民的地皮‘畏罪潜逃’,又出来个翟孝勇上蹿下跳,打算连村民的选票都忽悠过去。
支持大生围的村代表竞选议员?这孙子没少收冯贵发的钱啊。
可是我也想趁着今年扩招,选一波议员……
撞了,撞得死死的。
1985年3月7日,也就是前不久的时候,香江首次统一区议会选举,议会增设至19个,议员总数也增加到237人。
翟孝盛在这个时间节点,心心念念想靠洪宾建新市镇捞政绩,就是希望通过这次增设席位选进议会议员,然后进一步入立法局。
这年头单单一个太平绅士的衔头不值钱了,得配合议员身份方才有含金量,将来选进立法局可以直接负责监察港府施政。
元朗两个区议会今年竞选的人数过百,但真正能上岸的名额只有寥寥几个。
新田乡近二十个村子,其中最有实力的只有冯贵发和翟孝盛两个村代表。
如今翟孝盛没了,下湾村群龙无首,冯贵发自然将主意打到了村里几百张选票上面。
翟远心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翟家祖产落入外人手中。
在前院听完翟孝勇的演讲,他回头对上官勇敢几人努努嘴:“我要进去装b了,注意保护好我,情况不对先背着我跑路。”
少林五祖:“中!”
翟远一马当先。
穿过中进院的文武曲星神龛,径直迈进祠堂后院。
其时,有村民恰到好处出声说:“勇伯,不如你出来选,我们撑你做议员……”
翟远人未到声先至:“挑!他怎么够资格出来选?做议员,当然是我这个根正苗红的翟家后生仔,老人家早点退休啦!”
整个庭园气氛静了一静,所有人齐刷刷望向身后。
翟远站在庭园门槛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支雪茄咬在嘴里,手里都彭打火机啪的甩燃,看也不看满园目光,自顾自低头凑近火苗。
“扑街!边个准你进我们翟家祠堂!”
翟孝勇尚未开口,他身边的青壮率先按捺不住,火药味十足的喝骂出声。
翟远这才抬头眯眼看向对方,挑衅般喷出团烟雾,语气唏嘘:“佛山……不是!下湾村,翟敬远。”
心说最近跟徐勀探讨《黄飞鸿》的剧情有点上头,差点现了眼。
庭园里一群村民面面相觑,显然对翟敬远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翟孝勇望着翟远,又瞥了眼他身后铁塔相仿的上官勇敢两眼,见对方一个劲冲自己傻笑,不悦的皱眉道:“村里没听过有你这个后生仔,你老豆是边个?乱闯祖宗祠堂,做事冇规冇矩,让你老豆来见我!”
“我老豆一年只出来两次,一次清明一次七月半,要见他很麻烦。”
翟远咧嘴笑笑,冲翟孝勇建议道:“不过你可以找个问米婆试下,让她去下面帮你请一个叫翟孝康的死鬼上来。”
人群中的青壮听得莫名其妙,但如翟孝勇一般年龄稍长的人,听到翟孝康这个名字却纷纷变了脸色。
“他是翟孝康的仔?”
“当初好似的确叫阿远……”
“他怎么会突然间出现?”
庭园里的老一辈们窃窃私语,目光惊诧的重新打量翟远,从他的面相上依稀分辨出几分翟孝康的影子。
翟孝勇眼神同样错愕,喃喃道:“你怎么会是翟孝康的仔……”
“我不是难道你是?”翟远咬着雪茄眼神嚣张的扫过人群:“废话少讲,翟孝盛当年害死我老豆,你们这班扑街老嘢冇一个够胆出声,今日被他骗走地契也是自作自受!不过我既往不咎,下湾村价值两亿的地契,我花两亿三千万从汇丰赎回来……”
翟远说着拍了拍手里的黑皮箱:“全部都在这里,我翟敬远现在是你们村子里最大的地主。”
全部人的目光瞬间被他手里的黑皮箱吸引。
翟远打开箱子,一张张签字画押的地契转让合同摆在眼前,庭园里的村民眼中顿时绽出贼光。
有老奸巨猾的村民已经开始顺杆爬,迈步靠近翟远,满脸热切:“阿远,我早就知道康哥的仔不是池中物,多谢你帮我们拿回地契……”
这路人一开口,又带动周围的村民纷纷凑近,一副要动手取走自家地契的模样。
“挑那妈!怎么比我还无耻?”
翟远啪一下扣上箱子,瞪着眼前神色兴奋的众人:“我花两亿三千万把地契买回来做善事?你老味啊!当年我家人被赶出村子,又不见你们这样热情!全部同我听清楚,这块地现在是我的,跟你们一毫子关系都没有,全部退回去!”
已经凑到近前的村民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有个年长的男人皮笑肉不笑上前一步,目光盯着翟远手中黑皮箱,嘿笑道:“阿远,话不是这样讲,地契是被你伯爷翟孝盛骗走,你们一家人谁知道是不是串通起来搞事……两亿三千万?你讲呀!你这个年纪书都未必读完,知不知两亿港币是几多钱?”
祠堂前的翟孝勇见状,心中松了口气。
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后生仔显然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他跟村民闹起来再好不过,尤其还敢当众把地契亮出来,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
翟孝勇眯了眯眼,开口推波助澜:“我不管你是不是翟孝康的儿子,既然你今天带了地契过来,老老实实交还给大家,也算是替你伯爷翟孝盛赎罪。”
话一出口。
庭园里的村民再看翟远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一个个摩拳擦掌聚拢过来。
“后生仔,把地契还给我们,否则你今天走不出下湾村!”
翟远看到眼见一幕,咬着雪茄笑了下,默默退后一步,让出身后的少林五祖。
庭园园门不大,他站在门口时身后的上官勇敢便堵住大半,直到此时村民们才看到他后方的五人。
人群里的青壮嗤笑道:“带几个蛋散过来吓鬼……”
话说一半,像被人掐住嗓子,声音戛然而止。
上官勇敢一行五人相继跨过门槛,把翟远护在身后,齐刷刷亮出手里的霰弹枪,枪油擦得锃光瓦亮,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准备扑上来的村民。
人群中瞬间陷入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像被被定身般僵在原地。
过了几秒,才响起几声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
“边个刚才开口,话让我走不出下湾村?”
翟远嚣张的声音再度响起,推开卫星重新站在人群前,手里冒着火星的雪茄几乎戳到最近几个人的脸上:“你?你?还是你?”
被点到名的村民脸色惊恐的往后退开几步,连连摇头。
“噗——”
上官勇敢被翟远小人得志的模样逗乐,没忍住吭哧笑出了声。
翟远没好气的回头踹了他一脚:“严肃点!你笑个鸡毛,我这才刚找到点状态!”
说完又转过身望向眼前村民,拖着长音呃了一声,挠挠头:“我特么刚才说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