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翟远摇摇头，把杂念清空出脑海，闭上眼思索片刻，再度睁眼时，缓缓讲起了记忆中那部优秀的小成本惊悚电影。
《当你熟睡》。
“在香江的一家层居室私人公寓里，有一位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管理员，他永远在对着你微笑，永远文质彬彬，但其实这一切他的伪装，看似老实内向的管理员，实际上是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变态……”
在翟远缓慢的讲述声中，一个充满希区柯克式悬念的故事，逐渐铺陈开来。
《当你熟睡》是一部西班牙的小众电影，当时上映时票房并不算高，只收回了两倍的成本，但后来在南韩和内地的两次翻拍，都斩获了不错的票房。
电影主要讲的是一个心理扭曲的中年变态公寓管理员，不仅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而且当他看到别人快乐时会倍感痛苦。于是他选择窥视每一个房客，找到他们快乐的缘由，然后将其摧毁，只有在看到对方痛哭流涕的时候，他才会感受到充实和希望。
“直到这个变态狂遇到了女主角。女主角是一家情感电话公司的接线员，很靓很开朗，无论变态狂如何打电话到她公司恐吓骚扰，她始终秉承着公司的理念，服务好每一位拨打电话的顾客，这家电话公司叫秘密花园，专门为顾客提供情感诉求的宣泄口，而且收费也很便宜，每分钟只要九块就能获得靓女陪聊……”
“停一下！”
彭家燕本来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门口坐回到椅子上，结果翟远突然话锋一转，越扯越偏。
她忍不住打断问道：“你讲的这个电话公司，好像跟剧情没什么关系。”
“的确没关系，不过这家电话公司是我开的，当然要在里面做足广告。”翟远回答的理直气壮。
“……”彭家燕沉默片刻，幽幽道：“你这样植入广告，小心被罚款。”
翟远不屑的撇撇嘴：“我打听过了，就算罚款最多也不过五万块，我出十万给电检处，让他们慢慢罚。”
“继续聊故事吧。”
彭家燕对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感到一阵无语，但随着故事情节推进，她也开始好奇后面的剧情会如何发展。
其实故事的后半段已经没什么好讲的，剧情无非是心理阴暗的公寓管理员，几次三番潜入女主角家中，给她的水果里放蟑螂卵、化妆品里注射化学药剂、藏在她床下等她熟睡后嘿嘿嘿。
充斥着猎奇窥探、惊悚阴郁的氛围。
“女主角的男友被管理员以自杀为由害死之后，她终于伤心的搬离了公寓，但男友留给她的孩子却带给她新的希望，让她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直到几个月后，她大着肚子仍尽职尽责在电话公司服务，突然接到变态狂的电话，告诉她一切事情的真相，以及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并不是她男友而是自己之后，女主角终于崩溃痛哭，而此时已经坐船逃走的变态狂则露出开心的笑容。”
随着翟远讲完最后一段情节，病房里三个女孩沉默了很久。
他明显感觉到，周海玫抱着自己胳膊的手臂越来越紧。
“嘶——”
就像是水壶烧开，彭家燕从牙缝里挤出一口郁气。
她定定的盯着翟远，眼神复杂：“这种故事你都编的出来，我觉得你才是十足十变态狂！”
第97章 又被忽悠瘸了
翟远之所以会选《当你熟睡》这样一部成绩并不出彩的电影，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女主角的设定，很符合自己电话公司的宣传形象。
即使面对再多苦难，依旧可以认真服务好每一位顾客。
一家情感诉求的电话公司有了这样的噱头，立意马上拔高，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观众会怀着好奇心拨通电话。
哪怕是骚扰电话都无所谓，一分钟九块钱，拨通之后你随便叼，绝不还口。
当然，前提是电影拍出来有人看。
作为一部西班牙冷门片，《当你熟睡》在后世被称为五星级恐怖跟踪者电影。
翟远其实是个很怂的电影观众，尤其害怕惊悚恐怖片，属于是看一部温子仁能吓出女高音的那一类。
《当你熟睡》是他为数不多观看过的此类型影片。
加上后来南韩和内地的两次翻拍，无疑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这段时间待在医院里百无聊赖，翟远翻看了最近几年香港电影的票房排行榜。
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电影，几乎被喜剧和动作两大类型片垄断，恐怖片也要套上层功夫喜剧的壳子才能卖得动。
这也就验证了他之前的想法，几千人的戏院，想靠恐怖片以小博大难于登天。
阳气能把贞子吓得缩回去。
号称‘香江影史最恐怖的电影’《凶榜》，去年四百多万票房挤进了榜单前二十，如果在今年连前三十都进不了。
但《当你熟睡》这部电影又并非完全的恐怖。
而是以惊悚和悬疑为卖点。
这一类型的片子，本土化之后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噱头，叫‘新浪潮电影’。
香江所谓的新浪潮，就是将人际关系、社会问题、家庭伦理这些题材融入电影，加入一些血腥、情色元素，其中最出名的应该是徐勀导演的《蝶变》三部曲，包括今年张国容的那部《烈火青春》。
但真正让翟远下定决心的是一部叫《夜惊魂》的连环杀人犯电影。
同样是悬疑惊悚题材，同样是中小成本制作，但却斩获了今年香江票房排行榜第十名，仅本土票房就狂卷近千万港币，而排在它下面的则是《败家仔》《奇门遁甲》这类猛片。
此时能在喜剧和功夫两大类型片手下存活的，大多都是这类带有铅黄色彩的影片。
简单来讲就是让观众站在凶手视角下行凶，力求丰富完善细节，施暴者大多有心理疾病，受害人要么是孤僻少女、要么是迷人贵妇，如果再加入些社会热点新闻，那票房多半不会太差。
翟远做的这份市场调研，只能证明此类电影有特定的观影人群。
但如何令电影票房大卖，除了影片质量，更重要的自然离不开营销手段。
“其实你可以试下拍动作片或者笑片，何必一定要搞这种心理阴暗的片子。”
彭家燕沉默许久，方才缓缓从故事的惊悚氛围中抽离。
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今晚回去就把整张床换掉，换成落地铺或者榻榻米。
翟远如果知道她这个想法，高低要找一家卖家具的公司谈合作。
“你以为我不想拍啊？现在功夫片要么成家班要么洪家班，笑片就被新艺城的大佬们垄断，我就算有故事也找不到演员啦！”
跟外借配音演员一样，外借电影演员同样要付双倍片酬，还要看对方肯不肯借。
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演员，为了点少少片酬，就交给你一个新人导演，万一拍出来烂片坏口碑怎么办？
翟远现在人也没有钱也没有，所以只能放眼这种尽量在室内、演员人数少的低成本题材。
还好，我有一个先天影后。
现在还差一个变态狂。
剩下的龙套不那么重要。
“我没有试过这种叙事风格的电影，只能尽力来做，不过应该不会太差。”
彭家燕犹豫片刻，有点为难的对翟远说道。
“导演你太谦虚了，你上次《盲女》拍的就非常好，当时录像厅里的观众看完全部站起身鼓掌，说你简直是香江的马田史高西斯，本土下一个许鞍嬅呀！”
翟远毫不吝惜赞美之词，突然话锋一转：“那你帮我请吴语森来拍好不好？”
“哎呀你把我捧得太高……嗯？”
彭家燕还沉浸在彩虹屁里面，笑得花枝乱颤，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可不可以帮我请吴语森来拍呀？”
翟远又重复一遍，搓手笑道：“你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不过今次毕竟是胶片拍摄，你也知道我这是小成本电影，彭导演你虽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万一演员看你年纪小，故意跟你唱反调，岂不是要烧掉很多胶片？所以我觉得还是需要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导演来镇场子，这样可以省很多钱。你说是不是，海玫？”
翟远最后一句话，问向身边一直侧耳认真倾听的周海玫。
周海玫像是在课堂被抽到提问的学生，惊讶的啊了一声，看看翟远，又看看彭家燕。
“我觉得能省钱当然最好，表哥赚钱很辛苦……”
话没说完，就被彭家燕杀气凛然的眼神瞪了回去。
“瑶瑶，你讲！”彭家燕看向她认为是自己人的翟瑶。
“他就是看不起你！”
翟瑶用力点头，就在彭家燕准备借机发难时，她又紧随其后说道：“但是家燕姐你也要理解一下我大佬，我们家才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全靠他一个人在外面赚钱，为了拍这部电影，他连刚买的房子都抵押给了银行，我不懂用你们电影术语要怎么说，但如果赔钱的话，我们一家三口又要回公屋住，到时候他跟海玫表姐也只能做一对苦命鸳鸯，想想都觉得可怜。”
说得好！
要不是彭家燕就在对面坐着，翟远肯定要跟翟瑶击个掌，这才是亲妹妹，太懂事了！
翟远闷闷的叹了口气。
翟瑶揉了揉发红的眼圈。
周海玫有点懵懂。
“不行！我不允许你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彭家燕突然拍案而起，态度依旧非常强硬：“这部电影我一定要拍，谁说也没用！”
卧槽？翟远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读兵法了？
就听彭家燕接着说道：“不就是钱吗？这部电影我彭家燕投了！我出百分之五十制作费，除此之外，所有拍废掉的胶卷全部由我来承担，你到时候赚到钱把制作费退还给我就好，这样总行了吧！”
翟远绷着嘴，做出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
“好吧。”
强忍着没有乐出鼻涕泡来，翟远语气低沉的说：“不过导演，既然你打算参与进来，那后续的宣发是不是也能帮手搞定？毕竟新人导演，我怕观众不肯买账。”
主动送上门的羊毛，当然要薅的干干净净。
PS：天亮再战
第98章 除夕夜
问：数字拍摄普及以后，除了好莱坞的守旧派，究竟还有谁在用胶片拍电影呢？
答：内地的文艺片青年导演。
画幅必须是要4:3的，人物一定是要说方言的，还得在片子里夹带私货，否则你出去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拍的是文艺片儿。
翟远无比怀念数字拍摄的那个年代。
但现在480P的数字底片，显然还不够格抗衡胶片。
曾几何时，他还在对胶片这种旧时代的遗物嗤之以鼻孔。
你诺兰、昆汀又怎么样？
胶片拍出来的电影不还得胶转磁吗？
不转你试试，看影院里还有没有你们那个年代的胶片放映机？
可现如今，他却不得不面临一个全新的问题。
不会用胶片拍摄，自己连掌镜资格都没有。
但还好，我除了有个影后，还有彭家燕这个大冤种。
天胡开局！
“你尽快把剧本写出来，我要拿着开始做分镜头。”
这是彭家燕离开前，对翟远交代的最后一件事。
一句话，专业性瞬间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