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秋华略作沉默，再度开口：“兆叔，你觉得现在讲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大家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导致交易所失去信誉，另外提前告诉你一件事，今次不止联交所，期货交易所的主席湛佑森也要引咎辞职。周一开市之后，港府已经决定出资20亿平仓救市，不是同你讲笑咁简单。”
李福兆嗤笑一声：“20亿而已嘛，我给！”
刘秋华皱下眉，面前这位四大世家出身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并没有湛佑森那么好解决啊。
“不止是钱这么简单……”
“是你的鬼佬老板看我不顺眼嘛，我知！我同班华资老板联手，狙击怡和的生意，卫亦信没办法向英国交代嘛，我又知！你们不想看到大亚湾核电站平安落地，到时候港灯不必再从英国高价进口煤炭，罗兰士-嘉道理的中华电力公司也会失去竞争力，偏偏我又支持李嘉城，仲帮他发行B股，惹得鬼佬不开心，我都知！”
李福兆骤然打断刘秋华，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年轻华人副司长，再无一开始的礼让。
他哼笑开口道：“后生仔，当初60年代那班鬼佬经纪不准华资商人挂牌上市，是阿叔成立远东交易所，帮大家筹集资金做上市，连李嘉城都要称呼我一声兆哥，否则长实集团就拿不到牌照，我怕得罪鬼佬一早就没有远东这个招牌啦！”
刘秋华目光微凝，沉声提醒：“今时今日，联交所四会合一，已经不再是兆叔你的远东一家独大了，索性趁着这次机会体面点下台，不好让我太难做。”
“吓我啊？联交所委员会现在21席，你们够票的话我不就自动下台喽。”
李福兆哈的一笑，用力拍了拍副司长的肩头，再不多看他一眼。
说完径直转身往会馆外走去，经过墙上一副写着‘只讲生意，不谈政治’的共济会宣言条幅面前时。
李福兆嗤笑一声，不屑道：“挑！”
身后。
刘秋华站在玻璃窗前，望着李福兆离去的背影，脸色发沉。
耳边又响起脚步声。
杨森从餐厅另一侧走出，来到刘秋华面前啧啧感叹。
“一早就知道这位李主席不像湛佑森一样容易解决，想不到这般难搞，果然四大世家出身喔，刘sir。”
“哼！讲旧事就食屎！”
刘秋华堂堂金融司副司长被落了面子，面色不虞的哼了声。
旋即扭过脸问杨森：“立法会那边怎么说？”
杨森笑道：“我岳父话，按照香江条例，如果港府认为有停市的需要，应该通过证监处专员用法律条文来做，而不是将这个权力交给联交所，我们这班候选人会在明天的听证会上，全力抨击这位联交所主席越权失职。”
刘秋华皱眉沉吟：“李福兆在立法会也有很过朋友……”
“放心吧刘sir，无论他有多少朋友发声，周一开市市场继续下跌，所有的舆论都会倒向我们，到时候我们这班候选人赢了民心，能拿到更多选票，一石二鸟，这个就叫民主的力量。”
……
李福兆沉着脸走出雍仁会馆，司机已经先一步拉开豪车车门迎接。
“兆叔，去哪里？”
司机坐进驾驶位问一句，接着补充道：“交易所现在被大批股民围堵，家门口附近也有记者在蹲守。”
李福兆深吸口气：“先回新界，避一避记者。”
司机说声明白，车子绝尘而去。
坐在车内，李福兆沉吟许久，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经昌，你在立法会帮我收收风，今次老财的人约我见面，看来是准备动我……”
打完这个电话，李福兆又拨出第二个号码：“经纬，帮我联系李嘉城、李肇基、鲨胆彤、黄庭芳、荣健智……总之一句话，现在香江数得出的华人大班我统统要见，我在新界煮好茶恭候大家……”
用力挂断电话。
李福兆狠狠呼出口气，眼神一片阴霾。
扑街，想卸磨杀驴？
我宁死不退！
第388章 不借
“联交所，李福兆。”
翟远接到的第一个邀请，是招毅夫从TVB打来的电话，邀请他前往新界。
嘴里念叨这这个名字。
翟远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83射雕柯镇恶的扮演者江毅。
其后来在《大时代》里，饰演的陈万贤人物原型，即是这位李福兆兆叔。
“是啦，这个人很有本事，尤其当年创办的远东会，是香江第一家给华资商人挂牌上市的交易所，所以基本上大家都很给他面子。”
电话里，招毅夫笑呵呵说道：“今次财爷要踢他出局，我们这位李主席连我在内，一共邀请了三十几位华人大班打算联起手应对，你也在受到邀请的行列。”
翟远笑着问：“我也算大班（一流商人）？”
招毅夫慨叹道：“九一娱乐、九一文化，加上你那间快播科技，不要小看自己呀后生仔。”
翟远又问：“邹汶怀邹老板呢”
招毅夫在电话那头略作停顿，旋即嗤笑一声：“他？仲未够资格参加这个会！”
舒服了！
翟远咧嘴笑笑，回道：“好啊，六叔，我考虑下。”
挂断电话。
旁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赵美珍乜了他一眼：“又要出去？”
不是假期，家里就只有母子两人，小姑娘们都去了学校。
翟远稍作考量，摇了摇头。
李福兆请了三十几个华人大班，不差自己这一个。
再说了，大家又不熟，凭什么帮你站脚助威？
今时不同往日，九一文娱集团就算挂牌上市，也不必仰仗李福兆，自有鬼佬替自己搞定。
更何况他能不能过这一关都尚未可知。
赵美珍没好气道：“不出去最好，现在新闻上全是你的照片，我都懒得说你。”
“你的仔魅力大嘛~”翟远嘿笑一声：“况且报纸上都是乱写，海玫知道的。”
赵美珍瞪了他一眼：“也就海玫肯信你！你呀，稳重点好不好？”
翟远直接转移话题：“中午吃什么？”
话音刚落，手边的电话再次响起。
赵美珍竖起耳朵。
就听见听筒里隐约传出个女人的声音，带出几分成熟韵味。
薛婉恩：“翟老板，你有冇收到新界那边的邀请？有空的话一起过去，想请你帮点小忙……”
翟远起身整理下衣衫：“算了，不吃了。”
…………
“招六叔请我过去我都没有同意，但是薛小姐你开口，我连饭都顾不上食即刻赶过来，够不够有诚意？”
约定碰面的地点是太子道附近。
翟远从车上下来，一眼望见薛婉恩那辆丰田酷路泽。
自从去了一趟下湾村快播公司，感受到低底盘轿跑的颠簸，她那辆保时捷就被封存起来。
今天的薛婉恩打扮尤为干练。
剪裁精致的黑西装贴合身材，内衬白衫线条利落，脚踩高跟鞋站在越野车前，看起来攻气十足。
翟远目光下意识掠过女人胸前，轻一挑眉。
月余不见，怎么感觉缩水了呢？
薛婉恩对上翟远探寻的眼神，拢了下发丝，坦然自若道：“别看了，勒的，否则穿正装不好看。”
“真狠啊。”翟远小声嘟囔一句，冲身后自己那辆扎眼的宾利努努嘴，嘚瑟道：“上车再讲！”
薛婉恩回头对司机说了两句，也不见扭捏，上前拉开车门与翟远一同坐在后排。
“几时转了性格？”
坐在车里，薛婉恩双腿微微翘起，打量车里内饰。
翟远惬意靠进坐垫：“想通了，赚钱就是用来享受的。”
薛婉恩问：“《九一日报》最近有些九不搭八的新闻，还是你做主？”
“最近很忙，忙着拍电影、炒股、沟女明星，报纸上都有写的。”翟远打个哈欠：“报纸交给下面人打理，我识字不多，都不知道他们写了什么。”
薛婉恩翘了下嘴角：“哦。”
一路无话。
车子驶入新界地区。
薛婉恩看了眼一旁闭目养神的翟远，略一犹豫，终于再次开口打破沉默：“想借点钱来周转。”
翟远突然睁开双眼，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吧！酝酿这么久就是借钱？”
况且再怎么看薛婉恩也不像缺钱的主儿。
翟远一句话说完。
薛婉恩又陷入沉默。
过了十几秒才再度开口：“无论外界怎么闹，大亚湾核电站一定会修起来，现在两大电业龙头港灯和中电，正扩大规模以便应对将来输电系统的转型，从煤炭气体燃料转变成核电。”
“我家的广生电力公司，包括长洲电力、半岛电力、马头角气电、大埔煤电在内的几家公司，最近都成了两大龙头收购的目标，我不想家里的生意落到外人手上，所以想先发制人。”
“今天李福兆邀请的人很多，其中就有几家独立电力公司的老板，正好趁这个机会聊几句，希望有机会可以一起合作。”
薛婉恩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我想如果大家齐心协力，成立一间全新的电力公司，应该能顶住港灯和中电这一次收购的动作，如果谈不拢我就拿钱出来收购他们，自己做。”
这次轮到翟远沉默了。
“港灯现在是李嘉城的生意？”
“是。”
“中电是嘉道理家族的生意？”
“是。”
翟远冲薛婉恩比个大拇指：“好嘢！”
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吧？
这两尊大佛铁了心要收购电力市场的散户，躺平就好了还挣扎个鸡毛啊。
没记错的话，后世香江也仅剩下这两大电业龙头了。
港灯负责给港岛供电，中电则负责九龙、新界等地区。
李嘉城有个李半城的绰号，其中一条说的就是他控制了香江这座城市一半的电力。
“薛小姐，我觉得还是要顺应时代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