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宇泽苍白疲惫的脸，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宇泽不行我帮你收拾东西吧，看你这个状态，恐怕有点吃力。”
苏宇泽却没应和，他只是用力摆了摆手，动作有点无力但足够坚决。
他拒绝了老常的好意，强行挺直腰板——这可是班长陆晨早前强调过的，“别麻烦战友”，独立完成任务才是硬道理。
他喘了口气，开始手脚麻利地整理自己的背囊、水壶和零散装备，折叠衣物、压实被褥、系紧皮带扣，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只是指尖还因高反微微发颤。
几分钟后，苏宇泽和常建随着一班的人流挤到车门口。
下车前的最后一件事，是陆晨班长早先交代的规矩。
只见苏宇泽和战友们，包括黄霖、米飞等人，迅速分散开来，弯着腰在座椅下、行李架角落里翻找：
泡面桶、塑料包装袋、橘子皮……所有这两天制造的生活垃圾，都一股脑塞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大号垃圾袋里。
随即，他们人手一块软布，利落地擦拭硬座皮革，抚平皱褶，将座椅靠背调正。
不过两分钟，皮面就光洁如新，仿佛从没人坐过——这在车厢灰暗背景里透着种刻板的军事纪律感。
背包甩上肩的瞬间，苏宇泽一个踉跄，被常建一把扶住。
两人交换了个无声的眼神，跟着排长的吆喝，踏出了绿皮车厢。
高原的夜风扑面而来，竟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太阳却还明晃晃地挂在天边，将整个站台染成一片金红色——这高原独有的日光迟迟不肯落幕。
一班众人没多停留，转身上了旁边停靠好的绿色平头柴运兵车。
引擎轰鸣声响起，车身猛地一晃，开始摇晃着驶离站台。
这一路颠簸得厉害，车轮碾过坑洼的砂石路，像要把五脏六腑都搅移位。
苏宇泽靠着常建的肩，强忍着头痛和晕眩感，目光扫过窗外不断倒退的苍茫草甸和零星牦牛。
整整两个小时的煎熬摇晃后，平头柴终于驶进一处营区大门。
周遭天光渐暗，空气稀薄依旧，一班列队在尘土中下车，苏宇泽抬眼望去——熟悉的迷彩帐篷和警戒塔映入眼帘，终点终于到了。
“班长！我们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啊？”
“还是先休整适应一周的时间，然后就开始正式训练吗？”
“你放心，保障工作我肯定会做好的，我现在已经联系上这边的老乡了，冰水是绝对少不了的。”
第238章 强军战车！
“班副，你说的是强军战车吗？”
“原来高原地区真的有强军战车，他们老乡的生意做得还真可以啊！都已经做到这边来了。”
苏宇泽闻言，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在部队的周边，生活着这么一类老乡。
他们号称是无声的战场魔术师。
出没方式也只能用夸张来形容。
。众人脑子里齐刷刷冒出颠簸的三轮车影——帆布棚顶上落满沙尘，车斗里堆着裹棉被的冰镇汽水、被晒得发软的巧克力，还有整条未拆封的“芙蓉王”。
无论演习场藏在哪片荒山，或是集训地扎在鸟不拉屎的戈壁，这些老乡如同装了战场雷达。
电话里只需含糊一句：
“靶场东头歪脖子树”，二十分钟内准能听见柴油发动机“突突”声刺破寂静，车头锈迹斑驳的绿漆在阳光下晃眼。
他们递货的手法快得惊人：
掀开帆布、卸货、收钱，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活像侦察兵渗透敌后。
等迷彩服们把红牛塞进战术背心，三轮车早已碾着砂石消失在天际线，只留下空气里火腿肠的油脂香。
老兵们戏称这铁皮座驾为“强军战车”——毕竟辎重营的卡车运炮弹，而这些神出鬼没的三轮，运的是维系士气的命脉。
当然了，如果老兵们没有携带现金，也没有手机在身上的情况下，这些老乡就会非常夸张地变出刷脸支付的工具，并且让他们可以刷脸进行支付。
可以说是经济头脑相当活跃了。
这边班副米飞才刚刚加上这边的老乡，那边老乡很快就发过来了一张PPT表格，上面不光显示着各种品种外卖种类，甚至在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草原最美姐妹花：288”
“不是，班副，这个最后一行小字是什么意思？”
“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吧。”
苏宇泽看着发过来的表格，脸上一愣，也露出了几分见鬼的神色。
米飞没答话，只是飞快地收回手机，拇指迅速向上划动想关掉页面。
可他那双平时总带点兵油子狡黠的眼睛里，此刻却明晃晃地闪过一丝确定无疑的了然——甚至还有点过来人的神秘劲儿——这眼神比任何解释都更有杀伤力！
“我——操！”
苏宇泽几乎是脱口爆出一声短促的粗口！
高原缺氧的头疼像是被这巨大的冲击瞬间碾碎了。
他猛地瞪圆了眼，声音都劈了叉：
“不是啊！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他下意识环顾了下四周尘土飞扬的荒原驻地，远处只有牦牛和秃山，语气里充满了世界观被捶打的荒谬感：
“这鬼地方……他们这帮老乡也太疯狂了吧？！真的会有人……去吃最后一个项目的外卖？！”
他实在难以想象，在这兔子不拉屎的驻训场边缘，这种“外卖”居然能堂而皇之地列在“强军战车”的送货单上，还他妈标着价！
荒诞得让他脊梁骨都发凉。
面对苏宇泽瞪得溜圆、写满“你特么在逗我”的眼睛，班副米飞咂摸了下嘴，脸上的神秘劲儿更浓了。
他凑近了些，压着嗓子，用一种混杂着“老子可是见过世面”和“这事不好细说”的腔调低声道：
“嘿，你小子还别不信邪……我之前在高原站夜岗那会儿，亲眼见过的！营区铁丝网外面，黑灯瞎火停着辆面包车……”
米飞眯着眼，仿佛在回放那个画面：
“人影就那么一晃，‘哧溜’钻进去了！连车牌都用泥巴糊得死死的！你说这地方，除了干那事儿，谁他妈大半夜开面包车来戈壁滩看星星？”
他一摊手，语气斩钉截铁：
“所以啊，这事你还真别说！真有些不正经的货色会去！”
这话像一块冻硬的冰坨子，猛地砸进了苏宇泽沸腾的脑子里。“………………”
苏宇泽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沙砾堵住，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所有吐槽和惊疑都哑火了。
他一直以为米飞口中的“野路子”不过是倒腾点香烟零食，最多算灰色地带……没想到班副轻飘飘几句话，直接把他对“老乡服务”的认知底线给凿穿了洞！
“行了行了，反正我们最多也就点点手抓饼，或者冰水什么的，也用不着。”
“对了，在高原这边驻训的话，虽然生活条件差了一点，但是嘛......”
米飞顿了，目光望向周围他们所在的这个刚刚搭建好的大帐篷上。
巨大的迷彩帐篷在荒原上支棱起来，帆布在刺骨的高原夜风里簌簌抖动，发出持续不断的、如同濒死挣扎般的呜咽声。
帐篷本身就显得单薄而潦草，帆布在接缝处绷得不够紧实，隐隐能看到豁开的细小缝隙。
呼啸的风鬼鬼祟祟地钻进来，卷挟着细沙砾，打在脸上如同被冰冷的针尖刺过。
帐篷周围的地面尚未完全平整，踩上去沙沙作响，灰尘随之扬起。
扎帐篷的地钉看起来吃土不深，在狂风的拉扯下似乎随时有松脱的危险。
此刻的微寒夜风已让整个篷壁如同鼓胀的破旗般摇晃，可想而知——真遇上高原上肆无忌惮的狂暴风沙，这顶帐篷顷刻间就会被吹得东倒西歪。
到时候整个班的人恐怕都得在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冲出去加固四角的绳索、用石块死死压住地钉，甚至要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去顶住摇晃的支撑杆。
而帐篷内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了尘土、毛纺和机油的气息。
地面是最粗粝的沙土地，垫上一层简陋的防潮垫几乎于事无补。
所有的铺位挤得密密麻麻，沉重的背囊和个人装备胡乱堆放在角落，让本就狭窄的空间更加窒息。
唯一的光源是悬在顶棚正中的一盏瓦数不足的营地灯，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细小而密集的沙尘。
“但是是什么？”
“但是这边的伙食是真的很好！牛羊肉是真的非常好吃！”
“马上到周末你就知道了，这里的烤全羊味道，真的是一绝！”
第239章 小方的执着
“坚持啊小方！你的水平不差的，就是体能稍微弱势了一点。”
“加油加油！”
方辰宇在狙击手集训队驻地已经熬过了炼狱般的半个月。
原本白皙的脸庞被高原烈日灼烤得黝黑发亮，颧骨和眼窝深陷下去，作训服空荡地挂在骤然消瘦的脊背上，整个人像是被活活剥掉了一层皮。
这十五天里，每一项科目都是对他的极限碾轧：
二十公里地狱奔袭中，他曾被沉重的背囊压得“双腿灌铅”，喉咙里“血腥味翻涌”，全靠“咬碎后槽牙的意志力”拖着身体蹭过终点线。
凌晨四点的秃头山往返越野搭配鸭子步和蛙跳，让他“膝盖骨和韧带仿佛被钻子绞磨”，肺叶炸裂般灼痛，稍慢一步就会被教官“冰冷扣分”；
破败营房里的高压训练更是日日煎熬，班里的教员班长山和同那“岩石般冷硬”的目光时刻悬在头顶。
更令人惊异的是结果——
九班已有两名挂着上等兵衔的老兵被残酷淘汰。而方辰宇，这个曾因“单杠勉强及格”“新兵连射击四十多环”被质疑“嫩苗扔进铁匠炉”的列兵，竟硬生生扛了下来！
最初分班时，当方辰宇报出“一营一连列兵，兵龄7个月”，身旁的老兵们曾“噗哧嗤笑”，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荒谬与轻视”。
一个列兵敢说“擅长CQB”？
简直是笑话。
如今，那些一期士官和上等兵再看向他时，目光里的讥讽早已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掺杂着错愕的审视：
“这小子…瘦得脱了形，眼神倒像淬了火的刀！”
“见鬼…班里面已经淘汰两个老兵了，这道细拐还钉在这儿？”
连素来冷硬的教员班长山和同，再次审视方辰宇时，锐利的眼底也掠过一丝“原来如此”的微光——这倔强，这熬不垮的韧性，可不就是陆晨那家伙带出来的兵的影子？
尽管每一步都“踉跄蹒跚”，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濒临崩溃的神经”，方辰宇却用血肉之躯在荒漠般的训练场上刻下了一道奇迹：
当嫩苗被铁匠炉的烈焰反复锻打，竟真能淬炼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硬骨。
破败的九班宿舍弥漫着汗水和霉尘混合的独特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