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他眉头渐渐皱在了一起。
“张老师，这里赵高对易小川是不是太好了？”
他说的这段是易小川发现高要被赐名赵高，跑来找赵高，劝他不要误入歧途，成为历史上那个大奸臣赵高。
剧本里的赵高就跟着了魔似的，居然还对易小川好声好气，一副弱了气势的模样。
真就靠主角光环和嘴炮走天下？
反正作为赵高的饰演者，代入赵高这个角色，许元受不了。
被莫名其妙带到这个鬼地方，冒着生命危险照顾感染瘟疫的易小川。
另一个照顾易小川的吕素已经病死了。
换来的却是易小川处处和自己作对。
之后被欺负，甚至被阉掉，自己只是找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报仇，易小川就跑来劝自己要大度。
自己被赐名赵高，第一反应就是以后可以罩易小川，易小川却上来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骂……
“我也觉得这里不妥，最好改改，得把高要对易小川积累的不满情绪发泄出来！”
张士说着就为许元参考起来，改台词，指导他怎么演，还把胡戈拉了过来一起参考。
等把这段改完。
“张士老师人真没得说啊！被抢角色了还一点不藏拙的教你演戏不说，连剧本都帮你改。”
胡戈偷偷感慨。
许元瞥了他一眼：“说得我好像是坏人一样。”
“不不不！”
胡戈连忙否认：“我其实是想说，许哥你太有人格魅力了，连跟你有过节的人都能被你折服，放下成见真心帮你。”
“行了，还是说说你吧！”
许元打断道：“这么改完，你的角色可能会变得不那么讨喜了。”
他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随着赵高这个反派由自己来饰演，这个充满悲情色彩的角色很可能就不那么让人讨厌了，反而会让不少人同情。
而有多少人同情共鸣赵高，那就会有多少人讨厌易小川。
“没事，反正这角色本来就不讨喜。”
胡戈表现得很无所谓，甚至还跟着吐槽了一句：“我自己都不喜欢，我还能要求别人喜欢啊？”
他这边没问题，两人便一起找到导演，说起改剧本的事。
蒋家俊听完却迟疑了。
倒不是觉得剧本改得有问题，相反，他倒觉得改得很好，就是许元的演技让他非常担心。
担心许元根本演不下来这场极需爆发力的戏。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让两人试一试。
……
“你是我的哥们，我怎么能不照顾呢？你放心，以后我发达了，你一定跟着我一起发达，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跟我是知己，你跟我才可以掏心掏肺地说两句真心话。”
……
“你今天做了赵高，你很高兴是吧？我不高兴……你现在整天脑子在想些什么？你老是在想，我要权倾天下！你老是在想，我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我很害怕，我害怕我的朋友有一天，他会变成，变成那个赵高！”
赵高猛地转身，双目猩红，声音沙哑：“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现在可以骂我了。”
易小川生气：“我骂你怎么了？”
“好！真好！你了不起啊！”
赵高踉跄了一步，手指颤抖戳向胸口：“你把我带到这儿来，你有没有想过把我带回去啊？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边受了什么样的欺负？知不知道我在这边受了什么样的欺负？”
易小川茫然无措。
赵高嘶吼：“就因为我没钱没势！”
“我残缺啊！”
“我踏马的废人！”
易小川沉默，眼底闪过一丝愧色。
泪水混着恨意滚落，赵高喉间爆出癫狂的笑。
“哈哈！你真了不起啊！大家都爱你啊！”
他突然抓起案上酒樽砸向铜镜，碎片飞溅：“这什么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啊！”
他踏过碎步，一步一步登上阶梯：“我就是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追到最高！我要做赵高！”
他以手指天，声音短暂激昂后又变成了沙哑：“我不要再让人欺负我了，我受不了了，我不要再让人欺负我，我要做赵高，我要做一个最高的赵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高！”
……
一场戏拍完，现场久久无声，全都震撼的看着声嘶力竭后无力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许元，包括演他对手戏的胡戈。
比较感性的柏冰、张盟等女生更是以手捂嘴，眼含泪光的注视着许元。
第66章 顿悟
“好，咔！”
执行导演的声音响起，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接着纷纷开始鼓掌。
啪啪啪！
“哇！太神了！”
“看哭了，这就是演技好带来的感染力吗？”
“第一次感受到演技的直观冲击，太震撼了！”
“许老师，我爱你！”
……
连一直对许元演技颇有微词的导演蒋家俊都满意的点了点头：“好，这条过了。”
“等等！导演。”
许元却叫住了他：“可以重拍一下刚才那段吗？我和胡戈刚才有点没配合好。”
蒋家俊意外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刚才那段，说实话，他真挑不出许元一点毛病，胡戈在刚才完全被碾压了，要是把这段放出去，绝对有媒体拿这段吹许元演技。
这怎么看对许元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诶别别！”
胡戈连忙阻止：“许哥，刚才我已经尽力了，你就别折磨我了。”
许元看着他：“你知道你刚才问题出在哪儿了吗？”
胡戈沉默。
他知道自己刚才肯定没演好，完全没接住许元的戏。
但他也确实没说谎，他真的已经尽全力了。
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还是会不知道该怎么演，还是会被碾压。
再拍也只会是折磨。
许元：“论演技，其实我不如你，刚才那段对我来说算超常发挥，知道为什么会超常发挥吗？
因为我理解赵高，我跟他一样憋屈，跟他一样对易小川有气，与其说演，不如说我是在把自己心中的气释放出来。
你为什么没演好，为什么不知道怎么演？
因为你不理解易小川，你自己都觉得易小川是错的，所以你刚才完全一副被我说服了的表情。
但真正的易小川他会被赵高说服吗？他会同情赵高吗？他会对赵高觉得愧疚吗？
不！他不会理解赵高，因为他没经历过，他过于理想，他只会觉得一切都是赵高自己的错！觉得赵高无可救药！
他的眼中不应该是茫然，而是对赵高彻底的失望！觉得他无可救药。
这么演可能会让易小川更不讨喜，但这个角色已经不讨喜了，你难道还要为了这个角色被质疑演技吗？
把它当做让自己演技更进一步，摆脱只会演偶像剧的刻板印象的机会不好吗？”
胡戈被说得眼睛发亮，刚才还不知道怎么演，现在一下豁然开朗了。
唯一还有点让他犹豫的是……
“可你刚才那段简直封神，说不定以后都能上我们上戏教材，你确定要放弃重新拍吗？”
他这担心不无道理，影视剧里很多封神镜头都是灵光乍现，一些影帝影后想复刻自己的经典镜头都难，更别说许元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如果达不到刚才那种效果，说明我实力不行，那我也不配上教材。”
许元洒脱笑了笑：“而且，难道你想以反面教材上你们学校的教材吗？”
听到他这么说，胡戈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新拍。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逼得节节败退。
哪怕没有台词，他也能用表情眼神接住许元的戏。
如果说许元是在情绪爆发。
那他就在以静制动。
一个失望、痛心疾首的眼神，一个缓缓摇头，就把易小川的人设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一动一静，画面不再是一边倒的失衡，而是出现了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只是……
情绪这东西，真不是说有就有的。
特别是爆发以后，想再积蓄再爆，就会多了一种刻意。
远没有一开始流畅自然。
加上许元演技本来也就刚入门的水准，最终拍了几遍，效果都不如第一遍。
甚至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要不还是就用第一次那个吧，我无所谓的。”
胡戈主动道。
许元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