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是个新厂?
他正想着,乙却摇了摇头,对着甲道:
“瞎说,投什么产啊,投不了产了!要真能投产,我们这个项目能不用?我有个亲戚就是马蜂村的,听说欠了银行一个多亿,地方偏,路又不好,这地方本来产能就是平衡的,投产也卖不出去,真敢投产,立马破产!”
“啧啧,不是在修乌江水电站吗?怎么会卖不出去?”
“乌江电站的坝都垒了百米高了!人家根本没用重庆的水泥,用的是葛洲坝水泥厂的水泥!”
俩人几句话的功夫,眼看都要吵起来了。
陈学兵赶紧呵呵两声,转身离开。
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啧啧,百万吨级的产量,一吨卖两三百,年产两三个亿?
这家超大产量的水泥厂后来活了,他十分肯定。
从明年开始,之后几年,水泥价格一直都在涨,虽然他记不得具体价位,但2010年的时候摸到过四百。
价格涨得快,就是好卖啊。
到了2010年以后,全国的水泥产量大幅走高,好像降过价,百万产值,销售确实是个大问题。
不过再以后,大有前途啊。
其他地方的水泥不好卖,因为水泥运输价格高,属于地区性商品,一般超过200公里的汽运销售半径,就会失去一切价格优势。
但重庆有两江航道,水路运输,销售的合理半径起码能提高三倍。
而且,这儿可是一带一路的西部起点!
一带一路,是一路援建搞起来的。
只要搭上这班车,一带一路援建到哪里,重庆水泥就能销往哪里,拉到地方就能下车搞建设。
出口的虽然大多是高端水泥,但以后的地铁,桥梁,水利,地基都在用高端水泥了,价差还很大,很多国家的水泥价格都是中国的好几倍。
另外,前世好多民间建筑材料商都获批出外搞援建,反倒是搞劳务的建筑公司不容易上车,因为车上的建筑商大多都是有实力的中字头。
建筑行业,想在20年后还好好活下去,必须要做规模,搞全产业链的深耕。
干翻央企,坐头等舱!
心绪电闪间,陈学兵觉得这是个机会。
……
回到芙蓉村,挺好摩托车,陈学兵便在院子里打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对方接起。
“徐局,清明安康啊。”陈学兵笑道。
对面,是刚刚调任县里的徐镇长,徐海乔,现在是农业局的徐局长了。
上个月调的,陈学兵正好回来,还请他吃了个饭。
“小陈啊……最近怎么样?”
才一个月,徐局长的声音比起以前多了些尾音。
居移气,养移体。
这年头三农是重点工作,农业局可是个有权重的行政部门。
陈学兵却哈哈一笑,没惯着对方的官味儿:
“徐局,上个月还叫我学兵,怎么转眼就叫我小陈了?你不是把我名字忘了吧?”
一般这么说话,就有点得罪人了,但社交不是固定公式,得看人下菜碟。
陈学兵和徐海乔的交际之初就是比较平等的,现在人家升官了,自己反而不能弱势,否则对方看轻了自己,这段交际反而无用。
对面听到这混不吝的语气,也笑起来:“哪里的话,什么事?大清明的打电话给我,不会就为问个好吧?”
“是有个事,想跟你咨询一下。”
陈学兵开门见山:“徐局,茂田水泥厂,你知不知道?”
对方迟疑了一下,而后很直接道:
“当然知道,县里搞「工业兴县」的龙头企业,班子成员都很关注。”
徐海乔不晓得陈学兵的来意,特意讲了“班子成员很关注”,那么如果陈学兵有什么要求,他就能顺势说一句“我帮不上忙”。
陈学兵自然听出了味儿。
“呵呵,徐局,我就是打听打听,听说这个厂子的投产有资金方面的问题,我舅舅有几个朋友也感兴趣,想问问能不能给这家企业帮上点忙。”
这一下,对面语气有些郑重了。
“你们…想投资?”
于春尹他是一起吃过饭的,饭间提过一个两千万的工程,如果还有几个朋友一起的话,投资也不是不可能。
陈学兵轻笑,试探了一下:“倒不急,听说那个厂子状况不太好,了解了解嘛,如果有这个想法…徐局能不能介绍介绍?”
徐海乔沉吟了一下,语气也缓慢下来,边斟酌边道:“不能说状况不好……这个项目,县里呢,开过几次会,有点分歧,一些领导,和银行那边,都是比较看好的,农行还贷了1.3个亿。”
陈学兵听得直皱眉。
“徐局,你就别弯弯绕了吧?你觉得真要投资,我能找不着人问?我可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想给你添业绩才找你打听,到底什么分歧,能不能说明白点?”
徐海乔叹了口气。
这个陈学兵,居然敢打听这么大的项目,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但对方要是真有这个实力,那他就得慎重对待这个朋友了。
“嗯……王市长,你知道吧?”
陈学兵一惊。
“父母官我咋能不知道?这…市长还亲自过问了?不至于吧?”
“倒也不是,只是这个厂子用的是干烧法,要用煤,鸿举市长呢,在彭水待了十七年,对彭水是比较了解的,前两年在彭水宾馆开会时提到过这个厂,也说到了煤的事情,说彭水的煤炭含硫量太高,不能用。”
“哦…”陈学兵松了口气:“就这事?含硫量高,从外面拉就行了嘛!”
“没这么简单,项目所在地马峰村离县城有10多公里,又不通水路,又不通铁路,只有一个三级公路,离火车站还有30多公里,附近其他地方的煤和我们的性质一样,而且储量也不丰富,当然,主要用于生产的矿石品质还是非常好,是个生产水泥的好地方。”
“矿石?石灰石?还是铁矿?”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资金是咋回事?”
这下,对面久久的沉默。
陈学兵正准备再次发问,徐海乔说话了:
“说的是…因为去年乌江断航,大型设备一直过不来,在江上睡觉,还有呢…就是这个公司啊,最近在重庆添置了不少地产,还建了个宾馆。”
陈学兵是品话的高手。
这两句没有任何关联的话,一下就让他反应过来了。
这不就是把银行贷款挪用去拿地了嘛!
“哦…那他们没有跟县里说,乌江多久能通航?”
乌江通航,怎么可能由企业说了算?
陈学兵这话的意思是:茂田集团有没有跟县里表过态,资金到底要挪用多久。
徐海乔听到这话,就知道陈学兵是听懂了,语气也轻松了一些:
“这件事,县里支持和宣传力度是非常大的,否则我们这些乡镇干部也不可能知道,这样的支持力度,投产日期却一拖再拖,修改两次了,这就不是县里说了算的事,不过年初县里就开过会,专门谈这个事,力争春节前生产20万吨,你如果要投资,我可以帮你跟县长书记汇报。”
力争春节前。
口号都喊得这么含蓄,那投产时间大概率就是明年以后了。
时间充足,确实是个机会。
陈学兵也正好没钱,于是笑着顺坡下驴,道:“徐局,这事怕是要等乌江通航啊……他们自筹资金有多少?不会全是贷款吧?”
“怎么可能,有六七千万吧?人家厂子都修起来了。”
“明白了,徐局,烦劳你帮我关注一下。”
“真有想法?”
“真有。”
“那你要尽快,这个事情县里现在着急,真要等投产了,让不让你投资就是人家自己的事了,到时候县里也不会管了。”
“明白。”
陈学兵放下电话,望着远山发了会儿呆。
自有资金六七千万,贷款1.5亿。
自己到底是哪来的狗胆?
管他娘的。
先建个文件夹再说!
……
翌日。
酒足饭饱后。
环球一号KTV楼下。
“诶,诶,陈总,我吃个饭就行了!你别搞这些…”任开平一见这招牌,竭力抗拒,眉头走着深深的严肃,一派正人君子的形象。
“嗨,任总,来都来了,客气啥啊!”
陈学兵笑呵呵拽着任开平往上走。
俩人后面跟着还有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不用陈学兵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揣在兜里的手暗自掂量着一个红包的厚度,又看了看刚才在工地给他塞红包的小伙。
焦贵学着兵哥平时的淡淡笑容,表情充满了逼格。
他虽然不读书,但就喜欢听那些历史风云人物的轶事,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跟着少帅身边,帮少帅一掷千金的副官姜化南。
而少帅此时此刻,只想着腐化任开平。
经过这段时间,他才晓得任开平的亲叔叔是刚从外地调来重庆的一位局(厅)领导,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限。
不过这种关系,当初还被一个副镇长拿捏,只能说人太死板,有权不会用也是枉然。
上了楼,陈学兵直接让前台开了个小包房,喊经理来。
玩夜店要晚,去早了妹妹都没喝醉,都是帮别人助攻。玩商K要早,吃了饭就去,去晚了就是捡人家剩下的。
当然,重庆四川这一带玩法很多,包括但不限于莎莎舞,花场,标(赌)场,黑灯舞厅。
经理进来的时候并不是单独一人,还带了一排妹妹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