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到一半路休息的时候，李思语跟李一铎打电话的时候，林戈还听到那边传来吵吵声。
似乎一名负责人打算请求武警队伍支援，试图对整个武东山进行全面搜索，排查可能存在的藏匿情况。只是他的要求没能得到上面同意，这会儿正在跟电话那头发飙。
“啧啧！除了疫情时候在楚市天池机场，其他时候还没看到过这么多人这么紧张又热闹的侦破场面呐！”
林戈感慨一声，休息好了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林戈发现一个细节，凶手似乎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因为除了中途休息之外，他的步伐几乎没有太多变动和停留，一路上也没有任何的折返或者回退。这说明凶手很清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又该怎么走，这一点就能够排除激情杀人以及外地人杀人的可能性，也基本上能够排除模仿作案的可能。
还是那句话，凶手太专业或者说准备的非常充分，他和受害者接触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
至于受害者是倒霉还是自找的，这一点倒是没有太多发现。
林戈只又发现一件事，抬尸过程中负责抬腿的女性受害人曾经多次跟不上，而后凶手直接拽着尸体往前走，在地上留下了明显的拖行痕迹。
而后是否有威胁或者利诱什么的不太清楚，但是女性受害者在凶手从头到尾不曾将尸体放下再去追逐逼迫她的情况下，居然休息一会儿之后快步跟上再次抬起尸体继续走，这一点就比较有趣了。
“果然……凶手和受害者是认识的，至少和第二名女性受害者是认识或者有利益纠葛的。只是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这个蠢女人连现场杀人都不怕，甚至主动抬尸体呢？如果她和第一名受害者是情侣关系或者亲密关系，那么看到亲密的人死在眼前却还能继续造孽他，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林戈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两名受害者的行动思路还有他们跟凶手的关系，确实如同马顺说的一样诡异。
“咪咪，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啊！”
负责‘指挥’以及安抚警猫的训导员李思语，发现咪咪的表情有些奇怪，尾巴还一翘一翘的；于是停止拿相机对咪咪指示的地方进行拍照，而是好奇的走过来担心的询问。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啊！”
林戈摇摇头，心知这种案件越快找到线索，越容易揪出凶手。露天野外这种地方，无论警察再怎么小心翼翼再怎么保护现场，现场被污染的速度也会非常之快。稍微不小心，一个非常有可能揪出真凶的线索，就会消失无踪。到那时候警方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手段，依靠碰运气的手段求老天爷帮忙把凶手找出来。
稍微喘口气，等李思语把用脉动瓶子装着的矿泉水取出来，用它比原本矿泉水瓶更大许多的瓶盖接了水，放在手心里让林戈慢悠悠的舔。
不得不说脉动果然是警察神器，它被警察开发出来的各种用途，这会儿也让林戈享受到了便利。
要换作是矿泉水瓶盖，舌头都得舔破。
“这个案子还有一个麻烦的地方，就是这个位置比去年在南省株市的盗墓案地点更加偏远，勘察设备生活物资更难运上来。就连想要发动群众，也比株市那边更加麻烦。在这边办案子，想要过的舒适那是别想了。特么的幸好李思语从派出所带了些猫粮过来，否则只能跟他们吃白饭煮白菜，那就太痛苦了。”
林戈一边抱怨一边继续往前走，总算是在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来到了抛尸的悬崖顶上。
这是一小块凸起的岩质层，周围两侧都有坍塌以及泥石流的迹象。也就是这块埋藏在山层里的石头足够巨大，这才没有彻底风化并且跟着泥沙一起滚下去。
但即使如此，它随着时光慢慢剥落的沙岩碎片，还是在下方几十米处形成了一块狰狞的碎石滩涂。受害者就是从这个位置被推下去的，先是坠落十几米砸在石簇当中，然后随着大角度斜坡向下继续滚落。一路各种石头棱角上都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以及衣服碎片，直到再滚了十几米才终于停下来，但性命已经离开。
说实话，这种死法……说不定比当场毙命更加残忍。那种锋利的石头尖尖，想一想都能带来仿佛千刀万剐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的杀伤效果。
林戈打一个寒颤，怀疑是被这边迎面而来的风把身体吹冷了。
“呼……”
见李思语好奇又害怕的在岩石尖尖的位置往下探头张望，林戈没好气的在她脚背上拍一下，示意她赶紧往后退一点别掉下去了。
“啊！”
原本就紧张的李思语被脚上的触感吓了一跳，低头看到林戈没好气的样子，干笑一声赶紧退后两步。
她的叫声甚至把附近正在勘察忙碌打下手的几名警察都吸引过来，抬头看是一名女警察在逗弄一只猫，又都没好气的唾骂一声继续低头干活儿。
林戈也没空跟李思语玩耍，他只是意外的发现，光洁的岩石上似乎有哪里不对劲。除了将受害人抬过来的那条笔直血点，以及岩石尖端位置预备抛尸时候甩出来的一些血洒，似乎还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绕着这个天然石台走了两圈，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凶手和女受害者，似乎对着这个石台跪下来过。现场虽然因为直面冷风还有太阳照射的缘故，留下的气味不多，但林戈依然能够嗅到一丝丝的汗液痕迹。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留下这种气味，再加上在荒山杂林中行走，肯定全身装备齐全，不存在裸露皮肤的可能。那么到这一步可能留下汗渍的，要么是抬尸体的时候双手戴着手套这时候脱掉了，要么就是不太可能全部遮掩的面部。而无论是哪一种，想要触碰到地面就只有跪下来这一种可能，可是为什么要跪？
什么时候需要两个人同时跪下来？
跪拜？
想到过来之前听马顺说过的受害者某种奇葩爱好，林戈忽然猜到一种非常荒诞不经的可能。
虽然只是猜测，但总归是发现了有效线索。尽管留下的这点气味已经不足以让林戈识别凶手究竟是谁，但却说不定能够让它在科学仪器面前显形！
于是林戈抬起头，对依然左顾右盼的李思语咆哮一声。
“嗷！”
刺耳的声音吓了李思语一跳，也让附近的勘查人员再一次抬头往这边张望。这只猫……又在碍事儿了？
“咪咪，发现什么了？”
唯独李思语能够从林戈听起来没啥区别、但事实上却存在情绪和语气细节变化的声音当中听出林戈的意思。这是发现什么线索了么？她顿时大喜过望。
虽然肉眼没能从咪咪死死盯着的位置看到任何东西，但李思语对林戈拥有无限信任，毫不犹豫赶紧给李一铎打电话。
“为什么不直接打给聂国强？”
林戈无语的瞪了这个笨蛋一眼。
“发现线索了？好！我们马上过来！”
果然漳河派出所的兄弟跟其他地方的警察是不一样的，听到李思语说咪咪发现异常，李一铎甚至都不多问究竟是发现了什么，立即就表示马上过来支援。
“什么情况？”
一名现勘警察抬头看看身边的同伴，用胳膊擦一下黏糊糊的额头，再抖动一下被风吹的冰凉的后背。
“她在电话里说，找到线索了？”
同伴也是愣愣的，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明明那只猫还有那个女警察附近什么都没有，而且她们也才刚刚过来不久，怎么就能找到线索了呢？
线索如果这么好找，他们这些人在这边傻乎乎的忙碌了好多天又是为了什么？
几个人心里有些挫败，一时也没心情继续在这边摸沙子了，于是站起来好奇的往林戈李思语这边凑，想看看这一人一猫到底发现了什么。
“嗷！滚开啊！”
眼见这两人差一点就要踩到磕头的地方，林戈顿时怒目咆哮。
虽然说这个地方在这几天百分百已经被他们走过好几回，但少被伤害一次就多一份提取到痕迹的可能，林戈怎么能允许他们再次污染这一小坨肉眼不可见的宝贵现场？
“……”
两名现勘被林戈的态度吓到，一时停住脚步只能远远朝这边张望。然而干净的石面上什么都没有，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莫名的表情。
这到底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啊！
“咪咪，你找到了什么？”
聂国强，刘远，李一铎还有马顺，领着几名警察匆匆赶过来。
然而和那两名现勘一样，他们眼前的石面上什么都没有。仿佛这只猫发现的东西只是皇帝的新装，马顺眉头一皱露出不满的神色。
“等一下，先不要着急。”
眼见马顺就要发飙，聂国强即便知道他心理压力大，但还是冷静的制止他，并且分析道：“咪咪不可能在正事上跟我们开玩笑！它既然发现了东西，那这里就肯定存在我们看不见的线索！液体？气味？总之让专业的勘察人员检查一下吧？我记得有一个东西能够让晒干液体显形的勘查设备对吧？拿它们来做一下测试，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能办好。”
“能不能？”
马顺看向凑过来的那两名现勘。
“如果是被擦拭掉的血迹，可以用鲁米诺试剂试试。如果是汗液尿液这些东西，可以用茚三酮。不过如果真有什么重要痕迹，为了防止它被破坏，我建议使用紫外线灯、多波段光源灯或者磁性粉末、荧光粉末，都可以用来测试肉眼看不见的生物残留。马队长，要不咱们先把东西搞过来试试？反正东西也不远，我们这边的营地就在山坡底下。”
这名现勘虽然质疑一只猫的本事，但终究抱着万一能找到线索呢的想法，很自觉给山崖下面的同事打招呼，让他们把正在使用的显影灯拿上来借用一下。
又是两名听到说发现线索的勘查人员，急匆匆又兴致勃勃，气喘吁吁的爬上山坡。
其中一人手持一个带把手黑大匣子一样的手电筒，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多波段光源灯了。这玩意儿漳河派出所是没有的，一想到这个像充电式防爆手电筒的东西，居然能将肉眼看不见的液体残留就照出来，林戈就觉得十分好奇。于是在两名现勘跪下来按照他的指示往里照的时候，他自己也好奇的凑上去一起看。
乍一看，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颜六色光芒轮流变幻的手电筒而已，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但是就在其中一种光线，说不上是白还是黄的灯光照到其中一个磕头部位的时候，果然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阴影，让这名现勘惊呼出声。
“还真有东西！”
“什么？”
马顺顿时眼睛亮了，急匆匆凑过来道：“是什么东西？能够提取出DNA么？你们要是没有把握就别动它，把它保护好，我这就请专家来帮忙过来支援。”
“马队！当着我们的面找外援，是不是太不把我们的脸面当一回事儿了？”
配合控制灯光的另一名现勘抬起头，声音从口罩里嗡嗡的传出来，让话音刚落的马顺一阵尴尬。
“我这不是着急么！”
马顺干笑两声，再小心翼翼蹲下来凑近一点，“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么？先不忙着提取，到这一步咱们慢一点！宁可不做，也不能把这个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痕迹给毁掉。”
“从光波的波段来看，应该是汗液。只是这样微量并且在外部环境经受这么多天的汗液，还能不能提取出有效DNA，马队这一点我无法给你保证。”
手持光源灯的现勘头也不抬，只小心翼翼在周围寻找是否存在更多痕迹。
然后很快第二个阴影被发现，两者的位置几乎和那个岩尖平行，似乎有一种非常刻意的距离在里面。
“既然没有把握，那就找专家！这件案子局里没有设置经费障碍，咱们也别怕花钱。只要能破掉这一件持续二十年的连环凶杀案，花再多的钱都值得！”
马顺很快做出决定。
“这个位置……为什么会留下汗液？哪来的汗液？”
一直静静抱着双手站在一边的聂国强，心里怀着疑点缓缓出声。他皱着眉头，面对众人看过来的视线，慢慢分析道：“两名受害者都是全副武装，全身除了头部之外，其他地方都保护的十分严密。所以这汗液应该不是自然滴落的，尽管两人抬一具尸体走这么远肯定非常辛苦也会流汗。再看这汗液形成的形状是几个椭圆形的叠加，我怎么感觉像是额头多次磕碰留下来的呢？只是……为什么要对着一具抛下去的尸体磕头？请求宽恕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第580章 前奏
“杀人之后再对着尸体下跪磕头？这是为什么？”
“哎？为什么要磕头？”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难道说第二名受害者也这么做了吗？她不仅帮忙搬运尸体，还跟着凶手给受害者磕头，然后再被凶手从身后来一斧头，再被推下悬崖？”
“你还不如说是凶手因为杀了两个人，所以对着尸体磕了两次头呢！他杀人之后自我说服，磕头认错了就不再有愧疚感什么的……”
“有没有可能是第二名受害者磕的两次头？她被凶手逼迫着这么做，却不知道这是在给自己送葬？”
“或者只是巧合的，凶手抓着受害者往地上撞？”
周围的一众警察议论纷纷，有接受聂国强推理的，自然也有不相信的。但现实就是这个地方存在很明显的磕头留下的痕迹，这一点无法否认，只能从各个方面推断凶手这么做的原因，以及是否是‘磕头’这一种在国内具备一些特殊意义的行为。反正这会儿在地上汗液被成功提取出DNA之前，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凶手还是受害者留下的。甚至就算提取出来，如果是凶手的体液都还好，万一两边都是受害者的，那除了推断凶手行为理由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意义。
然后很快，他们得到了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
“你说什么？提取不出来？”
马顺瞪大眼睛看着局里的老现勘，看这人还未动手就先选择退缩，直接摆手表示取样难度太大，以国内目前的技术还做不到百分百成功取得那细微的一点点DNA数据。而且一旦冒然提取破坏了样本，那接下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尝试机会。所以是否要赌，需要由这些当官的拿定主意再说。
“你不是总是自称楚省第一现勘吗？怎么这么一点小事都没有把握？”
马顺瞪大眼睛，怒视这个事没干就要先找人背锅的玩意儿。还赌呐！如果警察破案靠赌，那还靠什么跟犯罪份子较量，靠运气吗？
“就这么在地上沾一下，能留下多少体液？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发现的太迟了啊我的马队！这个地方开阔、通风，日照强烈，对各种生物数据的保存都是毁灭性的。你让我从一个刚被太阳晒干的物证上提取DNA，我有把握！但是你让我从一个被太阳晒了好几天又不停被自然风吹的东西里面提取痕迹，谁能保证一定成功？”
姓王的现勘警察说的理所当然，一番话也说的马顺无法反驳。
如同警方也是因为发现案件太迟而导致找不到线索一样，哪怕再专业的勘查人员，面对这种过去时间太久细微又遭受各种破坏的物证痕迹，同样只能自认没有把握。
“你就不能两个物证点各取一部分痕迹进行操作？你看这么大个圆，你只处理一半不行么？反正放心大胆的做，就算提取失败也不怪你。”
刘远提出建议，并且做主不问责。
有上司担保，这名中年现勘就放心多了。他吩咐手下将两个物证点用遮风的东西挡住，这才趴在地上慢慢用棉签进行操作。
反正就是沾了一种不知道什么液体，然后用湿润棉签在体液点上轻轻擦拭，不停的擦拭，试图将沾在地上的体液痕迹给粘到棉签上去。他做的非常仔细也非常有耐心，但操作却朴实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