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宇把鼓囊囊的行囊放在自己的床板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熟悉的空铺位——班副米飞的位置，熊力那会堆满零食的柜子（此刻空着），瘦猴总爱整理的角落……
伙伴们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
短暂的出神后，他转头看了看墙角挂钟的时间，离吃饭还有些功夫。
没有任何犹豫，他挽起作训服袖子。
新得的那枚优秀学员奖章还别在胸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转身拿起立在门后的扫帚，从靠近门口的过道开始，动作麻利地清扫起来。
笤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有节奏的声响，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第286章 重逢！
清扫浮灰时，能看到地面留下许多往日装备摩擦的细微划痕，如今更清晰地显露出来。
扫完地，他又从水房端来半盆清水，拧干抹布，仔细擦拭着光洁的床架栏杆、窗台、每个空柜子的表面，甚至擦拭了营房里统一的金属小马扎。
微凉的水洗去灰尘，让金属表面微微发亮，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湿润而清洁的气味。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其他人在场。
方辰宇默默地干着这一切，动作精准而高效，就像在野外保养自己的狙击枪一样。
这既是一种责任，一种对“家”的守护本能，更是对自己身份的无声确认：
无论大家是否在，他方辰宇，已经回到了这片属于他的土地。
当最后一块抹布被清洗干净晾起，方辰宇直起腰，再次环顾这间窗明几净、仿佛只等待主人归来的宿舍。
空荡依旧，但却焕然一新，重新有了“家”的模样和气息。
收拾完一班宿舍的方辰宇，看着焕然一新的营房，将扫帚抹布归位后百无聊赖地坐回自己的光板床铺上。
他掏出沾着油灰的手机，屏幕解锁时映出黧黑的脸——四个多月狙击集训的痕迹仍未褪去，唯独目光锐利如新刃。
指尖划过通讯录，停在“苏宇泽”的名字上，迅速敲出一条消息：
「苏哥，你们到哪里了？我已经回班里面了，看看你们什么时候到啊？我顺手都把班里面给收拾了一圈。」
消息发送成功，听筒里传出的机械回音在空荡的宿舍格外清晰。
他攥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屏幕边缘，视线扫过那些曾被硝烟尘泥覆盖、如今锃亮如新的钢架床脚。
约莫两分钟后，手机猛然震动，苏宇泽的回复跳了出来：
「这么快啊？我们这边刚下火车，估计也快了，一个小时出头，也就到了！」
方辰宇盯着那行字，喉咙里哽了一下。黧黑脸颊上深陷的眼窝骤然亮起，嘴角不受控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带着高原风霜却纯粹欣喜的笑。
他猛地起身，没再回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走廊，手肘抵住冰凉的二楼栏杆。
他凝望着旅大门的方向，目光如狙击镜般穿透渐沉的暮色。
不知过了多久，地平线尽头终于腾起灰黄的尘烟——一列墨绿色的平头柴运兵车撕开寂静，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车轮碾过路面卷起漫天尘土。
车队如钢铁洪流涌入营门，喇叭声、刹车的尖啸声、跳车士兵的吆喝声轰然炸响！
死寂的旅部瞬间沸腾起来，方辰宇的指节死死扣住栏杆，手背筋络凸起。
驻训大部队，回来了！
新一连的车队裹挟着高原的尘土驶入营门，引擎的轰鸣与刹车的尖啸撕裂了旅部的寂静。
一班所在的平头柴运兵车刚刹稳在连队门前，车厢后挡板“哐当“一声放下。
苏宇泽第一个跃下车厢，双脚踏上熟悉的硬土，作训靴激起一层薄灰，连日驻训的疲惫被归家的亢奋冲淡。
班副米飞紧随其后，动作利落如豹，他反手扶住车框，稳住身形后朝车厢内吼了一嗓子：
“熊力、瘦猴！留两人清点装备！”
车上，熊力和瘦猴应声留下，招呼其他人开始搬器材。
车厢内堆满高原驻训带回的各类装备：
战术背心、伪装网、拆卸的机枪部件和沉甸甸的弹药箱，在暮色下泛着金属冷光。
熊力咬着牙扛起一箱通讯设备，瘦猴吃力地拖拽着折叠梯架，尘土混杂着汗味在空气中弥漫。
两人配合默契，一件件装备从车厢边缘递下，由车下的战友接手码放。
就在搬至半途、器材堆了小半人高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如风般从营房方向蹿来。
方辰宇一个箭步跃上载具踏板，黧黑的脸庞在夕阳下透着光，胸前的优秀学员奖章熠熠生辉。
他二话不说，伸手接过熊力手中沉重的狙击枪箱：
“熊哥，我搭把手！”
那声音沉静却有力，带着集训淬炼出的沙哑。
正在车下搬运观测镜的苏宇泽，猛地听见这声音，脊背一僵——是方辰宇！
他猝然抬头，目光撞上方辰宇那张风霜雕琢过的脸：
颧骨嶙峋如刀刻，眼窝深陷却炯炯有神，黝黑的肤色比高原曝晒更胜几分，唯有嘴角那抹憨厚笑容依旧熟悉。
苏宇泽脸上霎时绽开惊喜，疲惫一扫而空，喜笑颜开地喝出声：
“小方！”
话音未落，他大步上前，抬手一拳轻捶在方辰宇肩头。
“砰！”
一声闷响，震得方辰宇迷彩服布料微颤。
方辰宇被锤得肩膀抖了抖，却不退反进，朗笑着张开双臂，给了苏宇泽一个结实的熊抱！
这一拥，苏宇泽清晰地感受到方辰宇臂膀的力道——紧实如铁，再不是新兵连时那股单薄脆弱的劲头。
他的脊背挺直如松，胸膛传来的心跳沉稳有力，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脱胎换骨的韧劲儿。
集训四个月的汗水与坚持，在这无声的拥抱中昭然若揭：
这小子，是真真切切地成长了！
班副米飞正和熊力合力抬下一个沉重的器材箱，一抬眼瞥见方辰宇黧黑面庞上深陷的眼窝——那分明是四个多月超负荷训练烙下的疲惫痕迹。
他连忙松开箱子一角，笑着冲方辰宇摆手，嗓门在装卸的嘈杂声中格外洪亮：
“小方！这点粗活用不着你沾手！”
他指了指营房方向，作训服袖口蹭着灰痕：
“班里卫生都让你一个人拾掇干净了，累够呛了吧？赶紧回去歇着！”
熊力也在一旁咧嘴应和：
“就是！你那张脸黑得跟挖了半年煤似的，别硬撑啊！”
方辰宇却已利落地跃上车厢踏板，黧黑的脸上绽开标志性的憨厚笑容。
他手臂一伸，稳稳接过瘦猴手里的伪装网支架捆，肩胛肌肉在迷彩服下绷出流畅的线条。
“真不累班副！”
他声音带着集训淬炼出的沙哑，却斩钉截铁：
“我有的是力气！”
不等米飞再劝，他已扛起支架跳下车，落地时作训靴砸起一蓬尘土，动作沉稳得惊得苏宇泽挑了挑眉。
第287章 优秀学员的含金量
等最后一箱武器在库房码齐，一班众人抹着汗珠回到营房。
灯光下，擦得锃亮的床架与一尘不染的地面，无声昭示着方辰宇先前四个小时的细致打扫。
不知谁先吆喝一声“快让哥几个好好瞅瞅！”
众人霎时将方辰宇团团围在中间。
熊力的大手按在他明显厚实了一圈的肩膀上啧啧称奇；瘦猴踮脚比划着他拔高的身板；苏宇泽的指尖拂过他胸前冰冷硌手的优秀学员奖章，又顺着往下戳了戳他紧绷的腰腹肌群；米飞则捏着他黧黑如岩的腮帮子左右端详，眉头拧成疙瘩：
“好小子……这集训队真拿人当铁坨炼啊！”
哄笑声中，方辰宇被晃得站不稳，脸上无奈的笑里却透着一股淬火重铸后的沉实底气，胸口的奖章在灯下灼灼生辉。
苏宇泽的指尖还停留在方辰宇胸襟前那块冰凉的金属奖章上，它的棱角坚硬，微微压进迷彩布料，在班级清晰的灯光下泛着不容忽视的冷硬光泽。
“优秀学员奖章”
这六个字的分量沉甸甸的。
苏宇泽咂了咂嘴，脸上充满了惊叹与好奇，他用力拍了拍方辰宇的肩膀，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可以啊小方！这玩意儿可得来不易吧？狙击手集训队的‘优秀学员’……啧，这难度是不是特别、特别的大？”
方辰宇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标志性的、带着些许局促的憨厚笑容。
他像是被夸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黧黑的脸，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那种特有的、带着点沙哑却努力平稳的语气谦虚地回应道：
“没有啦，苏哥。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他摆了摆手，像是在拂去这荣誉的沉重：
“可能就是……教员他们看我兵龄短，是个列兵，然后……嗯，关键的是各科目都顺顺当当地通过了，没出岔子，所以给评了这个‘优秀学员’。算是……一点鼓励吧。”
他说得非常轻描淡写，语气诚恳又自然，似乎真的认为是因为“兵龄短+通过”这种基础因素。
苏宇泽听后，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巨大的好奇心仿佛被这个解释轻易化解了。
他笑着道：
“嗨，我就说嘛，原来是这样！各科都过了就能拿优秀学员？那挺好的！”
他显然对方辰宇的谦虚深信不疑，毕竟在他印象里，小方就是个不会吹嘘的老实人。
然而，这轻松的气氛很快被打破。
旁边一直看着的上等兵黄霖——这位也曾经历过狙击手集训队淬炼的老兵，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
他听到方辰宇那套“兵龄短+各科通过”的谦虚说辞，再看看苏宇泽一脸“懂了懂了”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了。
“噗……”
黄霖几乎是没绷住笑出了声，但随即立刻板起脸，语气变得认真又带着过来人特有的“你少来这套”的揶揄：
“嚯！小方，你小子可真行！跟你霖哥这儿还扯淡呢？”
他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几个战士的注意。
黄霖盯着方辰宇胸前那枚闪闪发光的奖章，目光里充满了了然和几分不易察觉的羡慕。
“你听小方瞎谦虚！”
黄霖冲着苏宇泽扬了扬下巴，直接戳穿了方辰宇的“谎言”，“什么叫‘各科目通过了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