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远含了口烟雾在嘴里，过了几秒才缓缓吐出。
《倩女幽魂》。
没记错的话，第一部应该就是在今年上映。
结果这段时间把徐勀当牛马使唤，以至于这部戏到目前为止，还停留在一个想法当中。
“我和那个编剧朋友聊完这个故事，他应承我回去写个剧本出来。”
“哪个编剧？”
“阮继志，之前参与制作《星际钝胎》时认识的朋友，刚入行不久。”
翟远听到这个名字微一点头。
同样也是位编剧界的大佬，只是名声不如文隽、黄炳耀他们显赫，出道处女作虽然搞出来《星际钝胎》这样的烂片，但也交出过《倩女幽魂》《黄飞鸿》《醉拳续集》《金玉满堂》这样的高分试卷。
“白衣飘飘聂小倩啊……”
翟远脑海中闪过王祖娴的身影，聂小倩的女鬼扮相绝对算得上华语片经典形象，她本人也凭这一部戏一炮而红。
但此时王祖娴接的什么戏份？
她十六岁从宝岛艺校出道以后，被招氏坑到香江发展，可转年招氏就宣布停产电影制作。
王祖娴便只能自己出去接戏，凭宝岛人的身份，进了当时还被自由总会扶持的新宝院线，接连拍了《霹雳大喇叭》和《僵尸家族》两部电影，还在《最佳拍档之千里救差婆》里客串了一下。
结果新宝院线在本土打不过九一娱乐，随着自由总会失势，引进西片，旗下电影公司再次停产。
王祖娴失业X2。
星途比上一世更加多舛。
…………
“反正我是打算回宝岛了啦，香江电影圈真是没前途，那群臭男人整天冲着我嬉皮笑脸，一说让他们帮忙介绍工作，一个两个嘴上答应的痛快，到头来连个鬼影都见不到，我真是多谢他们啊！”
九龙塘的一间出租公寓里，衣服鞋子满地飞，让原本就不算宽敞的房间愈发显得凌乱邋遢。
刚满二十岁的王祖娴披着件浴袍，歪着脖子从浴室走出来，一手煲电话粥，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拭漉湿披散的乌黑秀发。
赤着一双笔直匀称的大长腿，王祖贤踢开胡乱扔在地板上的衣服，整个人有气无力栽倒在床上。
握着电话对那头的好友抱怨道：“做明星怎么会这么难啊！真真，如果再接不到戏，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了。”
电话那头，叫真真的女孩笑着说：“不要回去啦，早就让你搬来我家里住，我又不让你交房租，非要自己租房子做什么？香江房价很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养男人。”
“唉！自己都快养不起还养男人。”
王祖娴幽幽叹口气，大字趴在床上，蜷起双腿白嫩的脚丫悬空晃来晃去。
她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闷气道：“要回去的，宝岛那边有间电影公司，昨天打电话给我想说想拍一部文艺片，男主角定下来是齐秦，他现在唱歌很火，希望能把这部电影也带火起来，否则我就只能转行。”
真真问：“文艺片就注定很难火啦。”
王祖娴反驳道：“话不是这样说的，九一娱乐那部《迷失东京》也是文艺片，成绩就很好啊。”
真真声音带笑：“娴姐，你都说是九一娱乐喽，也不看看《迷失东京》的监制和编剧写的是谁的名字？我未来的老板翟远呀！你们宝岛有这种电影人才吗？”
“是是是，知道你未来老板威风，烦死了！”王祖娴没好气道：“要不是他把新宝院线打得关掉制片公司，我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真真在电话里沉吟片刻，忽然又道：“诶！不如等我入职九一唱片公司，有机会见到翟先生的时候，向他推荐下用你拍戏？”
“你把自己说的好像老板娘一样，能做人家大老板的主！”
王祖娴轻轻哼了声：“况且九一那间唱片公司都还没开业，等你推荐我早就饿死了啊，戴蕴慧！”
真真，本名戴蕴慧。
是王祖娴来香江这几年结识的本地朋友。
戴蕴慧比王祖娴小一岁，并非影视圈里的人，而是做歌手出道。
父亲戴思聪是本港知名的歌唱老师，因此戴蕴慧凭借渊源家学，十六岁就在华星唱片发行过几张专辑，还与张国容合唱过一首《全身都是爱》，不过她更出名的作品，应该是现在香江小朋友都会唱的儿童歌曲《我系小奶油》和《Q太郎》。
九一唱片公司被提上日程以后，已经提前请了戴思聪为首的一众制作人加盟。
戴蕴慧也在待签约的年轻歌手名单里，这才有翟远是她未来老板的说法。
电话那头，戴蕴慧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要向翟远推荐王祖娴的话，多少有点没逼数了。
她在听筒里嘿嘿一笑，问：“那你去宝岛拍完齐秦那部戏，什么时候回来？”
“明年吧。”王祖娴啃着手指甲盘算：“TVB的方小姐告诉我，招氏明年会新成立一间叫‘大都会’的电影公司，到时候如果有新片拍摄，她会优先安排我来做。”
王祖娴说到这里兴奋起来，眉飞色舞道：“喂，TVB和招氏是你们香江娱乐圈的泰山北斗，他们联手一定会有大制作！说不定明年我就突然爆红，咸鱼翻身啦！”
外埠小明星王祖娴尚不了解，距离上次招氏电影凭《七十二家房客》拿到票房冠军，已经过去了14年之久。
而TVB的墙角，也已经被九一娱乐挖的千疮百孔。
至于方小姐的承诺……
为了不支付签长约的费用，又能在大都会成立后，随时都能请到演员，方小姐对每个明星都是这番说辞。
挂断电话。
王祖娴躺在床上畅想了一下未来，打算再给宝岛的制片公司通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愿意接那部与齐秦合作的文艺片，过几天就飞回宝岛。
片名好像叫《芳草碧连天》来着？
剧本还没看，不过无所谓啦，只要不是三级片都行~
刚拿出电话本要翻找那间制片公司的号码。
桌上的大哥电话突然跳响起来。
“请问是不是王祖娴小姐？你好，我是九一娱乐的施楠生，这个号码是我从好朋友张艾嘉那里拿到，你们一起拍过《千里救差婆》嘛！是这样的，九一娱乐马上打算要开一部新戏，不知王小姐你有没有时间参加试镜？”
第384章 消失的翟远
“男人啊，永远都只中意那些年轻姑娘，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得上专情了。”
太子道，徐勀和施楠生两公婆的家中。
牌桌早早支起来，依旧是施楠生、林清霞、张艾嘉和许鞍嬅几个牌搭子。
坐在左手边的张艾嘉幽幽叹口气，望着施楠生挂断电话，立刻开始阴阳怪气：“又帮你老板拉皮条啊？”
“乱讲！”施楠生笑着白了她一眼，盯着牌面自顾自道：“阿徐有个讲女鬼的故事，翟先生听完很感兴趣，打算亲自操刀。他看过王祖娴之前的广告和电影，觉得这个女仔的气质很适合，所以才让我联系对方。”
牌桌上沉默片刻，所有人都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直到麻将碰撞的声音响过一轮。
林清霞突然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这个理由听起来好差劲。”
余下三个女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翟老板的理由很充分，但放着公司那么多靓妹不用，却指名道姓要用王祖娴，委实没什么说服力。
喜新厌旧！
“起码公司要开一部新戏是真的，聂小倩知不知道？李翰祥那部《倩女幽魂》里面的女主角，这次换王祖娴来做。”
“翟远不是桥王吗？怎么还要翻拍李导演的电影。”
“没文化！都是聊斋里的鬼故事，大家拿来用而已。”
听施楠生与张艾嘉斗几句嘴。
林清霞蹙起眉，略有些担忧的问：“王祖娴扮演聂小倩？上一个聂小倩是乐蒂小姐，重拍经典如果做不好，我怕小姑娘家家会被骂的很惨。”
与性格直来直去的毒舌张艾嘉不同，毕竟都是宝岛出来讨生活的女星，清霞姐对后辈还是相当关心。
“翟先生肯亲自抄刀，质量应该没什么问题。”
施楠生对自家老板还有些信心，说完又对林清霞笑道：“刚才和那位王小姐聊了几句，得知我和你在一起打牌，她还说是你的超级影迷，我应承下次拿你的签名照送给她。”
林清霞这才明白怎么刚才施楠生打电话时，会对自己露出古怪笑容。
“是吗？”林清霞面带微笑，倒没表现出过多惊讶。
毕竟宝岛出来的小姑娘，十个有九个都是看自己的琼瑶戏长大，习以为常。
施楠生说：“是啊！所以你们几时过档来九一娱乐？”
这是施楠生第二次在牌桌上对林清霞发出邀请。
就在今年七月，建丰同志宣告解除宝岛、澎湖的戒严，虽仍保留了对金门、马祖的戒严，但这个口子一开，再想像过去一样收紧绝无可能，只会越来越宽松。
此时宝岛虽仍未解除对九一娱乐的封杀令，但随着开放交流的大趋势，自由总会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弱，标志性事件是以马季、姜坤为首的内地电视明星，频繁赴宝岛参加综艺节目，促进交流，警总的管束力大大放宽，不会再出现胡乱抓人进差馆的情况。
电影圈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宝岛那些片商正跃跃欲试，随时都准备砸钱进军香江的电影市场。
林清霞拢了拢耳畔短发，略作沉吟。
年过三十，再不是当初长发飘飘演纯情女生的时候。
头发越来越短，戏路越来越窄，逐渐接不到合适的电影。
平行时空里，林清霞拍完《警察故事》后，资源好转，又接了几部中小成本的新戏，与狄泷、梁嘉辉各有合作，可惜扛不起票房，后来星途又一蹶不振，只能靠接一些综艺节目或者拍写真集增加曝光。
但现在香江这些男明星，大多都是九一娱乐旗下揾食，蝴蝶效应直接影响到她的片约，以至于今年林清霞仅仅回宝岛拍了部中影与佳禾合作的《旗正飘飘》，处境其实比王祖娴好不了太多。
林清霞有些苦恼的扔出一张麻将牌，叹口气：“年龄大了，不是换间公司就能解决，我又不像艾嘉一样还会做歌手，很难找到合适的角色啊。”
施楠生也看出来好友这两年星途不顺，出言安慰：“你放心，桥王总会有办法的……”
…………
翌日清晨。
长发飘飘的王祖娴一大清早就起床洗漱。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收拾好着装，涂抹口红抿了下嘴唇，王祖娴冲镜子深吸一口气，露出得体笑容。
“翟先生你好，我是王祖娴，英文名叫Joey，毕业于宝岛国光艺校，15岁出道拍摄阿迪达斯的球鞋广告，第一部电影是《今年湖畔会很冷》拿过三项金马提名……”
对着镜子试了几次自我介绍，自觉没有问题之后，王祖娴用力握了握拳头，径直走了出去。
三分钟后，王祖娴又折返回卧室。
坐在床上脱掉原本那条宽裤脚的喇叭牛仔裤，顶着个草莓小熊的白色三角底裤，在行李箱里翻找一通，取出另一条布料只到大腿的短款牛仔热裤。
旋即又换掉高跟鞋，踩了双厚底的匡威运动鞋。
低头扫了眼自己夸张到离谱的白皙大长腿，王祖娴脸上浮现出耍小心机的狡黠笑容。
九一娱乐的大老板？看我不迷死你！
出门、搭车。
王祖娴今天奢侈了一次，怕染上臭汗味，没有像往常那样乘坐小巴，而是招手截停一辆出租车。
“司机大哥，麻烦送我去九一娱乐，谢谢你吼~”
车子很快停在九一娱乐楼下。
王祖娴落车。
望着面前装修风格鲜艳，贴满明星海报的九一写字楼，她用力深呼吸几次，又从包里取出香口喷雾往嘴里喷了几下，这才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往大楼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