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夸娥怒吼着，身后的王屋山虚影都在颤动。
他两只手臂上筋脉仿佛狂龙一般跳动，恐怖的力量爆发出来，居然攥住了神印的边缘，将其化作自己手中的武器，朝着楚江王砸过去！
玄黄二气这一刻脱离了他的躯体，如同两条蛟龙盘亘在神印上，彻底隔绝其气息，这让楚江王无法再号令神印。
万般无奈之下，楚江王只能调动起全身力量，两手举起，硬生生接住了砸过来的神印。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周围，整座广场都在震颤，仿佛下一刻就会崩裂。
楚江王闷哼一声，勉强接住了神印。
但是后方的夸娥却再次嘶吼，双腿法力，扛着巨大的神印往前迈动！
他此刻已经有万丈之高，因此一步迈出，便有万米的距离。
楚江王两手抵住神印，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被顶着不断后退，两天腿陷入地面，没至膝盖，犁出了两道深深的划痕！
嘭——
终于，神印上裂开了无数道细密的裂纹，最终发出一声闷响，彻底爆碎成了漫天碎片。
它本身就只是虚影，自然扛不住如此磅礴的力量冲突。
夸娥后退半步，身躯上出现了无数伤痕。
只不过随着苏墨消耗功德，这些伤痕尽数消失不见，夸娥的气息再次恢复到了巅峰！
反观楚江王，直接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祭坛上，将那尊黑色的王座都砸的支离破碎。
身上那袭威严的王袍破破烂烂，甚至于身躯都化作半透明，仿佛马上就要消散。
苏墨依然持着玉剑，只是暂缓了灵气的注入，那枚大真人烙印的符印明灭不定，未曾真正被激活。
但同时，他眼中也闪过了几分肉痛之色。
没想到，激活了王屋神山图，展露出真正的神力之后，夸娥体内灵气的消耗便如同瀑布一样！
就这么短短的几十个呼吸时间，光是弥补夸娥灵气所消耗的功德值，便已经有了近十万。
若是让他战斗半盏茶的时间，岂不是说几百万的功德值便会消耗殆尽？
散去了心头杂乱的想法，苏墨站在原地却没有上前，而是随手一抛，将真君法剑扔了出去。
夸娥一把接住，原本五尺长的真君法剑，在他手中化成了万米之长，上面的每一道真人符印都散发出耀耀光辉！
当然，这并不是说符印被激活，只是玉剑变大之后产生的自然反应。
原本趴伏在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楚江王，在看到夸娥握着玉剑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苦笑之色：“你倒是够谨慎々｀ 。”
他还以为，苏墨会亲自过来。
远处，苏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笑道：“这些年来习惯了。”
楚江王微微垂落目光，叹了口气：“看来我确实错了......这一局，是你们茅山赢了！”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身躯便快速消散，最终化成了黑雾。
黑雾快速扩张，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广场。
夸娥缩成了十米左右的高度，连忙退了回来，警惕的护卫在苏墨周围。
这股黑雾来的快，去的也快。
约莫只过去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开始大规模消散，最终彻底化成轻烟随风而逝。
展露在苏墨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宅院。
几件草屋并立在一起，院落之中有颗大树伫立，树冠投落的阴影中摆放着几把藤椅，一面竹桌。
远处的厨房中，一个老妇人正系着围裙做饭，庭院里，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持着扫帚缓慢的清扫落叶。
周莹欣蹲在树根下，似乎正在观察着一窝蚂蚁，此刻抬起头来，目光惊奇的看着苏墨：“你......你们两人，怎么突然一下子消失，然后又突然一下子冒出来了？”
突然消失的是你吧......
苏墨内心嘀咕一句，目光却越过了她，看向了坐在藤椅上的老人。
老人身穿黑袍，头顶没有束发簪，如雪般的银丝随意披散在脑后，沧桑的眸子中带着恬静安详之意，此刻正微笑着与苏墨对视。
“．¨楚江王。”
苏墨缓缓开口。
眼前的老人，正是刚才那位强势的楚江王！
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模一样的气息，只不过面容从壮年变成了暮年，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也从王霸之气化成了淡雅宁和。
“你不如称我一声厉公。”
楚江王，本名姬胡，乃是周朝时期的周厉王，厉是谥号，公则是古人对老者的尊称。
“黑爷爷......”蹲在树下的周莹欣有些错愕。
她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这个黑衣老人的名字，见他始终穿一袭黑袍，便称呼其为黑爷爷，久而久之，甚至已经认定他姓黑。
厉公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还愣着干嘛？帮我们端两杯茶水过来。”
“哦！”
周莹欣连忙跑去厨房，端了两只瓷杯放在了竹桌上。
“请。”厉公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苏墨盯着他看了一阵，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缓缓在藤椅上坐下，夸娥此刻已经变成了两米高的壮汉，宛(赵诺的)若雕塑一般站在他身后，两只眼睛警惕的盯着老人。
厉公有些惊诧的看着夸娥几许，最终将目光转到苏墨身上，笑道：“这茶水并非是地狱的污浊之物，真传放心饮用便是。”
话虽如此，但苏墨还是没有碰桌上的茶杯，而是目光平静的问道：“刚才那个楚江王是......”
厉公却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坦然的看着苏墨：“我是他，他却不是我。”
“此话怎讲？”
“他是我的执念。”厉公放下茶杯，幽幽说道：“我原本贵为十殿阎罗之一，提前便预感到了自身的劫难，便布局想要找人代我受劫驴。”
“结果代劫之人出了意外，我自身应劫身死，尸体与魂魄还被割裂，分为十七份，其中一份更是被凡间的阴阳氏族镇压利用，因此产生了怨气执念。”
“你无法控制他？”苏墨紧跟着问道。
“自然可以控制。”厉公却直接承认道：“他只是我的执念而已。”.
第540章
“你是想问，我刚才为何没有阻止他对你出手，对吧？”
没等苏墨发问，厉公便提前一步开口。
苏墨看着他没有说话，明显是在等一个交代。
“我故意的。”
厉公却突然笑了起来：“苏真传，这个时代的真相，你是清楚的，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茅山的谋划。”
苏墨手指轻轻点着杯沿，轻声道：“所以......这件事情，你也有参与其中？”
“当然。”
厉公显然没打算有任何隐瞒，直接说道：“斩因果，不仅仅是你的需求，茅山的需求，也是我的需求！”
“因此，我与茅山，或者说与你背后的那几位星君做了一桩交易。”
“若是你连那道执念都无法对付，我便会将你送出鬼王山，中断与茅山的这桩交易。”
“所以那道执念......包括酆都城外的那些黑雾，其实都只是考验。”苏墨缓缓说道：“对我实力的考验。”
“也可以这么说。”
厉公看着苏墨手中那柄玉剑，点头赞叹道：“这就是茅山的掌门信物，真君法剑了吧，果然不同凡响。”
“有了这柄剑，斩去你我之间的因果，便没有问题了。”
“斩因果也与你有关？”苏墨有些疑惑。
他这都被人家撕成十七份了，还谈什么因果。
“自然有关。”
厉公收回了目光：“当初我以你做局，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 失败了，导致你晚来了九百多年，可你我之间，却始终有一份因果线缠绕着。”
“这份因果之线本来倒没什么，却恰逢天地大变，三界末法，而你又与这场末法有莫大的因果，如此纠缠下去，连我都会被牵扯入其中。”
“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阎王了，没了力量，更没了神职，仅仅只剩下这么点残魂，若是再被扯入这样的大漩涡里，只怕真的会彻底消散。”
苏墨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他自身与天地末法有所牵扯，这是注定的事情。
不仅仅是他，天下仙门，恐怕都留有后手，想要在所有仙神离去之后，在这凡间接续香火，布局落子。
厉公拿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动作缓慢，就仿佛是个普通的凡人老头。
“这场交易与我而言，便是彻底的解脱，而付给茅山的代价，最终会落在你身上。”
说到这里，厉公看向苏墨的目光中居然带着几分羡慕：“你那几位祖师，对待你真的不薄。”
“当初若是我背后也有这样一尊仙门，何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
“厉公。”苏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所谓的好处，应该不仅仅只是口头上夸赞几句吧？”
“还不到时候。”
厉公背靠在藤椅上，悠悠说道：“这鬼王山，其实就是我之前执掌的活大地狱。”
苏墨没有反应，这个消息他早在黄泉上的时候，就听邹秋礼说过。
而厉公言语不停，继续道：“鬼王山虽然看起来连绵不绝，其实总共只有十六座，分别对应十六座小地狱。”
十殿阎王，每一尊都执掌一座大地狱，而每一座大地狱，又划分为十六座小地狱。
“我剩下的十六处尸体，就分别位于这十六座小地狱之中，等你拼凑齐全，才能挥剑斩掉你我之间的因果，到时候我说的好处，自然就会落到你身上。”
厉公的笑容在此刻有些神秘：“放心，绝对是大好处，起码对你目前来说是这样。”
“所以我一路打到这里，就是为了听你说这几句话的？”
苏墨突然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他心里也有几分怒火。
厉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逐渐强烈起来的气息，收敛起了笑意，伸出手来，将一枚黑色的令牌放在了桌子上：“自然不是。”
“拿去吧，等斩掉因果之后，你要的答案，都在这块令牌之中。”
黑色的令牌古朴简陋，两面光滑，没有任何文字。
但苏墨却认出来，这正是之前周莹欣持在手里的令牌。
他的目光转到了树下的女孩身上，正好有楚江王本尊在这里，或许能解开李家大宅的秘密。