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888节

  因为谭文彬体内的灵兽和林书友体内的童子,只要复苏过来,就能自己想法子加速疗伤进程。

  外加还有赵毅跟变戏法似地,不断拿出“最后一颗”。

  李追远抬起手,示意林书友不要轻举妄动。

  林书友压制下气息,竖瞳没有开启。

  那黑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里头却是空荡荡的。

  它似乎很好奇,靠近过来后,对着林书友和少年做了一番打量,然后,走到铺子门口。

  “吱呀……”

  一块门板被从里面卸下。

  黑影从兜里拿出铜钱,丢到这里几乎每家店铺门口都会摆着的水缸里,铜钱飘浮在水上,没丝毫沉下去的迹象。

  铺子内,渗出幽幽的光。

  黑影走了进去。

  随后,一张清秀女人的脸探出,看见这个点居然有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显得很惊讶。

  她伸出手,挥了挥,似乎在试探他们是否能看得见。

  林书友瞪着眼,目不转睛,仿佛自己真的看不见。

  他觉得自己表演得很好,没露出丁点破绽。

  李追远开口道:“口渴了,想进去讨杯水。”

  清秀女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又拆下了一块门板扩大了开门面积,示意请进。

  李追远走了进去。

  清秀女人问道:“你身后的这位,是盲人么?”

  李追远:“不是。”

  清秀女人面露疑惑,等他们进来后,就将门板又装了回去,隔绝了外头。

  林书友好奇地问道:“小远哥,她为什么说我是盲人?”

  李追远:“她是活人,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挥手,你装什么看不见。”

  林书友:“……”

  铺子内的装修并未发生变化,甚至连原本的柜台都被保留了下来。

  里屋,原本曾被阴萌拿来放棺材的地方,这会儿被摆了好几排衣架,上面挂着不少衣服和帽子。

  单纯从成衣店角度来看,货品明显不足,不像是专门租下来卖衣服的,倒像是特意打个掩护。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瘦削男人,上半身正常,两条腿萎缩,这会儿正盘腿坐在椅子上,与那穿着蓑衣的黑影面对面,应该在走阴交谈。

  李追远没刻意去听取对方交流的内容,在旁边长凳上坐下来后,伸手接过清秀女人递来的茶,说了声谢谢。

  那边生意谈完了,黑影起身离开,清秀女人去帮它开门。

  男人睁开眼,面露疲惫,又挤出礼貌的笑容,开口问道:

  “敢问二位,所来何事?”

  李追远:“故地重游,就想进来看看。”

  男人:“二位是这间铺子的原主人?”

  李追远:“是我朋友的。”

  男人:“原来如此,我们是做走阴生意的,当初夜里选档口时,发现这间铺子门口总是会有孤魂野鬼驻足停留,恰好这间铺子又关了,就去找街道,给租了下来。

  如你所见,生意还不错。”

  开店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人流。

  这个铺位,位于鬼街的中段,是个相当差的位置,因为你不管做什么生意,只要生意好了,头尾都适合插店给你截流。

  当然,阴萌以前生意惨淡……倒和铺面位置的关系不大,哪个游客会来逛街时,顺手买口棺材带回去?

  早年阴萌爷爷开棺材铺时,生意应该还可以,但老人家也没料到,随着县城发展和旅游兴起,这儿会变成旅游街。

  不过,人流不行,可这里的鬼流可以。

  这得益于阴萌爷爷哪怕昏迷在棺材中时,依旧会夜里走阴起来做生意,长年累月下来,倒也积攒了鬼气,形成了口碑。

  男人开始做自我介绍,他姓张,叫张迟,他妹妹叫张秀秀,兄妹俩是涪陵人。

  老张家以前就是以算命卜卦为生,结果连续几代天缺,要么生来残疾,要么成年后得罕见病。

  听到这里,李追远可以基本确定,应该是老张家有一代人,坏了规矩。

  算卦这一行,其实不会遭受天谴,泄露天机也没什么关系,李追远本身就擅长这个,现在看见一个陌生人先看其面相几乎是他的一种习惯。

  真正会招致反噬的是,你泄露天机的目的是为了给自身谋利,人有贪婪本性,尤其是对于有本事的人而言,这贪欲基本很难控制。

  可你若是因此获利,那天道就会让你加倍吐出来,或许不会报应在你身上,却能让你子孙生来就有原罪。

  但就算明知如此,这一行永远不缺犯忌讳的人,若是剔除掉那些没本事的骗子,正儿八经真懂点门道的,基本都“有缺”,渐渐就形成了刻板印象,普通人觉得你不瞎不残,就没本事。

  张迟没有正式行礼报家门,李追远也就简单回应了己方二人的名姓,没做发散。

  本意只是坐坐,故地重游,李追远打算走了,天亮前还能回去睡一会儿,明天上午还要开会。

  可刚起身准备告辞,张迟就开口劝阻道:“两位还是再等等,这会儿出去,不太合适。”

  林书友:“怎么了?”

  张迟:“若是普通人这会儿出去走夜路倒没什么,可二位是能看见那些东西的,这会儿出去,容易受影响。”

  张秀秀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说道:“哥,到点了,要来了。”

  张迟伸出手,对妹妹道:“秀秀,推我过去。”

  其身下的凳子,是一张木质轮椅,秀秀把他从柜台后推出,来到门口,再搀扶着哥哥下轮椅,寻了个垫子他跪下。

  紧接着,秀秀就张罗起了供桌,布上烛台火盆,摆在店铺门槛内侧。

  做完这些后,张秀秀就抬头,注视着时钟。

  外头街面上,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张迟:“来了。”

  秀秀马上去将门板拆下,然后退回来,跪到哥哥身边。

  街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哪怕李追远没走阴,却也能听到幽幽而起的奏乐和鸣锣。

  另外,哪怕是站在店内,也能看见前方后方映照而出的好几道烛火,意味着像张迟这般开鬼店的,不少。

  张迟回头,对李追远道:“二位若是想看,就跪下来,若是不想跪,就请回里屋,要不然,会引起麻烦。”

  说着,张迟就从自己身侧又拿出了两个垫子,摆在自己身后。

  他大概是觉得,这两位客人应该会愿意跪下。

  谁知,在他说完后,两位客人就退到里屋去了。

  张迟微微一愣,也没多想,又摆正回姿势,低头。

  脚步声临近,很快,有身穿统一袍子的人,列成两队,自街面上行过。

  他们一个个面容深白,白到五官在脸上都成了一种极不和谐的累赘。

  紧接着,一张大輦出现,有身着不同制式衣服的“人”,将其抬着,上方帷幔轻晃,坐着不知是哪里的阴间贵人。

  虽是退到里屋,可依旧是能通过衣服间隙看到外头景象的。

  林书友问道:“小远哥,这是丰都鬼街每晚的固定节目么?”

  阿友觉得,要真是每晚都这样,那游客来丰都旅游是真值了。

  白天有活人表演,晚上有众鬼游街,简直全天都没节目空档。

  李追远:“不是。”

  上次李追远来时,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最近也不是庙会日。

  再者,上次整条街,只有阴萌的爷爷在这里开鬼店。

  这次不光是晚上多出了这个,鬼店数目也一下子多出很多。

  这说明,这段时期,这儿的客流十分充足,要不然也支撑不起这么多鬼店。

  一轮又一轮的队伍过去,每一轮队伍都有一个主位,或乘輦或坐轿或干脆一张大台面,上面的贵人有些看不清楚似不愿露面,能看清楚的,也往往千奇百怪。

  林书友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他老家那儿本就有游神传统,类似的活动多得很,但都是人来扮演,前后呼应、搭台起龛,可那只是人为活动的模仿,哪里有这般原汁原味?

  当然,这里是丰都,出现这样的情况,能够理解。

  要是自己老家也出现这种规模的百鬼夜行,那官将首岂不是得忙死?

  “咔嚓……咔嚓……咔嚓……”

  这摩擦声,虽带点飘渺,可明显是金属质感,而且,与前头队伍的脚步整齐不同,它现在很杂乱。

  不一会儿,当新一轮的队伍出现时,两边开路的,是一群甲士。

  都是破损的甲胄,上面坑坑洼洼,里面的兵士和前面的一样,面色惨白,行进时步调不一。

  队伍中间的那位,这次没用人抬,而是自己骑着马,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却没有头颅。

  而且,伴随着队伍的前进,这些身穿甲胄的士兵,会脱离队伍向两侧跑去。

  外头几处烛火,也因此出现了摇曳,应该是有好几家鬼店都进了东西。

  有两个鬼卒,在成衣店的门口停下,脱离队伍后,走了进来。

  张迟对这一幕并不奇怪,他示意妹妹开始烧纸。

  秀秀将纸钱点燃,置于火盆中。

  可两个鬼卒并未满意,还站在张家兄妹面前,其中一个,更是将自己那惨白无比的脸,向秀秀靠去。

  张迟:“秀秀,加供。”

  秀秀应了一声,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红色的液体倒入火盆中,当即“滋啦”一声,一缕灰雾升腾。

  两个鬼卒开始猛吸,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惬意。

  可它们,依旧没挪动脚步离开。

  先前的血应该是畜生血,可以是鸡血也可以是牛血,裹入香灰静置过的。

  如果把普通的纸钱比作白米饭的话,那加了料的这种,等同于炒饭,会更好受用一点。

  只不过普通人做祭时,不用去搞这些花样,若是不懂配方擅自加血,容易把本来温和的鬼物刺激出凶煞。

  眼前的两个鬼卒没有被刺激出凶性,它们只是过于贪婪,不觉满足。

  张迟:“秀秀,倒酒。”

  其实,供桌上本就有酒,但那是普通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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