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986节

  小老头整个人倒飞出去,“噗通”一声落地,喉咙里更是泛起一股腥甜。

  灯笼上挂着的门牌,也在此时摔落在地,裂成两半,这是可以调动祖宅内阵法的器物。

  小老头,进不去了。

  因为门锁,被换了。

  ……

  自家祖宅的阵法,自然难不住自家百年来最耀眼的天才。

  更别提,赵毅早就开始对自家阵法的研究,更是曾将其装订成册,当礼物送给过人。

  但凡有难点,他自己搞不定的话,也会拉着那位一起琢磨,借一借那位的脑子。

  这会儿,他所需的,仅仅是一段不被打扰的时间。

  赵毅将希望寄托在了“赵山安”身上。

  敢替换族长且一人走江的家伙,肯定很能打。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赵毅完成了阵法修改时,门外头,居然还在打着。

  一时间,连赵毅都不清楚,到底是那位太强了,还是自家长老太弱。

  指尖拨弄门闩,让其落下。

  赵毅面露微笑。

  姓李的,原来偷偷换锁,这么有趣。

  赵毅转身,一个人穿行在祖宅里。

  祖宅的格局与外宅一模一样,区别在于,这里只住了五位长老。

  没有下人,寂静如坟。

  而真正的坟,在祖宅的后花园,那里四季花草丰盛,底下埋着很多口棺材。

  斜对角,是祖宅库房。

  这里,当然不用存储什么生活物资,因此那里就是赵家的宝库。

  赵毅曾提醒过李追远,宝库里藏有一尊老不死的,靠着里面的一件宝物续命存活。

  来到厅堂大院,这里上首台阶上摆着五张太师椅,下置蒲团。

  太师椅上坐着三位长老,空余两座。

  空着的那俩位置,就是大长老与二长老的。

  赵毅站在那里,看向在座的这三位长老。

  他们全都穿着赵家传统偏蓝色的服饰,威严雍容。

  不过他们都闭着眼,陷入沉睡。

  以往祭祖来到这里时,五位长老都会坐在那儿,但真正睁眼举行仪式的,只有二长老。

  也就是说,在这座祖宅里,只有二长老能够自由活动。

  这并非意味着其他长老都已经死了或者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不值得。

  赵毅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时,他就通过生死门缝看见,二长老身上生机满满,如有活水不断灌入,而其余四位长老,身上生机基本枯竭,这其中又以大长老为甚。

  当初的赵毅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他明白了,这是在榨取最后一点生机,尽可能久地在人世间苟活。

  而等自己生机彻底榨干后,又会被安排进棺材,换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

  若是没人去唤醒,除非这三位长老自发性醒来,否则他们与外界几乎是隔绝的。

  他们不知道今天是祭祖的日子,之所以会从各自房间里出现在这儿,也是因为二长老的搬运。

  按照正常的浪花流程走,这时候,应该是被替换的族长带着四房,跪在蒲团上,向在座的长老们磕头行礼。

  只是,他们这一浪的目的是要杀大长老,可偏偏大长老并不坐在这儿。

  赵毅猜测,应该是大长老快到极限,随时准备躺入棺材,不适合在此时被搬出来。

  此时,这三位长老是安静的,也是无害的。

  除非你在他们面前流露出杀意。

  杀机好隐藏,杀意却很难。

  赵毅没有杀意。

  他目光清澈,眼里只有对赵家的忠诚。

  仰慕先祖、推崇祖训。

  当初在南通,面对牌位叩首时,先祖显灵,卜卦大吉。

  当先祖都站在他这边时,整个赵家上上下下,谁都没资格质疑他对赵家的态度。

  所以,又怎么可能会有杀意呢?他只是在打扫屋子。

  赵毅将双手置于袖口,等再抽出来时,十指间夹着密密麻麻的银针。

  他走到五长老身后,将银针一根一根地刺入五长老的头部。

  刺入完毕后,赵毅又站到四长老身后,依葫芦画瓢。

  接下来,是三长老。

  场面,看起来很渗人,这种行为,分明是在虐老。

  赵毅则一直很平静,手都不抖一下,淡然得像是在给三位长老上妆。

  上次体验过黑皮书秘术后,赵毅深受震撼。

  在他眼里,那本秘术,几乎是一切傀儡术的最终升华,可惜,那属于禁忌。

  赵毅不可能去学和再用那个,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认知上进行揣摩,将自己的傀儡术提升至一个新层次。

  搞定。

  赵毅看着身上被扎满针的三位长老,目光柔和。

  他猜测,二长老之所以不用沉睡,可能和其选择有关,大概率,二长老接下来,将没有躺入棺材继续苟存于世的资格。

  但问题出现了,那股源源不断汇入二长老体内的生机,又出自哪里?

  赵毅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想。

  离开这处大院,赵毅走到库房前。

  库房门口摆着两排石狮子。

  赵毅双手交叉,不断结印,石狮子的眼睛交替闪烁,伴随着两侧白色气浪喷出,禁制被暂时解除,库房的大门也被开启。

  饶是如此,进去时依旧得不断按照特定方位行进,里面的阵法禁制太多,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关闭。

  库房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赵毅行进时,能看见堆放着的很多好东西。

  姓李的要是进来了,怕是得开心地拍着手蹦起来吧?

  虽然,赵毅很努力了,却也无法想象出姓李的做这种动作的画面。

  但,这并不影响赵毅先嘴角露出笑容。

  他现在能感应到二房的轿子,还停在那个岔路口位置。

  这意味着,姓李的正在帮他拦人。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很清楚,以姓李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肯定有往日的情分在里面。

  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缺的东西给你,分量就显得更重。

  在那之前,赵毅所想的最好局面是……姓李的会袖手旁观。

  其实,正常来说,姓李的应该帮那伙人,一窝蜂如潮水般而上,将赵家祖宅打开,在混乱中去攫取更大利益。

  “姓李的,你说我要是不回报你,会不会加重你的病情?”

  顿了顿,

  赵毅又在心里道:

  “还真想看你推演失败,被辜负后的表情。”

  走到库房最深处,呈现在赵毅面前的,是一张长条形的冰台,冰台上摆放着一盏灯。

  这盏灯,是先祖赵无恙当年走江时所点的灯。

  在赵家,这盏灯不仅具有最高的精神属性,同时因其与先祖因果绑定最为深刻,更是被浸染上了一种玄奥。

  一件器物的价值,除了看其材料、锻造外,还得看它曾被谁使用过。

  赵毅盯着这盏灯的同时,冰层的表面开始逐渐映出一张人脸。

  这张脸虽挂满冰霜,却仍保留着一份鲜活。

  像是一条……被冰冻的带鱼。

  唉,应该是在南通时,红烧带鱼吃多了吧。

  赵毅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以这种恶意,在心底去形容这位自己很多代之前的先人。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这种想法。

  死倒、邪祟,他见得多了,形象再差再污浊,他都不会觉得恶心。

  可偏偏,当这样的东西姓赵时,那股排斥感就没来由地疯狂涌现。

  即使是像这样般没有尊严没有自我地活着,他们依旧不愿意死去。

  赵毅俯身拜了下去。

  背部的皮肤因为这个大幅度动作,线头崩开。

  人脸缓缓睁开眼,先看向赵毅,然后眼眸向上翻去,看向那盏灯。

  他没有意识,或者说,意识还处于沉睡中,只保留着最基础的本能。

  谁来看这盏灯,他就会睁眼。

  他怕这盏灯被偷走。

  真像是一条……护食儿的狗。

  赵毅伸手,想要去触碰这盏灯。

  下方人脸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赵毅的手,在触碰到这盏灯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下方的那双眼睛,也睁到最大。

  赵毅目露思索,指尖划动,以指甲在灯盏前的冰面上,留下一行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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