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已经确定，这女人丫就是个文盲！
但是偏偏的，她打着的是一副在座各位都是国家功臣，咱们老百姓也该享福长寿之类的口号，愣是让底下坐着的几十个老人愣是没有质疑她。
当然，张艳霞也就骗骗这些没有文化的老人了。但凡读过一点书或者偶尔看看报纸看看新闻的，都不至于在这种地方上她这种没有半点技术含量的当。
“咱们古代有句老话，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为什么？因为卖的贱了，他就不知道珍惜！传的乱了，他就有人要改！这是对司马大师的侮辱，也是在害人！”
张艳霞还在侃侃而谈，旁边许应辉则拿着手机操控投屏。
林戈透过窗帘缝隙仔细往里面看，发现屏幕上那人确实称得上道骨仙风的。他有一头晶莹发亮的白发，长长的白色寿眉，长长的胡须。他穿着一身道袍，就那么站在一座不知道什么来头的高山之巅，胡须衣衫被风吹的呼呼作响。那老人面色红润，摸着胡须的双手没有半点褶皱。一双闪亮的眼睛囧囧有神似乎能穿透屏幕，直看到这房间里来。
这人一板一眼，都比电视剧里演的似乎更加像仙人。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高山之巅风很大，他面前的矮几还有上面的纸张笔墨却纹丝不动。
甚至林戈定睛一瞧，还在屏幕两侧看到了空间波动。换言之这老头儿不仅搞了背景开了美颜，甚至还开了瘦身瘦脸。
但偏偏这些东西对眼前这些个完全不懂的老人而言，就不需要怀疑真伪了。就好像有句话叫什么视频不可能作假一样，面对能跟他们交流的长寿神仙，众人都虔诚又崇拜。
但是莫名其妙的林戈却有种感觉，屏幕里的那老头儿有点眼熟。
“咳！说到哪儿了？法不轻传！哦，对是这个！”
张艳霞罗里吧嗦一堆，总算重新将话题扯回来。见下方众人再无怀疑，她激情洋溢的道：“想得法，就得有一个名分！但是司马大师什么人物，咱们小老百姓也没资格拜他为师对不对？这……这身份差距太大，要天打雷劈的！不过没关系！我呢，帮忙大家找到了司马大师的内门亲传弟子！别小看呐啊，人家也九十多岁了！”
旁边许应辉闻言，赶紧操控手机调出另一个视频框。一个让林戈同样很眼熟的，头发眉毛胡须黑白相交，看起来一股年轻相的老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嘶！卧槽！”
林戈在窗户外面呼一口冷气。
他终于认出这两个人是谁了！叫……叫什么来着？什么坎坷？叶还是严来着？哦对！严坎，严坷！是这俩兄弟！
虽然这两人将美颜开的很高，但林戈还是终于认出了他们。只要是单独一个还会认错，但只要这两人出现在同一个视线框，林戈就绝对不可能把他们错认成别人。
赶紧将项圈上的摄像头对准屏幕，林戈屏住呼吸偷偷录制。
“免礼！”
“见过大师！”
张艳霞和视频里的假老人同时开口，只是似乎配合出了点差错，张艳霞说的慢了。
她表情一僵赶紧行礼，就听见视频里假老人慢悠悠的道：“任何本事，能养身也能害人。所以我师父的本领，不可能随随便便传给不值得信任的外人。唯有真正属于我们养身协会的会员，才有资格得到我代为老师的传授！而想要成为会员，其实也很简单！我们只要志同道合的人，身怀功德的优秀人才。”
说到这里，假老人顿了一下，似乎在等配合者补充。只可惜张艳霞没太搞懂，傻愣愣的看着屏幕里面一阵安静。
大约三四分钟后，假老人这才道：“听明白了吧？协会并不打算赚会员的钱，要的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都是老人，互相帮助互相照顾。你帮我，我帮他，互为家人，这才是修心养身的功德之道。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把钱留进棺材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它能够帮到更多的家人，那就是属于你的功德之力！功德无量啊三清在上，以功德为力多活几十年，不比什么都重要？而另一个方面我再重申，协会只帮你们赚功德不要你们的钱，它依然是你的。协会通过投资的方式让钱生钱，化作功德帮助别人。赚取功德之外的多余收入，协会一分不少尽数返还！我帮忙你们算了一下，投入十万功德，一年后可回一份功德之力以及十五万现金……”
一些老人听的面面相觑，有的跃跃欲试，有的表情焦急。还有的则低声和旁边邻居商量，看是不是多投几份功德，以多得几份功德之力，多活几十年……
还有一些不怎么相信所谓‘功德之力’的，也被一年投入十万，可以返还十五万说动了心。
试试呗？
反正也就十万块钱而已，万一真的能长寿还不得病呢？就算不能，能一年多赚个五万块养老钱也是不错的。
很快，在骗子花言巧语之下，绝大多数老人都动心了。
有钱的现在就迫不及待要加入协会，没钱的也在张艳霞的蛊惑下决定借钱或者找子女要钱什么的。甚至随着互相议论，众人的气氛还变得越发火热，颇有一种齐心协力再创辉煌的气氛。
“他们，难道就半点没有考虑过，可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骗局吗？”
林戈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内这一幕。
老人们亢奋的模样让他心惊，他们在长寿还有赚钱的双层诱惑下，已经失去理智了。甚至那些看起来条件并不宽裕的老人，这会儿也跃跃欲试主动向张艳霞借钱。
张艳霞满口答应：“借钱可以，拿你的身份证还有你儿女的身份证给我，我登记一下。放心只是做个登记，我都不找你还钱的！一年后的收益，我抽十万就行了。”
“那为什么还要我女儿的身份证啊？”
“还不是怕你们中途反悔？你要是中途退出协会，我就找你女儿要钱！天经地义对吧老伯？放心啦！主动权都在你自己身上！你不退出协会，这钱都不用你还！”
“那我肯定不退！”
老人斩钉截铁的承诺，然后打定主意晚上回去就找个借口把女儿的身份证骗来。其实他还想让女儿也加入协会来着，只可惜这协会只收六十岁以上的祥瑞老人，女儿还得在尘世多打磨几年……
屋内变得越来越热闹，不知道是托儿还是真心动的老人，竟然主动找到张艳霞或者许应辉，现场就要交钱换功德换养身秘法。
林戈眼见这些老人像发了疯一样给骗子送钱，没有选择冲进去阻止，而是悄咪咪的原路返回，很快找到街道拐角那边焦急等待的江钟和朱秀博。
这件事已经不是两个小片警可以处理的了，林戈拒绝江钟向他索要视频的动作，低着头思索这件事应该交给谁来帮忙。
他在市局认识不少人，偏偏经侦方面却是一片空白。
主要是经侦办案很少有现场，也不需要他这么一只警猫帮忙。因此哪怕林戈自觉在漳市警察队伍中已经大名鼎鼎，但他偏偏和经侦部门没有过任何一次接触。
这就很糟心了，难道真的把视频交给龙泉派出所，或者联系聂国强？
“咪咪，是不是案子比我想象的更麻烦？”
意外的，江钟居然猜到了林戈的忧虑。
朱秀博愣一下，看江钟蹲下来直视林戈道：“经济犯罪，确实不是我们一个小派出所能够处理的。龙泉派出所不像漳河派出所，有一个有能耐又有关系的强势副所长。我们这边更加重视按规矩办事，所以我直接带你去市局找相关人士怎么样？当然你想把案子留给漳河派出所也没问题，只是这样一来扯皮的事儿就有点多了。”
林戈愣愣的看着江钟，没想到这家伙的
“有什么能耐就吃什么饭，我就是个小片警，对于破案这种事挺有自知之明的。”
江钟呵呵笑起来。
林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家伙了，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是一个合格的辖区警察。做该做的事，不好高骛远不肆意妄为，有这两点守护一方治安也就足够了。
在朱秀博不乐意的抱怨声中，他载着林戈和江钟来到了市局门口。
不得不说，龙泉派出所距离市局确实比漳河派出所更近。而江钟在这边似乎也认识挺多人，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看起来交友广阔的样子。
经侦支队办公室在市局大楼的附属楼这边，拥有独立的两个楼层，地位并不比刑侦支队来得弱。
都说包子有馅儿不在褶上，附属楼看起来年代挺长的，但里面的装修却一点不输给主楼那边。再又有人说经侦支队比起其他支队来富得流油，林戈这一次也算见识到了。
“哟，还真是稀客！”
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头发梳的油光水滑。他的衣服不像刑侦那边永远都是皱巴巴的，干净笔挺贴身，特别有范儿。江钟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一个人悠闲的享受功夫茶。
办公桌上摆着四五个林戈拳头大小的茶杯，还不够漱口的却被这中年警察耐心的轻抿。
“徐队！”
江钟和他似乎很熟，打个招呼走进来道：“看样子小日子过的不错啊，茶都喝起来了。啧啧……经侦支队不加班么，我看旁边几个办公室好像都没人的样子。”
“说什么蠢话呢！他们都出差去啦，全国各地的跑！你也知道我们办的案子不一样，这年头电诈也凶猛，无论取证还是抓人都是天南海北到处奔波的事儿。”
名叫徐向捷的中年警察摇摇头，不想谈过年期间不能回家的同事们。
他看看江钟，再看看他身后的猫道：“你们这个组合是什么情况？如果我没看错，这只猫应该是漳河派出所那个吧？啧啧……这是办案办出能耐了，征服了漳河派出所再来攻略你们龙泉？不过……跑到我这边来干什么？可千万别告诉我说有事需要我帮忙，我从龙泉派出所出来已经五年了，懒得再管程瑞那家伙的烂事儿。”
“呵呵……程所长挺好的，这么多年过去您也没必要总是说他。”
江钟尴尬一笑，对于徐向捷和程瑞之间的矛盾没法解释。这两人八字不合从共事时起就一直争斗，最终程瑞稳坐龙头成了派出所老大，徐向捷来到市局当了经侦警察。
今天来找徐向捷的事儿一旦被程瑞知道，少不得要被他穿两天小鞋。
徐向捷眼睛眯一下，放下茶杯道：“说吧，具体是什么事儿？程瑞那王八蛋的德性我清楚的很，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你来找我的。所以……是遇到了什么经侦方面的麻烦？”
“是挺麻烦的。”
江钟让开位置，把林戈送到徐向捷的视线当中。
林戈也不墨迹，直接来到徐向捷桌子上的电脑旁。蹲在键盘上蹭一下屁股，他用爪子解开项圈锁扣，再扒拉两下把内存卡掏了出来。
“嗯？”
徐向捷收起二郎腿，这只猫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后……
耐心看完林戈偷拍的视频段落，徐向捷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作为一名专业经侦，他一眼就看明白了整件事的核心还有背后的手段。
甚至在徐向捷看来，这个案子的重点已经不是这些老人被骗这件事儿了！而是江钟所说的那个叫张艳霞的女人，她到底是怎么得到这样一个视频的！甚至说的更加夸张一点，视频里两个骗子已经将完整的骗人手段独立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任何拿到这个视频的人，只要稍微有点口才再经过几天配合训练，就可以出去骗人了。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这几段视频到底流传出去多少份，谁也不知道它在全国到底多少个地方正在实施同样的骗局！谁也不知道，它是否是有组织的。
这玩意儿就像病毒一样，能够以复数形式快速扩散。如果不及时制止，它甚至可能同时出现在全国各大城市乡镇农村的任何一个人口比较聚集的地方。
一想到‘功德之力’的口号可能会在全国所有地方出现，徐向捷就有些不寒而栗。
“他们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呢？”
徐向捷同时也很疑惑，不明白视频里两人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说得到这个视频的人，还必须持续的向视频里两个骗子上供，才能够得到每天使用权限？
不应该啊！
只是几段视频而已，想要破解或者模仿并不麻烦。那么苦心竭虑搞出这几段视频的里面那两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徐向捷感觉这里面肯定还有问题。
“江钟啊，你给我找了一个巨大的麻烦！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了，搞不好就是一起全国范围的大案。哎！我这个辛苦命，妈的昨天才刚从湘省回来啊！”
徐向捷骂骂咧咧的叫两声，再看那边同样因为反应过来案件性质而尴尬的江钟。
两人再一齐看向桌子上那只不自觉甩着尾巴的猫，这家伙莫非是个灾星不成，怎么就碰到这么糟心的案子了呢？
“你们俩才是灾星！”
林戈恶狠狠瞪了这俩个惫懒货一眼。
不愧都是龙泉派出所出来的，擅长甩锅和不背责任。哪怕说这个案子确实不是他俩能够解决的，但一开口就把事儿怪罪到一只猫身上，是不是有点缺德了？
“哎……”
三人中唯一还有上进心的朱秀博叹口气，只感觉自己跟这两个中年大叔实在格格不入。
“喂！头儿，来了个大活儿！”
徐向捷再次翘起二郎腿，懒洋洋的打电话道：“不不不！不是贪污，也不是敲诈，不是卖烂尾楼更不是公司老板跑路！呼……老大，别总说一些挑战我心脏的话啊！不过……这事儿也不小！说非法集资也可以，说团伙诈骗也没错！但是有一点，一旦处理不好或者不及时……这个案子估计是能上央视晚间新闻的。”
第358章 庄桃儿
“……”
“……”
“……”
安静的会议室里，几名警察互相对视面面相觑。
会议室的投屏当中，两个骗子的演戏还有蛊惑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甚至让几名警察都能把它背下来。
其实这时候冷静下来仔细一看，视频里的破绽还是很多的。哪怕它伪装成直播画面，却也不能改变它更换背景并且多次剪辑的事实。甚至稍微懂一点的人也能看出来，视频的剪辑其实挺粗糙的。人物边沿的毛刺还有虚化痕迹都能看的清楚，再加上粗劣的合成以及抽帧，这些都不是用直播卡顿就能够敷衍过去。
然而让人糟心的，这部视频面对的群体，基本可以确定都为六十岁以上老人！
老人对现代视频技术的不理解以及不敏感，再加上画面言语里的神神叨叨，都让他们不会去质疑。两个骗子使用的分明只是一些玄幻小说里的常见套路以及说辞，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哪里有几个还看网络小说的？比西游记封神榜更加不可思议的‘功德之力’概念以及几乎能合理解释的闭合逻辑，对他们世界观的冲击可想而知。当抱着眼见为实的想法去面对骗子一套完整说辞，再似乎‘不需要任何代价’的时候，老人们的心动和上当都是可以预见到的。
就好像当年第一部吊威亚功夫电影对百姓的震撼，武侠电影内功治病的神奇，再或者数字电影时代那些不可思议的奇迹，哪一个不曾经变成诈骗者轻易诱骗他人的手段？
如今随着视频节目的兴起以及视频拍摄剪辑的简单化个人化，通过视频诈骗也早已经变成警察经常会碰到的报案内容之一。
只是以往这么玩的，最多的其实是保险行业的PPT。谁也没有想到，它会被诈骗份子开发出来。
哪怕警方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脑洞大开到这种程度，用一部视频彻底解决诈骗者，套路不熟不会骗人的麻烦！诈骗者只要会用手机会用投影仪，就可以开业骗钱了。
“呵呵……我是真没想到，网络小说的套路居然能用在哄骗老人上面！说实话也就是把最原始的话术套路加个壳而已，居然就能骗的老人们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