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门,没有窗。
只有塔的存在——即是命令。
而岛屿的九成区域,已被监狱结构覆盖。
幽闭牢室、命纹中枢、地底转写节点、燃星封印层……从结构上,这里不像是关押犯人,更像是保存“无法被解释的概念”。
哪怕是教会最核心的圣职者,也只被允许“提交审判申请”,却永远无法“命令狱长”。
因为这座岛,属于的不是王。
不是神。
而是——“门”。
司命被押送至静岛入口的“边界观察廊”。
那是岛上唯一对外开放的过渡地带,一处用于“辨识入狱者是否为‘可归类个体’”的灰区空间。
他前方,十数名狱卫整齐列立,身披不具名的“空印披风”,头戴具象封面面具,金属质地,面无刻纹。
他们没有编号,没有名字,无法开口,整整齐齐如一面人形屏障,静得仿佛连呼吸都已被咒语取代。
他们的命纹为制式高阶世界系三类咒卡——【禁声】、【命咒】、【逻辑封闭】。
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不让任何入岛者将“语言”带进塔内。
—
审判骑士走至其中一名狱卫前,双手将命纹记载令呈出,语气克制,却带着微妙的忌惮。
“引狱官,编号Z013-A001,罪籍等级:未裁。”
那名引狱官未回应,只是点头,伸出一只戴着命纹封印手套的手,轻轻扫过司命双腕的锁链。
命纹链条微微一震,随即浮现出淡金色的数据波纹。
【命纹登记启动】
【识别级别:极高风险·概念干扰型】
【进入监管等级:星级S /编码:无定义】
这一瞬,一声仿佛从岛屿核心深处传出的“咚——”响起,如钟,如心跳,如沉睡许久的存在缓缓翻身。
声音落地,整个岛屿微震,连锁反应在命纹网络中轻轻扩散。
—
司命被押入长廊,这里如环形石山开凿,中央巨型的灯塔四周闪烁着巡查的炫光,而灯塔外圈,层层叠起的石室,便是他们的囚房。
据传命运系曾有“前驱”被囚于此。
第四至第八层,所有入口封禁,仅“持钥者”可入,其存在本身即为迷雾。
司命并未被安排于这些区域。
他被直接押送至中层层——初等观察区域。
这里没有其他犯人。
他是单独押解、单独监禁、单独配置“监控与审查”的对象。
—
六道逻辑锁、四重咒印网、两道沉思回廊之后。
司命抵达了他的目的地。
那是一间空无一物的石室,结构简单,却布满折叠逻辑。
地板与墙壁交界处,刻写着成千上万句“回文式咒语”,它们不断循环,永不终结,
在视觉上制造出一种“凝视悖论”,仿佛你注视它的同时,它也在注视你。
锁链撤去,命纹未解。
一名引狱官在门前低声宣告:
“囚衣已备,编号未定。”
“初等定位七日后,由‘狱长’亲自审定归级。”
他顿了顿,又似无意般补上一句:
“不过,你已经有了名字。”
司命偏头,语气懒散:
“哦?”
那人嘴角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十三年后的……编剧犯。”
—
门锁闭合之际,整个空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嗡”响。
司命,正式被锁入了这座没有出口的世界。
他扫视四周,没有镜子,没有纸张,没有书。
只有一面极微弱反光的金属片,在墙角斜倚,仿佛曾经属于某个消失的故事角色。
他走过去,坐在那块冰冷的石床上,背靠石墙,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把一整段过去的舞台落幕吐出。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安静,不张扬,带着某种近乎恶作剧般的满足。
“十年前,一副千术没藏好,我进了监狱。”
“十年后,一场圣火送我进了神祇的废稿堆。”
他缓缓抬起手,命纹虽被封禁,燃星无法启动,但他指尖却仍凭残余的感知幻化出四张卡牌——
魔术师、愚者、倒吊人、审判。
他一张张展开,又慢慢收起。
左手一翻,卡牌合拢,再次展开时,只剩下一张:
【魔术师。】
他望着那张卡的微笑,像是对着未来的某个读者轻轻挑眉。
低声道:
“好戏——现在开始。”
第十三静岛的“白昼”,没有光。
天顶由高阶咒术投影维持着恒定的低光震荡,像是永远无法完全点亮的晨曦在头顶轮回。
昼夜的概念被刻意抹除,只留下某种“时间模糊”的持续状态。
对囚犯而言,这里只有两种时间存在:
“尚未被遗忘。”
“或者,已经不存在。”
—
司命所处的,是第零层·初等观察室——一片编号未定的灰域。
从外表看,他只是一个尚未过审的新囚,命纹被全封、编号空白、身份未归档。
可所有人都知道:
这个编号“Z013-A001”,意味着什么。
那是第十三静岛启用全新逻辑编号系统以来,第一个“概念型入狱者”。
不是因行动被拘押,而是因“思想本身具备干扰性”而被定义为囚犯。
—
但司命对此毫无兴趣。
他不关心编号,不关心外界怎么看待他。
他关心的,是声音。
和——墙那边的人。
—
静岛监牢并非全然封闭,尤其在第零层这一特殊观察区,每日固定时段会开放“审讯—送餐区”的中控交汇管道。
此时,来自其他囚室的某些声音会被短暂地“释放”。
司命就坐在那张冰冷的石床上,手腕仍缠着命链锁,但他侧过头,闭上眼睛,倾听。
不是因为好奇。
而是因为他想知道,“疯子”的世界里,是不是还有语言。
—
右侧囚室里,传来嘶哑而重复的低语。
那是一位曾经的星术士,据说在一次星纹召唤失败中被星灾反噬,大脑长期与命纹残留信号共振。
如今,他的命纹开始“自我书写”,就像一支没人握着的笔,仍在持续划动。
他的声音时断时续,却永远重复一句:
“我的命纹……在你背后。”
“你看不见它……”
“可它会在你睡觉的时候……跳出来。”
那声音如针刺,带着命纹自动反射的咒性波动,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有可能被动引发幻听与语言紊乱。
—
左侧囚室的声音更为沉闷。
那是一个曾效忠教会、后来被“清洗失败”的旧骑士。
他的喉咙被灌入符铅,每说一个字,都会伴随黑色的液体从嘴角涌出,如浓墨滴在礼服上。
他无法说话,只能用手指在地面上叩击。
司命起初以为他在传递暗号,便试图用命纹低语术去译解。
结果却发现——
他在敲,一首歌。
节奏缓慢、旋律古老,几乎无人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