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三龄公司’,这“三龄”的意思就是以宋美龄、宋霭龄以及宋氏养女妙龄为首的三人。
“我们要不要抛?”叶熙明试探性的问道。
新丰纺织可是手握大量的现货,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
陈光良当即说道:“让新丰纺织的人注意,必须在租界保有2万包棉纱现货,不得调用。至于抛售,一切等我的消息,而且一切要严格保密。”
叶熙明连忙说道:“好”
两人离开后,陈光良又思索起来,这次‘三龄公司’、杜月笙、徐懋昌的对手盘,到底是谁?
毕竟没有对手盘,还玩个P,根本不可能赚到钱的。
当然,他现在是稳坐钓鱼台:
第一种情况,如果棉纱真被炒高到一个很高的程度,例如280元每包,那么新丰纺织便顺势抛掉2万包,甚至3万包的存活。
第二种情况,如果棉纱炒不高,新丰纺织就是囤积这些物资,也不会亏,只是赚多少的问题而已。
业内行家见徐懋昌大肆买入棉纱包,不禁哂笑,都说这小子仗着手上有老头子传下的巨额遗产,就不知深浅地跃入股海玩水来了。
其中也有若干行家(包括经纪人),以前受过徐庆云的好处,觉得眼睁睁地看着徐二少爷把大量金钱白白抛掉于心不忍,就出言指点,厚道些的甚至专门请徐懋昌吃饭,在饭桌上与其长谈。
可是,“无轨电车”却置若罔闻,只管横冲直撞往前乱开,有一股死不回头的愣劲儿。如此这般,大伙儿也就不再去多费口舌了。
徐懋昌如此折腾,自然引人瞩目,惊动了“北四行”。
“北四行”是此时在全国金融界有一定知名度的四家华资银行——金城银行、盐业银行、中南银行和大陆银行,其金融辐射功能遍及长江以北,故被称为“北四行”。
这四家银行中,中南银行是获准可以发行货币的。其余三家银行就与中南银行联手经营,组建了一个“四行储蓄会”,这于金融界的资金运作大有好处,“北四行”因此而敢进行一些其他银行不敢贸然出手的业务。
这次,当“北四行”得知徐老二竟然斥资意图做多时,顿时对其发生了兴趣。这四家银行手头原本就囤了些棉纱期货,于是就决定抛出,待徐懋昌做多做不下去而不得不低价抛出时再吃进,预计这次交易量大,即便如此一出一进,“北四行”也能大赚一笔。
“北四行”一出手,一些股业大鳄和百姓散户随即“跟批头”,也把手里的股票(棉纱期货)抛出。
而奇怪的是,竟然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人也挤了进来,支持徐懋昌。
“北四行”对此进行了调查,分析出这些家伙中的一部分可能是徐懋昌的老爸徐庆云生前的朋友,另一部分则是徐家老大徐懋裳的外地青帮朋友。
这样,市场上就形成了以“北四行”为首的空头集团,和以徐懋昌为首的多头集团。
“北四行”有的是金融专家、股坛法师,他们的底气来源于对市场的分析:据预估,多头一方在期货交易截止日期之际,将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付订购期票所应付的金额,所以,只有低价抛售。
届时做空一方再行购入,其差价就是他们所获取的利润了。本着这种打算,空头集团在卖出空头股额时,都是超额卖出,尽情地逗徐二少爷。
到时肯定是“大限将至”的徐懋昌先沉不住气,不得已低价抛出手中做多时购入的股额,不然,纱布交易所就会对其强行平仓。
也就是说,徐懋昌的“大限”在先,空头集团的限期在后,做空方肯定可以在徐懋昌破产前以低价位把超额卖出的股额补足轧平。
从4月份开始,两大集团开始在沪市华商纱布交易所,杀的刀光剑影,双方都有跟屁虫加入,让棉纱的炒风越演越烈。
第314章 渔翁获利
4月中旬的一个清晨,在太古洋行的码头,陈光良一家正聚在一起,不远处便是环球航运的船只。
今天是陈光良的母亲杨慧携陈光良的长子陈文杰,登上香港的船只;当然,为了安全起见,陈光良也叫了弟弟陈光聪陪同。
事实上,这一艘船上,还有平安银行的押运黄金4.5万两,以及还有一些陈光良的职员,和安保公司的保镖十几人。
“到港后,第一时间给我电话,母亲和文杰先跟你们居住!”
陈光聪马上说道:“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陈光良点点头,说道:“嗯,你也已经长大了,能替我分忧了。”
陈光聪情绪激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另外一边,严人美抱着陈文杰,满眼都是不舍,但嘴上却严肃交代着事情:“文杰,你也已经四岁了,这次跟着奶奶和二叔出门,一定不能在船上乱跑,大海是很危险的等过几天,爸爸和妈妈就来香港和你团聚,明白嘛?”
陈文杰虽然四岁,却也不是一般家庭的小孩子,他看着大船,说道:“妈,我会听奶奶和二叔话的,只是你要快点来和我们团聚喔!”
严人美心中一酸,连忙说道:“嗯,我们办完事,就来和你们团聚。”
陈光良来到两人身边,说道:“好了,就分开十来天,很快就能团聚。”
事实上,严人美可能需要5月中旬才过去,甚至是6月。
总之沪市这边的事情,陈光良要处理好之后,才会去香港。
不一会,船靠岸,大家抓紧时间搬运货物和登船。
之所以从太古洋行的码头走,自然也是为了安全和隐秘性,避免太多的耳目。
环球航运的船只要到了大海,军舰也难拦截,当然这个时候,陈光良也没有那么大的仇家。
待看到母亲杨慧和长子陈文杰登船后,陈光良便马上带着严人美及三子陈文铭回家。
一路上,严人美情绪还是有些低。
陈光良开导道:“这个时代,分开是很正常的事情,后面我们可能从香港又转到重庆,届时日本人必然已经占领了沿海,我们还只能从防城港走。到时候,交通更加复杂!”
严人美回头询问道:“那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重庆?反正你也在那边购置了物业,也有很多的投资。”
陈光良说了一句:“有时候,主动送上门的,别人未必珍惜。总之,还有好几年,你安心便是,而且我一定是陪同你们的。”
严人美马上明白,一旦南鲸政府真迁都重庆,那么必然是总司令邀请陈光良去重庆,陈光良才会去。否则,那就是不太值钱。另外一方面,香港说不定还能坚持好几年,说不定战争就结束了,也不用跑到重庆去。
“我只是和文杰分开,稍微有些不适应,其实过两天就好了!”
“嗯,我心中又何尝舍得。”
长子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陈文杰那也是陈光良最器重的孩子,虽然今年已经才四岁出头,但陈光良从小就亲自在身边教育。
三天后,香港传来平安的消息,陈光良夫妇松了一口气。
只要平安抵达香港,那边不仅有陈光聪这个男人,也有陈光良的事业中心,继续过着优越的生活自然没有问题。
平安银行。
童润夫、李升伯、夏高翔、叶熙明等人,再次找到陈光良。
“老板,棉纱涨疯了,现在已经突破260元,要不要抛出2万包,回笼一部分资金!”
大家都憋不住了,显然这里面的利润已经很高了,从棉花收购那里开始计算,如今怕是有35%的利润。而这,才刚刚过去半年多时间,回报率已经惊人。
但陈光良却沉得住气,他甚至知道,就算这次棉纱‘不赚钱’,纺织也在1938~1940年的回报率也是非常惊人的,至少在40%以上。前世仅申新九厂一家在1939年的赢利就高达1000万元,荣家一举偿清战前很多的巨额积欠。
很简单,当时沪市租界的工厂,很多产品都流入抗战区,而抗战区的物资大涨,这里面便是巨大的利润;当然,也有通货膨胀的原因。
“不急,不急,我们都还没有搞清这次到底是谁在操纵,大家的目的又是什么,何必急!更何况,我们有这一批棉花在,哪怕剩下两年自用,也绝不会亏钱。”
叶熙明这时候开口说道:“其实,主要是平安银行这边,资金也算比较紧张了!”
最近,平安银行将一批批黄金运到香港(都是陈光良家族的),故资金相当开始紧张。
陈光良说道:“听我的,再静观其变,我总感觉这个价格能上280。更重要的是,上前的价格,就很难跌下来。”
假设现在的价格是被炒高的,但是一旦到了8月份,战争开启,棉花就算产量好,但也因为战争的原因,而运输比较困难。
说到底,这里面保险很足。
“好”
众人再次吃下定心丸。
最后,陈光良留下夏高翔和叶熙明。
“平安银行还需要囤积一批粮食,从安南进口,然后囤积在租界租赁的仓库里。这些粮食不是用来获利和炒作,而是后续我们自己为员工们的福利。”
从国内进口,那自然是不太好。
如果从安南进口,相当于是不占用国内的资源。
叶熙明当即问道:“包括新丰纺织的员工们?”
陈光良说道:“我旗下所有企业的员工,所以准备拿出100万的资金,来完成这件事。当然,后续这些粮食也不会亏本,只是不赚钱。采购和运输方面,我已经让环球航运的人筹备好了,你们联络他们就行。”
正好香港有船,而且环球航运也有贸易人才,平安银行只要先垫付资金即可。
这次,夏高翔和叶熙明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老板的布局,已经深入人心。
就算事情不发生,粮食也不至于亏损。
4月上海本埠普通大米售价11.5元一石,100万国币的话可以买87000石米左右,1石约为120斤,所以100万法币可以购买大米:87000×120=10440000,即1044万斤左右。
安南的大米便宜些,但如果扣除运费、仓库租赁费用,那么也就5000多吨。
如果以1人一年消耗200斤大米,相当于5万人一年的口粮;事实上,这批大米至少也得为陈光良麾下的五六千人,背后五六千家庭数年的口粮。
不是白给大家,而是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以粮代薪,相信皆大欢喜。
屯粮,自然也还要屯煤,捷瑞煤球厂也会行动起来。
这一波‘战争财’,陈光良已经有不得不发的理由:租界从160万涨到450万的人口,而这些人口来自天南海北,他们手中最多的是黄金、白银、古董、宝石,而他们需要的是物资。
陈光良不过是将这些人的黄金、白银、古董、宝石,赚到自己的手里,他再想办法将这些东西,保存下来。
仅此而已。
事实上,孤岛时期的赚钱项目实在太多了,包括机器、钢铁、棉布、纱布、粮食、煤炭、百货等等。
战争,让很多人都发了财,当然也有很多人的产业毁于炮火。
接下来让“北四行”看不懂的情况出现了:原估计徐懋昌和他的那些外援资金肯定有限,做多做到一定程度就不得不罢手,进入观望状态。
哪知,徐懋昌的资金竟然非常充沛,每天保持着有多少吃多少的态势,硬是把棉纱价格从淡季价位炒到了旺季价位,每包棉纱的价格从最初的二百四十元上涨到二百九十元。
这下,空头集团迷惑了:消费市场对棉纱并没有这么大的需求,徐二少爷如此囤货的目的何在?
“北四行”决定调查徐懋昌这次做多头的背景以及徐与做空方持续对抗的资金来源。这一查,不禁让“北四行”暗吃一惊:这徐二少爷背后是由两个法力无边的豪客——“无冕女王”宋蔼龄和“黑道皇帝”杜月笙支持着的!
空头集团终于明白对手的策略了:多头集团的本意不在棉纱,其目的在于空头。
因为空头集团本算定徐懋昌到时无钱付账,会先期破产,所以超额大卖空头股额。
可对方的后台是宋蔼龄、杜月笙,既有宋蔼龄之夫孔祥熙执掌的财政部暗输财力,又有杜月笙的黑道势力在一旁虎视眈眈地助威,到时付现不是问题,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制造舆论;
而“北四行”超额卖出的部分,到时却没有现货付给买主,就会构成交易违约,空头信誉一跌,市场风向必会抛售己方的(银行)股份,到时“北四行”的信誉大牌差不多就要倒塌了。
这下,轮到北四行急了!
“北四行”弄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后,决策层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中南银行的首脑胡笔江,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后路,当务之急只有把心一横,和宋、杜扛上。我的意见是,不惜血本去外地收购棉纱,赶在双方交易日之前,把货源备足。”
金城银行首脑周作民点点头,说道:“当前,钱钞已经是次要的,关键是信誉。只要我们四行的信誉不倒,这次损失完全可以接受。”
四家银行的首脑和高层,没想到这一次被宋、杜给坑了,但眼下他们也只能硬抗到底。
实际上,四家银行是有官方后盾的,而且背景未必弱给宋大姐。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北四行的靠山是‘政学系’,包括实业部长吴鼎昌、政学系老大张群(此人当年为蒋说服张学良易帜,奠定了中原大战的关键局面)。
政学系和孔祥熙为首的‘皇亲党’长期不和,所以这一次宋的后面,一定是有孔在全力支持的。
孔的想法未必是赚钱,而是要搞垮‘北四行’。
北四行在外地收购棉纱,此计旨在稳定四家银行的股票和信誉。
哪料到,宋蔼龄、杜月笙的联手运作,已经把这些问题考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