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友本以为三只眼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做自我清理,谁知赵毅蹲在溪边,洗着一条黑漆漆长长的东西,像是被裁成细条的海带。
“你来得正好,帮我好好洗洗,这东西臭死了。”
“我不要。”
“这又不是嫂子,你不要什么?”
“三只眼,你……”
“快洗,我去抽根烟,刚可真熏死我了。”
林书友没办法,只能蹲过去洗了起来,这玩意儿入手油腻腻粘乎乎的,鬼气弥漫。
赵毅去保护厕所里的人去了,一进去,他就察觉到了下面有动静。
也是那玩意儿倒霉,刚探出头,就被赵毅给攥住了。
怕自己恶心,赵毅还提前将草纸垫在手里,然后边捂着鼻子边往外拔。
这一拔不要紧,谁知道这东西身体其它部分竟附着在这厕所建筑内部,当赵毅把这玩意儿给拔出来时,厕所也随之崩塌。
脏污淹不死人,可这浑身鬼气的东西要是不断扩散,那是真会要了普通人命的,他就赶紧把这东西封印起来,跑溪水里进行清洗。
林书友:“洗好了。”
赵毅叼着烟走了过来,弯下腰,在这东西身上进行剥找。
林书友:“这是什么东西?”
赵毅:“你不知道?”
林书友:“官将首又不去厕所抓鬼。”
赵毅:“这是一种诞于污浊之地的邪秽,是一种脏鬼,有时候上厕所时,要是感觉到屁股被人摸了,就是这东西干的。
厉害点的,能趁着你上厕所的时候,直接从下面钻进你体内,把你给控制。”
林书友:“这么邪门?”
赵毅:“通常这东西是做不到的,至多靠着污秽滋养自己,没事儿时吃点老鼠或蛇的开开荤,鲜有针对人的,入体控制人更是少之又少。
嘿,找到了。”
赵毅从中摸出了一枚扳指,扳指小得可怜,怕是只有婴儿的手指才能戴,先前就嵌入包裹其中。
“来,阿友,你摸摸看。”
林书友伸手摸了一下这戒指,触摸的瞬间,阿友竖瞳开启,戒指上浮现出一抹幽光,随即一颗饱含憎恶的独眼浮现。
在与林书友的竖瞳对视后,阿友身形微颤,这独眼则直接崩散,戒指也随即化作粉末。
林书友:“我不是故意的……”
他见先前赵毅洗得这么认真,以为这戒指很重要,却被自己给毁了。
赵毅拍了拍阿友的肩膀:“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告诉你家小远哥的。”
林书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毅:“你担心啥啊,在保密这方面你还不信任我么,你看看他们,现在谁知道你那件事。”
林书友:“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告诉小远哥,这种事,不能瞒的。”
赵毅:“逗你玩的,这戒指找到了就行,留着也没用,你不毁掉我也会踩碎。”
林书友:“你……”
赵毅站起身,抖了抖烟灰,道:
“姓李的早就怀疑,会对翟老以及其他科研员出手的,和对我们出手的阴司,不是一路。现在基本证实了。”
林书友:“怎么确认的?”
赵毅:“太刻意了,毫不遮掩,用鬼邪来伤人,而且触发物也很标准,这一点,和山里庙中的鬼僧很像。
你去做坏事前,会把名片贴脑门上么?”
回到卡车上后,赵毅将双腿翘在车窗上,打了个呵欠问道:
“多久才能走?”
李追远:“在排队等水洗澡,估计得好一会儿。”
“你猜得没错,有人在假借丰都之名,行嫁祸之举。”
“一开始没意识到,是因为我们刚出南通时,就遭遇到了路边车祸小鬼所制造的意外。但那场意外,只是为了引导我们进鬼瘴好一网打尽的引子。
阴司第一轮就出动了一个假判官,四帅八将,阵容很豪华了。
下一轮就是三根香,你没死成,也是有着很大的运气成分在,论凶险和阵容,比上一次更夸张无数倍。”
赵毅:“嗯,阴司的习惯,应该是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奔着达成目的去,尤其是在失败了一次后,居然还继续搞这种小鬼出马。
这样看来,包括你所说的第一批勘探队出事的问题,可能也不是阴司出的手。
哦,对了,还有一个细节被我们忽略了,那就是针对翟老他们的袭击,为什么要等到我们遇到翟老他们之后?
如果真是要针对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全员完好地来到那里再出事?就不能提前点么,非得卡着距离丰都不远的地方才能动手?”
李追远看向前方大巴车:“翟老背后的身份,真的是如我们所想么?”
“我希望是假的,因为我殷勤地舔了这么久,结果却帮你舔出了个干爷爷。
但正因为我没能舔成功,所以我反而相信,翟老背后身份,可能真的没问题,大概率,就是那位,你信我的感觉么?”
李追远不置可否。
赵毅也不再言语,眯眼打起了盹儿。
清洗持续了很长时间,后半夜时,那帮人才重新上了大巴,大巴再度行驶,赵毅也发动卡车跟了上去。
不算很长的路,却因为路况和厕所的原因,耽搁了很久,直到天再次蒙蒙亮,才正式驶入丰都地界。
翟老他们得去相关单位报道,李追远这边也得去,就一同跟上了。
到了单位门口,看着翟老他们被相关工作人员热情迎了进去,李追远则放下大哥大,刚刚他接到了来自薛亮亮的电话,他们预计上午就能到达丰都县城。
李追远打算等老师和亮亮哥他们到了后,再去和翟老重新正式见面。
单位门口的保安过来做驱赶:“这里不让停卡车,停外头去。”
这时,另一个保安过来说道:“外头也不能停,得停后头山上去。”
李追远让润生、谭文彬和林书友先下车,让他们在这里继续盯着四周以做保护。
随后,赵毅再次发动了卡车,将车倒出后,按照保安的指引,往后山开去。
距离倒是不远,简单盘旋上去后,就瞧见一个大型露天停车场,停车场另一端,能看见不少挺拔的宫殿建筑。
赵毅看了看指示牌,问道:“这儿好像是个景区啊?”
把车停好后,二人下了车,李追远看向不远处的一栋建筑,走了过去。
赵毅跟上来问道:“姓李的,你来过这儿是吧?”
李追远:“嗯,来这里参观过,只不过上次我们是从鬼街那儿一路逛上来然后折返回去,没到过这个后门。”
后门没检票员,可以直接进,进入后从侧边绕至这座殿的正门,赵毅念出牌匾上的字:
“地藏殿?”
李追远没走入其中,只是站在殿门口,里头有不少游客与香客在游览和参拜。
赵毅:“阳间的人确实不用太理会阴间的纠葛,毕竟活人只图一个简单省事,来都来了,就一起拜完算了。”
李追远:“还记得昨晚在车上,你对我说的话么?”
赵毅:“我说我们忽略掉的那个细节?”
李追远:“在那上一句。我们真正忽略的东西,好像更大。”
“第一批勘探队出事,可能不是阴司干的?”
“嗯。”
“怎么了?”
“可我之所以会来到丰都,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接到了浪花,我被告知,得来丰都解决勘探队出的事。
一被提到丰都这个地名,我就想到了大帝,再加上当时,阴司的人就在尝试进入南通地界来针对我。
种种一系列因素叠加,让我下意识地就认为,这一浪,是由大帝主导推动,将我以及你,推向了丰都。
可如果第一批勘探队的事故,不是阴司的人所造成的,那也就是说……”
赵毅:“也就是说这一浪,其实并不是大帝推动让我们过来的,那会是谁?”
李追远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再次看向这座大殿上的牌匾:
地藏殿。
第288章
头顶,有厚厚的云层飘过,逐步挡住了太阳,打下阴影。
先是地藏殿变暗,紧接着是站在殿门口的李追远和赵毅,全都被囊括。
风也在此时呼呼刮起,裹挟来的不是夏日独属的珍贵凉爽,而是阵阵阴森。
丰都的景区就是这样,纵使阳光明媚,也能让游客通体生寒。
李追远:“我一直以为我们足够自觉,可事实证明,我们的自觉性,还远远不够。”
过去,李追远很自觉地把自己定义成一把刀,也认可在自己还相对弱小时需要去当这把刀的必要性与必然性。
可问题是,当刀就当刀吧,但少年是真没料到,握住刀把的手,不仅只有一只、两只……甚至还有更多。
好像都觉得自己好用,都要借用一下,也不讲究排个队先来后到,把“刀”都整迷糊了,不晓得到底是谁在挥舞自己。
赵毅走到少年身边,安慰道:“想开点,在你还不够强大时,你就永远需要面对那些比你更强大的存在。”
李追远摇摇头:“我在思考的是,现在的醒悟,算不算晚。”
赵毅:“应该不算,毕竟,我们虽然来到了丰都地界,却还未进入真正的酆都。”
李追远:“那调整,就还来得及。”
赵毅:“不,我的意思是,不管这一浪是谁推动的,我们都还不属于有资格坐在台面上的人,而且,好不容易,来都来了,不如就顺其自然。”
李追远:“没醒悟还被蒙在鼓里的话,确实应该这样做。”
赵毅:“难得糊涂,哥。”
李追远:“回车上吧,帮我个忙,我需要把这一浪从头开始,复推一下。”
赵毅愣了一下,问道:“我不是表示反对,我只是好奇,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你是觉得,身为一把刀,我们其实并没有掌握自己的权力?”
“至少现在是。”
“有自我意识,本就是我们这把刀的价值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