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一切，战士们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浓郁的香气和满桌子的美食冲淡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按捺不住的食欲和发自心底的惊喜与欣慰。
浓郁的香气如同实质的暖流，瞬间驱散了战士们眉宇间最后一丝疲惫。
班副米飞脸上也难得地绽开了一个纯粹而满足的笑容。
他舀起一勺金光灿灿、汤面浮着诱人油花的漆油炖鸡，送入口中。
那醇厚、浓香的独特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紧实弹牙的土鸡肉吸饱了汤汁的菁华。
米飞惬意地眯了眯眼，咽下后忍不住赞叹出声：
“嘿！这个味道够对！就跟咱前两年那会儿吃的一个样！不……不对，”
他又夹了一块，细细品味了一下：
“好像还更香了！料更足！到底是咱一连的伙食啊，就是没话说！”
他爽朗的笑声和赞扬在热闹的饭桌旁格外清晰。
说完，米飞丝毫没有耽搁享受美食，三两口又塞了一块鸡肉，随即却站起身来。
他拿起陆晨班长的专用不锈钢饭盒，动作麻利又带着点小心，从那只热气腾腾的铝盆里，挑了几大块最厚实的鸡肉，又狠狠舀了几大勺浓稠金黄的汤汁淋在上面。
那汤汁里还裹着炖得软糯的山地珍菌。
“给班长留着，他回来得晚，这好东西可不能没了。”
他嘀咕着，将饭盒小心地盖好，推到桌子内侧相对保温的地方。
整个食堂的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战士们完全被这丰盛、美味的特色菜肴俘虏了，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倦色。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轻松的笑意，额头冒汗也顾不上了，手上的动作飞快——有人豪迈地直接上手撕扯八面煎鱼焦脆的外皮。
有人埋头在色彩缤纷的傣族手抓饭“山”上，捏起一团带着肉香的糯米饭，裹上一块外焦里嫩的烤猪肉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连声叫好；还有的则专注于那盆漆油炖鸡，汤泡饭吃得唏哩呼噜。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浓香、战友们咀嚼吞咽的声响，以及此起彼伏的、真心实意的“好吃”、“痛快”的赞叹。
方辰宇也吃得正酣畅。
他大口扒着裹满了漆油鸡汤汁的米饭，又学着米飞的样子，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塞进嘴里，外皮的焦香和内里的鲜嫩完美结合，让他几乎停不下来。
当他刚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满足地准备起身再去添饭时，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过坐在他斜对面的苏宇泽。
苏宇泽面前也摆着同样的饭菜，但他的状态却有些格格不入。
只见他低着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粒和一块鸡肉，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嘴角似乎也没有旁人那种畅快的上扬弧度，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僵滞感，与周围热火朝天的饕餮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辰宇吃得酣畅淋漓，正准备起身再添些饭食。
他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目光下意识扫过斜对面。
只见苏宇泽低着头，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粒和那块本该喷香的漆油鸡肉，眉头微蹙，神色间没有半分众人那般大快朵颐的畅快。
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与疏离感，与周围热气腾腾、欢声笑语的氛围格格不入。
方辰宇一愣。
看着苏哥那失神的样子和碗里几乎没动的饭菜，昨夜雨林激战的画面瞬间闪过脑海：
潜伏时的紧张、黄哥惊天动地的反器材枪响、子弹撕破血肉的残酷……一幕幕在脑中回放。
紧接着，他心头猛然一紧——
明白了！
苏哥这是在难受！
他恐怕是觉得自己在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作战中，发挥出来的效果太微小了！
回想起来，苏哥当时似乎主要跟着杨涛一起，执行的是应急通信医疗保障之类的辅助工作。
虽然这也至关重要，但在那电光火石、命悬一线的主战场搏杀中，他们一班每个人都在一线冲锋，狙击手开火、突击手点名、压制火力咆哮……
唯独苏哥和杨涛他们这种后台支撑岗位，仿佛隐形在了硝烟背后。
方辰宇的心揪了一下。
他能想象，此刻苏哥心里一定在反复质问自己：
我的作用在哪里？我和那些冲锋陷阵、直接毙敌的战友相比，是不是显得太无用了？
我的存在价值是不是……有点太……
想到这里，方辰宇没有丝毫犹豫。
他立刻放下自己的碗筷，身体倾斜着凑近了苏宇泽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心轻声问道：
“苏哥？是不是心里面有点难受？”
他顿了顿，观察着对方微垂的侧脸，语气更显诚恳：
“你要不……跟我讲讲？跟我说出来，心里面或许能好受点呢？”
方辰宇关切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耳中。
正在发呆、沉浸于低落情绪和自我质疑漩涡中的苏宇泽明显怔了一下，像是被突然拉了回来。
他有些迟缓地抬起头，望向身边满眼真诚与理解的小方。
方辰宇清晰地看到，那张一向沉稳可靠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复杂的情感——除了疲惫，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化开的苦涩和深深的失落。
“小方……”
苏宇泽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无力，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苦笑着，仿佛卸下了一点伪装，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
“不瞒你说……你有没有感觉，我……在昨天的作战当中……发挥出来的能力和职责，实在是有点太……”
他的话语停在了最关键的那个词前，似乎那个词沉重得无法出口，但眼神和表情已将所有未尽的失落与自我否定，淋漓尽致地传达给了方辰宇。
方辰宇了然于心，目光变得更加柔和而坚定。
果然，自己没猜错。
苏哥的症结，就在于此。
第339章 我也要变强！
方辰宇听见苏宇泽这么说，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立刻映出理解的光芒，手里的半个裹满漆油汤汁的鸡腿都忘了啃。
他咽下嘴里的饭，立刻往前凑了凑，肩膀几乎挨着苏宇泽的臂膀，语气带着新兵特有的坦率和急切的安抚：
“没事的苏哥！”
方辰宇的声音在食堂的嘈杂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用那油亮的半个鸡腿干脆地指向不远处正捧着大碗、狼吞虎咽撕扯着漆油鸡块的黄霖：
“我说白了！其实我也是打酱油的！”
他生怕苏宇泽不信似的，晃了晃鸡腿，加重了语气，眼神真挚无比：
“你别看我在一号点位上面，那狙击枪打断了对方的手腕。”
他摹仿着扣扳机的动作：
“但是实际上，我全程都是旁观的！正在出大力气的，还都是黄哥！”
“喏！前面跟那个叫尹泰的顶尖高手对狙，枪林弹雨的，完全是黄哥压着他在打！后面换那个大家伙。”
方辰宇用手比划了一下QBU-10那夸张的枪管：
“那么大动静的反器材步枪，那么关键的一枪轰掉了树后那个阿龙，那全都是黄哥的活儿！我撑死了就是个在旁边递家伙、补个枪的，纯粹打酱油的！”
黄霖被点到，正撕扯着一大块鸡肉往嘴里塞，似乎没太注意这边的对话，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得飞快，一副全身心沉浸在补充战斗消耗的样子。
方辰宇收回目光，又迅速转向苏宇泽，语气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那底下的敌人更不用多说了！从头到尾的功劳，哪轮得到咱们？三个那是班长瞬间点掉的，跟点名似的！”
“班副米飞哥一个，熊力哥那边也放倒一个，个个都是硬茬子，收拾得干净利索！咱们呢？咱们说到底都是新兵蛋子起步，经验阅历都差点火候！”
“班长哪能让咱们直接顶在最前面最凶险的地儿？那不得一步步练嘛！得有这个过程啊！”
看着苏宇泽那写满失落又带着点“果然如此”表情的脸，方辰宇忽然觉得这神态异常熟悉。
他脑中闪过自己刚从新兵连分到战斗班、还没去成狙击手集训队时那段日子——也是这般浑身是劲却总觉得没处使，像个在角落里生锈的零件。
想到这，他脸上忽然漾开一种了然和共鸣的笑意，声音都柔和了下来，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理解：
“而现在的话…”
他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苏宇泽：
“苏哥你现在这感觉，我太懂了！真跟我以前没去狙击手集训队那会儿一个样！就觉得自己像块背景板，有力使不上，光看着别人建功……憋得慌！”
“这很正常嘛！谁不想变强啊？”
方辰宇说完，目光诚恳地注视着苏宇泽的脸。
他看到苏宇泽脸上的僵硬线条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那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尽管眼神里还残留着些许失落，但那种沉重的、自我否定的阴霾似乎被这番坦率而感同身受的话语吹散了一些。
尤其是在方辰宇提到与他“很像”的状态时，苏宇泽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似乎找到了某种认同感，连带着呼吸都仿佛轻快了一丝。
方辰宇见状，咧开一个安慰的笑容，又大大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仿佛用实际行动证明：
现在嘛，好好吃饭，养精蓄锐，变强的机会总会有的。
苏宇泽听完方辰宇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脸上勉强挤出一丝释然的浅笑，朝小方点了点头，顺势也夹起碗里那块被他戳得凉透的漆油鸡肉送入口中，含糊地应道：
“谢了小方...你说得对。”
他机械地嚼着鸡肉，喉结滚动咽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轻松些——至少不能辜负战友这份心意。
油润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但他并未细细品味。
目光扫过同桌大口吞咽的熊力、正眉飞色舞比划昨夜狙杀细节的黄霖，再转向远处米飞手边那只特意为陆晨班长留的温着炖鸡的饭盒...
方辰宇关于“经验积累”、“逐步成长”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仿佛一剂温和的麻药，暂时抚平了那份在战场边缘被忽略的刺痛。
可就在这层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滚烫的决心却在他心口悄然浇铸成型。
班长陆晨那如手术刀般精准的点射，班副米飞一击毙命的狠厉，熊力火力压制时的凶悍，黄霖架起反器材狙时那份睥睨战场的决断...像一座座峻岭横亘眼前。
连眼前这张尚带着稚气的脸。
小方！
一个曾经和他一样懵懂的新兵蛋子，甚至是新兵连表现都没有自己好，但是如今已能在生死对决中冷静补枪，更是在狙击领域崭露头角！
昨夜那精准打断敌腕的一枪就是明证。
反观自己呢？
缩在通信与医疗保障的“安全”角落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队友在暴雨硝烟中浴血搏杀。
战斗的尖啸与血腥的惨烈震动着空气，他却像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怀里抱着的医疗包在那一刻显得如此沉重而多余。
这绝非他穿上这身军装时想要的战场！
方辰宇的“打酱油论”如同一记警钟——他不要永远被庇护在这“打酱油”的身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